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服裝公司里，一堆人趴在老板的辦公室門口，貓腰探頭，試圖聽清里面人的談話容。

“裴姐，非常抱歉！”

裴年年停止了翻閱文件的作，微微抬頭，夾雜著一冷意的目落在前面低頭弓腰的人上，雙眉微蹙，沒有說一句話，卻讓周圍的空氣都漸漸凝固了。

很顯然，眼前的人演技略為拙劣，雖然上說著抱歉，但眉眼之間確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洋洋和幸災樂禍。

裴年年半瞇著眼睛，稍稍后仰，往椅背上一靠，翹著二郎，慵懶地問道：“你確定不再考慮了嗎？”

“是的！這是我深思慮出來的結果。”眼前的人抬頭看了一眼裴年年的臉，迅速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裝模作樣地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裴姐這麼長時間的照顧。”

裴年年扯了扯角，干脆利落地在辭呈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大名，隨意地往前一丟，從嗓子深出一句：“沒事，應該的。”

的這家小公司雖然才剛剛起步，但是招惹的對家卻不。關于這一點，裴年年一直頗為自豪，畢竟樹要大才會招風嘛！直到他們公司的人才和項目接連不斷地被其他公司挖走，才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上個月，通宵達旦修改服裝的設計圖，重畫了千上百遍，終于讓雜志社那老頭滿意了，爭取到一個刊登時尚雜志的機會，當然也不了每天與人“共進午餐”的功勞。

費勁心力準備好了一切，只差最后那一步，在這要關頭，他們唯一的男模特居然跑了！這短短幾天時間，要上哪兒拐一個值棒個子高材好的男人來拍照？

難不……要讓模特搞個反串？

一種力不從心的疲憊席卷而來，裴年年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腳把高跟鞋甩到旁邊，剛剛寫好的拍攝計劃被一團，狠狠地砸進垃圾桶里。

如果沒有在規定時間把照片上去，他們損失的不僅僅是一次宣傳的機會，更是他們公司的信譽度。敢問哪家雜志愿意和沒有信譽的公司合作？

單手扶額，嘆道：“論運氣，誰能比得上我啊！”

與此同時，在某所大學的籃球場上，同樣不幸的事也在悄然發生。

“喂！江逾白，你怎麼回事啊？就你今天這狀態，別說省聯賽了，小學生可能都打不過，能不能行啊？”籃球隊隊長丟下了手里的球，眉頭蹙，不滿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就這水平，不滿意就換人！”江逾白毫不示弱地瞪了對方一眼，甩開了還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

他今天從上場開始，就不斷地犯各種低級錯誤，甚至還把球往對手懷里送，就差沒有把隊友的球搶斷了。

很明顯，他心思本就不在這場球上，或者說，他就不想打了。

隊長是個急子，見他這不屑的態度，怒氣“噌”的就上來了，一個步沖上前，拽著他的領，眼里冒著熊熊火焰，“你最好不要太囂張，以為我不敢你嗎？”

“你敢嗎？”江逾白挑釁地揚起下，迎上那雙滿是怒火的眼睛，毫不畏懼。

旁邊的人見勢頭不對，連忙扯了扯兩人的服，把他們拽到兩邊，勸說道：“你們先冷靜一下，也不是多大的事，不至于這樣大干戈。”

“你們沒必要著急。”江逾白冷哼一聲，嗤之以鼻道：“我說了，他不敢手。”

“你丫的！”隊長一個轉，把拽著他服的人甩出了幾米遠，握了碗大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江逾白細的臉上。

鮮紅的珠從江逾白的角滲了出來，他手隨意地了，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一把抓住對方被震麻的手臂，狠狠地在他小腹上來了一拳，隊長還來不及躲開，接著膝蓋上又挨了一腳，高大的軀晃了晃，往后踉蹌了幾步。

“找死！”隊長憤怒地吼了一聲，整個人像江逾白撲去，后的隊友怎麼也拉不住，場面一度混。

好在保安叔叔開著小托即使趕到，才勉強止住了這一場惡斗。

“江逾白！”輔導員氣沖沖地沖到教室門口，一只手著腰，一只手指向教室的最后一排，“給我到辦公室來！”

