就這麼在腦海中碎碎念了兩日，容今瑤終于在一個清晨里睜開了酸的眼。

躺在塌上，放眼去，被刮破的淡綠紗被一團扔在地面上，許是蓮葵替換裳后忘記理了。

蓮葵一向手巧，而且偏給搗弄些特別的首飾妝飾以及。只因賞賜下來的綢錦緞、金鑲珠石，往往都得可著那些個寵的、的公主挑選，余下的東西不足，還有磕過的瑕疵。若是佩戴這些玩意兒，對和風水都不大好。

容今瑤啞著嗓子喟嘆道：“可惜了。”

“什麼可惜？”

有人忽然漫不經心地開口。

容今瑤扭頭，微微瞇起眼，刺眼的日過門隙照亮了楚懿的營帳。

他的營帳較其他兵士來說要大上那麼一些，常在這里議事，就在一面安了書架與書案。另一面是兵架，上面著各種兵，有劍有弓。睡塌前方，一張木桌上擺著六博棋，一張擺著城池沙盤。

營帳的主人就靠在沙盤前，似乎站了有一會兒。一絳紅勁裝顯得他冷峻致，細看上面的紋路，章彩綺麗，織有一對麒麟，用了特種細紡織品，既秀又壯麗。

容今瑤的視線輕輕落在他手中那一碗黑黢黢的粥上。

楚懿平靜地著：“既然醒了，就來喝粥。喝完了我讓慕昇護送你回宮。”

容今瑤吞了吞口水：“這幾天的粥都是你熬的？”

“不然呢，”容今瑤的表像是有些嫌棄，楚懿挑眉，語氣有些嘲諷：“軍營里可沒有勇士敢親自下廚熬粥給你。怎麼，怕我下毒？”

容今瑤看著那碗粥的浮面，毫沒聞到清香不說，反而又有一白菜葉糜爛后熬進粥里的怪異。有些反胃，止不住干咳起來，眼里盈滿了水。

道：“可以……拒絕嗎？”

第15章

帳中靜了一靜。

容今瑤剛剛大病初愈，此時素著一張臉，一雙杏眼更是水靈靈的。眼眸深秋水盈盈，看起來極其無辜。的泛著淡淡的紅潤，賽過荔枝皴。面容如若寒梅，素凈之外更添幾分楚楚可憐。

就是這樣一張臉，在看到這碗粥時煞白了一瞬，而后開始干嘔。

容今瑤默默看著他，出一個虛假的甜笑：“不是怕小將軍下毒，是我沒有這個口福，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楚懿：“……”

之前不是都吃完了嗎？

過了片刻，楚懿在容今瑤的灼灼目下，不信邪地拿起勺子從碗中舀了一口。

這粥以黑米、黑豆、花生、枸杞為原料進行熬煮，有補氣養的功效。他熬完以后，一群新兵繞在他邊，把溢出來的熱氣往自己鼻子附近扇，聞了一聞，無一不夸贊這粥賣相好。

甫一口，楚懿的臉有些僵。他懷疑過容今瑤的味覺，卻不曾懷疑自己的廚藝。

怪不得那些兵士只夸贊賣相……應當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可夸之了。而容今瑤之所以前兩日把粥喝了進去，那是因為神智不清，沒力氣去拒絕。

“現在看來你已痊愈，都知道拒絕喝粥了。”楚懿把碗擱在一旁，回朝門外走去，撂下一句話：“那就起來換梳洗。”

容今瑤一怔，下意識問道：“你要送我回宮？”

蓮葵的影今晨一直都未出現，估著是一大早就被慕昇送回皇宮以防萬一了。難不拒絕喝粥就要趕走？

楚懿停在門口，右手扶在帳簾上，微微側首，便看見容今瑤一副“你執意送我回宮，我偏要賴在這里不走”的神。

頓了頓，他淡笑著說：“去南小街吃飯，過時不候。”

……

沿著南小街一路深走，有一座石拱橋，名為歸路橋。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是以踏上歸途，得一清凈自在。

歸路橋隔斷了淙淙流水，橋欄上掛著一排紅燈籠，金穗子隨風輕。湖畔兩岸有許多茅草亭，鱗次櫛比。每個亭子中都會擺上一張方桌，方桌或大或小，均是天酒肆，用來食客們邊賞景邊用飯。

容今瑤與楚懿坐在一茅亭中，沒一會兒，腰上系著青花布手巾的大娘端上來兩碗冒著滾滾熱氣的餛飩。

大娘梳著高高的發髻，主給他們倒茶，笑容憨厚：“客慢用！”的目在容今瑤與楚懿上流連了片刻，眼底融上一層艷羨。

姑娘貌，公子明朗，實打實的郎才貌，相配得很！還是第一次在南小街看到如此令人驚艷的，其一著低調不失華，其一雖穿樸素布，但眉眼之間的氣度儼然是名門族之才會有的自如自洽。