窩在角落里的江逾白坐起，了被麻的手臂，垂著腦袋從后門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他剛走進門，就到了一陣唾沫雨的洗禮，“江逾白啊江逾白，你膽子還大，學會打架了是吧？任課老師排著隊反映你不尊重課堂，天天翹課，作業也不完，這我就不追究了，現在還聚眾打架，你知道后果多嚴重嗎？”

江逾白勾著腦袋一言不發，背卻得筆直。

見他這副樣子，輔導員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了解了你家里最近的況，對于你的事，我也很憾，但是你這樣自暴自棄，老師看了覺得很心寒啊！”

“很抱歉。”江逾白把頭埋得更低了，“我可以接任何分。”

從他記事以來，他就一直努力當一個乖孩子，因為邊的所有人都告訴他，如果不是他小時候不聽話，他的爸爸媽媽也不會把剛出生的他丟給了年邁的，所以他只能拼命學習，乖乖聽話，這樣他的才不會再次把他丟掉。

可是現在，他唯一的親人也永遠地拋下了他，就算他這麼拼命地上了好的大學，他的也不要他了。現實最終用最殘忍的話語告訴他，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沒有用的，不屬于他的，他這輩子都得不到。既然這樣，他倒不如就此放棄，放過自己。

輔導員不忍心地搖了搖頭，他也不愿意看見一個那麼好的孩子就此墮落，反復斟酌了許久，安道：“你不用擔心，我爭取不讓你到太重的分，只要你后面好好表現，應該可以將功補過。”

“老師，直接開除我吧。”江逾白終于抬起了頭，眼神堅定，“或者我自己退學。”

“你瘋了！等明年大學畢業了，你可以去找自己喜歡的工作，如此大好的前程擺在你面前，你就這樣輕易地葬送了，你對得起你自己嗎？你可以對你的未來負責嗎？”

“我可以。我自己做的決定，從來不會后悔。”

“你這……”輔導員背著雙手，原地來來回回地踱步，心掙扎了許久，“真的非退學不可嗎？“

江逾白點了點頭，沒有半點要讓步的意思。

“算了，我年紀大了，管不你們了。”輔導員背過去，長嘆道：“你啊，自己看著辦吧。”

“謝謝老師。”

江逾白站在的家門口，輕輕推開門，鋪天蓋地的回憶席卷而來，得他不過氣。他打開了的柜，猶豫了許久，從柜的頂層取下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墨綠勾花手帕，里面還包著一塊他最的水果糖，閉上眼，還能聞到的專屬味道。他把手帕藏進了包里的小口袋，然后鎖上了這扇通往回憶的門。

他提著一小包的行李，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黑夜遮住了白晝，星辰布滿夜空，他卻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突然，他看見前面有個亮著燈的地方。

夜越來越濃重，吞沒了遠方的點點亮，星星也逐漸掩去了芒，只剩下眼前的這個地方燈火通明，還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他不由自主地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咚咚咚……”一陣急促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裴年年了眉心，冷著聲音問道：“什麼事？”

門外的人聽語氣不太和善，小心翼翼地說：“樓下好像有人潛進我們公司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知道了。”裴年年不不慢地穿上了高跟鞋，攏了攏有些炸的頭發，緩緩打開了門，抬了抬下，示意吳書帶路。

剛打開電梯門，就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音渾厚有力，中氣十足，聽起來像是強健的大叔，比如，保安之類的。

“裴姐！這這這……”吳書顯然被那聲慘嚇得不清，走一步退兩步，不舍地看著緩緩合上的電梯門，恨不得馬上鉆進電梯里面去。

“誰家抓間諜跟殺豬似的？”裴年年無奈地搖搖頭，將吳書一把攬到后，安地拍拍的肩膀，說：“我自己過去看吧，你先上去。”

“好……好的。”吳書激不盡地看著裴年年遠去的背影，贊嘆道：“裴姐就是傳說中的人間天使吧！”

“還熱鬧啊！”裴年年的聲音一出，前一秒還有一堆人在你爭我搶湊熱鬧，后一秒已經只剩下和地上扭作一團的兩個人。

他們僵持了數十秒之后，掙扎著推開了對方，保安丟開了手里的掃把，兩手扶著膝蓋，艱難地站了起來，把袖子拉得高高的，出了一圈整齊的牙印，抖的手指向旁邊的人，委屈地向裴年年哭訴道：“裴老板呀～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裴年年了眉心，開口道：“說說吧，怎麼回事？”

保安象征地吸了吸鼻子，抹了一下本不存在的淚花，哽咽道“剛剛我看天也不早了，就提前了幾分鐘去巡查，沒想到一回來，就看見保安室的門被打開了，還有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臭小子，居然躲在桌子底下睡覺，我以為是其他公司派來潛我們部的，就拿了掃把要趕他出去，誰知道這臭小子，不但不回去，居然還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行了行了。”裴年年揮了揮手，說：“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吧，小心染上狂犬病，這里我來解決。”

“是是是，我馬上就去！”保安被“狂犬病”三個字嚇得了一下，趕把掃把往里一丟，捂著傷口奔向醫務室。

裴年年上前兩步，把倒在地上的掃把扶好，轉要走的時候，發現那個被趕出來的“臭小子”還抱著膝蓋蹲在一旁，蓬蓬的頭發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白的服和鞋子已經臟得看不清原樣了，白的手臂上布滿了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剛剛被掃把打出的地方開始變得浮腫，看上去有點滲人。

“你怎麼樣”裴年年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出手撥了撥他的頭發，出來的大塊跡讓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樣吧，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他別扭地轉過了頭，把頭埋得更深了。

裴年年從包里拿出了一片紙巾，撕開了包裝遞給他，說：“吧，滲人的。”

他接過紙巾，起擋在眼前的頭發，胡在臉上重重地抹了兩下，把臉頰得通紅。

裴年年短暫地看到了他的樣貌，瞬間眼前一亮，不得不說，這小屁孩雖然瘦了一點，長得倒是白凈，個子也高，說不定可以解決一下的燃眉之急！

“既然你不想去醫院，那跟我上來吧。”裴年年揪著他的后領把他拉了起來，一路帶著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從柜子里翻出一個醫藥箱和一套干凈的服，往桌上一丟，轉就要出去。

“去哪？”

“你理一下傷口，把干凈的服換上，我在外面等你。”裴年年手肘靠在門把上，歪著頭壞壞地笑道：“或者，你需要姐姐幫忙？”

“出去！”

裴年年“嘁”了一聲，掃興地帶上了門，就近找了個桌角坐著等他。

“好了沒啊？”裴年年不耐煩地踢了踢門，換個服磨磨唧唧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里面盛裝打扮呢。

門從里面被打開了，走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他換上了一件干凈的白短袖，長袖的亞麻外套擋住了手臂上的傷口，看起來好看了許多，真是當模特的不二人選！

一想到這，裴年年看他就像看到寶貝一樣，兩只眼睛閃閃放。

“小屁……不是，小朋友，告訴姐姐你什麼名字呀？”這句話剛說出口，裴年年就后悔了，現在應該就是家長教育小孩子的典型例子吧。

果不其然，一道警惕的目如期落到了的上。

裴年年避開了他的目，自顧自地說：“要不然還是繼續小屁孩好了，可的。”

后的人沉默了一陣，悶聲說道：“江逾白。”

“名字不錯！”裴年年贊許地點點頭，愉快地打了個響指，指著自己桌子上的姓名牌，說：“看你還是個學生，我裴姐姐就好了。”

對面的人卻好像沒聽懂一樣，沒有半點反應，一不地站著。

“好吧，不逗你了，我剛剛點了外賣，姐姐請你吃飯。”

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小姐您好，您的外賣！”

“來了。”

裴年年提了兩大袋的便當走了進來，在桌子上一一擺開，“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就多買了一點。”

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江逾白捧起裝著白米飯的飯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恨不得把臉埋進碗里，仿佛是幾個星期沒有吃過飽飯似的。

裴年年剛吃沒幾口，對面的江逾白已經吃空了一整盒的白米飯。

“我吃好了。”吃飽之后的江逾白目逐漸呆滯，反應開始變得遲鈍，兩只手叉放在上，端端正正地坐著。

裴年年一抬頭，就看見一個上下晃的腦袋，就像個茸茸的小球。

“喂！先別急著睡啊！”裴年年敲了兩下桌子，又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失聲笑道：“真是個小朋友呢。

敲了敲桌子，醒了正在和眼皮抗爭的江逾白，提著他后領，說：“清醒一下，我送你回家。”