“謝謝大娘。”容今瑤回了個微笑，楚懿頷首表示謝，多付了大娘一些銀錢。

蔥花點綴其上，骨湯香氣撲鼻。容今瑤湊近鮮香，這兩天喝粥的苦仿佛霎時煙消云散。咬著面皮和餡，不慎熱，舌尖微微灼痛，不由自主猛吸一口涼氣。

二人對坐吃餛飩，邊是清幽的深春景致，眼前是朦朧的昔日對頭，畫面異常和諧。

末了，楚懿撇開眼，低頭輕舀一口湯喝下，隨意開口：“你助我得到神刀龍鱗，我也許你一個回報，現在可以開始想想準備管我要些什麼。”

“比如，你刮破的，可以讓我補償給你一件。瓊閣上等織品、，都可以。”楚懿道：“再比如，玉簪螺鈿、陶瓷玉、書畫墨寶……”

“若是這些我都不想要呢？”容今瑤托腮著楚懿，狀似為難地打斷他。

楚懿蹙眉：“你可以提出來，能滿足的我會盡量滿足。”

“瓊閣的我可以自己買，玉簪螺鈿什麼的我也不興趣，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回報。”容今瑤目一，揚起臉，笑盈

盈凝著他，明亮眼，萬花落。

樹影婆娑，春水水面映著點點綠影，說：“我想要你的人。”

人？

楚懿一頓。

他之所以這麼提議，就是因為不想欠人，剪不斷理還。

尤其像他和容今瑤這種微妙的關系。說彼此悉吧，僅僅有過一段同窗之誼，不過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對容今瑤這個人保持存疑態度；但要說不呢，他們又是外人眼中的青梅竹馬，如今還有不期而然的婚約。

總是有無形的羈絆將他們拉近，而這逐漸短的距離，好似都是容今瑤一步步走來的。

楚懿笑了笑，道：“人饋贈也分很多種，可要財、權、禮……也可要人、要、要心。”

年好整以暇地看著容今瑤，一雙深眼尾睫微垂，含笑時會微微彎起來，一些鋒利與冷峻。他知道自己姿容甚佳，所以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人，眸在此刻風景的映襯下，變得曖昧和。

他問：“前三者你都不想要的話。那麼請問公主，你想要我什麼？”

楚懿的眼神很有力，容今瑤一不小心就會掉那幽邃的眼波中。

可分明也看得出來，這含笑地假意撥之下，是他饒有興致的窺探，以及淡漠的態度。

容今瑤定了定神，冷靜的思忖了一番，自己是想要他的人、、心嗎？

出于順利婚、避免和親的目的，是想的，畢竟表達出來的慕是自遮掩。出于人之本心，又沒那麼想了，反倒是希楚懿一如既往的討厭，這樣就不會強求什麼。

沉默片刻，容今瑤倏地站起，有些不自然地道：“先欠著，等日后我想到了再來找你討要。”

楚懿眉梢一挑，手指輕輕叩桌，散漫道：“看來公主是非要同我剪不斷、理還了。”

這個差錯的誤會正合容今瑤心意。

楚懿厭煩的無故親近和肆無忌憚的撥，偏偏就要挑戰他的底線。

容今瑤凝眸看他，莫名一笑：“是啊，也許這樣以后我就會變你的心之人了呢。”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楚懿畔邊的笑意也愈來愈淡，最后只能低低嘆了一聲：“算了。”

恰在此時，他無意間抬頭，發現南小街正對面杏鶯樓二樓的浮臺之上，一閃而過幾道黑影，貌似窺伺了他們許久。

楚懿微微沉：“杏鶯樓……”

容今瑤喬裝打扮去杏鶯樓堵他卻被所謂“貴客”調戲的那日，他便已經察覺到那些貴客的口音并不是上京人。外來人，卻能在杏鶯樓二樓廂房里常常出，似乎有長居之意。

在花樓久住，是為了什麼？

楚懿眉頭一皺，兩條長過板凳，就要離開。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他掏出錢袋回首遞給容今瑤，說：“我現在有一點事要去理。”他指了指橋對面，“過了歸路橋就是瓊閣，你先去那里選裳，等我去找你，之后護送你回宮。”

“選裳干什麼？”

楚懿看一眼：“堂堂公主，消失兩日后一布出現于人前。你是覺得關于你的流言蜚語還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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