江逾白扭了扭脖子，掙開裴年年的魔爪，迷迷糊糊地跟著走到車上，依舊選擇了在車后座坐下，用力地拽了拽安全帶，扣進了卡扣，然后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著，不知不覺就闔上了眼。

車子剛開出路口，裴年年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好像并不知道江逾白住在哪個地方。

“喂！別急著睡啊，你還沒說你住哪里呢！”裴年年瞥了一眼后視鏡，猛按了兩聲喇叭。

突兀的鳴笛聲嚇得江逾白一個哆嗦，他掙扎著坐了起來，沉著嗓音答道：“隨便找個路口把我丟下去吧。”

“這可是你說的啊。”裴年年左右了兩眼，發現前面剛好經過一個公站臺，心里忖度著：既然他不愿意讓我送他回家，索就把他送到公站吧，坐車也方便一點。

把車開到了公站前面幾米路的位置，停了下來，說：“這里可以嗎？方便你搭車。”

江逾白抓了抓睡得有些凌的頭發，解開了安全帶，從打開的門鉆了出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沒良心的！”裴年年看著他略顯瘦削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可惜，聯系方式和地址都沒要到。”

開到路口的時候，綠燈倔強地閃爍了兩下，切換到了灼目的紅燈。

“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啊。”裴年年搖下了車窗，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

晚上摻著涼意的空氣一瞬間涌了的鼻腔，讓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混沌的腦子一下子清明了不。

綠燈亮了。

慢慢關上了車窗。

突然，一個悉的影在眼前晃過。

搖了搖頭，又眨了眨眼睛，確認了這不是個幻覺。

“江逾白？”

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后面此起彼伏的鳴笛聲不斷催促著，轉過頭暗暗罵了一句，甩過方向盤跟了上去。

不用想也知道，后面的車主肯定排著隊咒罵呢！

“嘀嘀嘀－－”

江逾白形一頓，緩緩轉過來，眼里閃過一詫異。

裴年年按下車窗，看了一眼他后的旅社，問道：“這麼晚了不回家，來這兒干嘛？”

江逾白愣了兩秒，聲若細蠅地說道：“我沒家。”

本來想找個便宜的房間先住一晚上，沒想到剛進去兩分鐘，他就被和藹可親的前臺無地轟出去了。因為他上所有的錢加起來，還不夠睡一個最差的鐘點房。

“那……你沒地方去了？”裴年年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變得輕了下來。

江逾白背過去，自顧自地說道：“我會解決的。”

看著他低垂的頭，裴年年突然地同心泛濫，開門下車，一把拽住江逾白的后領，用一神奇的蠻力把他拖回停車位，扔上了副駕駛座 。

“你干嘛？”江逾白拽回自己的領子，不解地問道。

裴年年隨地拍了拍手，鄭重地說道：“我帶你回家。”

江逾白亦步亦趨地跟在裴年年后，裴年年打開房門，把鞋子甩在門后，換了雙拖鞋，見他還站在門口，不笑道：“愣著干什麼，請進。”

“這間房暫時空著，你住這兒吧。”

這個房間靠著的臥室，里面除了一張床，一個柜，還有幾把陳舊的琴，其他的什麼也沒有，空空。

“不過這里閑置很久了，所以有點臟。”裴年年的手輕輕蹭過柜門，就沾上了厚厚的一層灰，捻了捻手指，說：“嘖，我去請阿姨給你打掃。”

“不用麻煩，也就一晚上而已。”江逾白攔下了裴年年準備打電話的手，“這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畢竟他也是睡過保安室的人。

“沒事，這樣對不好。”裴年年低下頭，用指尖蹭了蹭發的眉心，說：“還有，你如果實在沒地方去，就在這住著吧。”

江逾白略計算了一下自己的余額，誠實地答道：“我住不起。”

“我不差你那點錢。”裴年年自信地甩了甩頭發，不懷好意地勾起角，“只要你幫我個忙就好了。”

“我不干壞事。”

“想什麼呢！”裴年年了下，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著他，越看越滿意，“我只需要你暫時當一下我的服裝模特。”

“我不會。”

“沒什麼大問題，只要好看就行。”

“真的？”江逾白微微挑眉，幾秒鐘之后才點點頭，說：“我可以試試。”

裴年年見自己的如意小算盤奏效了，心大好，輕快地說道：“那我明天帶你去悉一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