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件私事，被他公事公辦的口吻講出來，像是在會議上討論這個案例的合理風險一樣。

怎麼做到把私事也變得公事一樣客觀、理、不帶任何的的？

季舒楹一瞬間很想撬開這個人的腦袋，看看里面除了工作賺錢之外還裝了什麼，“你想說的就這些嗎？”

“……”裴遠之沉了兩秒，“那我問你。”

“嗯？”季舒楹抬眼。

“你確定這是你深思慮后的決定？”

“確定。”季舒楹說，只是垂落在側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

裴遠之點頭，“如果你確定，屆時我陪你。”

季舒楹蹙眉，“你不會以為就那天陪我去就了結了吧？”

“自然不是。”

季舒楹扳著指頭，像是在數落人的罪行，“后面的小月子，我不能進行力勞，不能干重活，造的經濟上的損失，請假的誤工費、還有我的神損失費，經這一遭的補償、營養費……你都要負責，事后的照顧和關懷也不能缺席。”

“可以。”

“口頭答應的不算，提到的這些，包括數額，我都會擬合同，黑字白紙，簽字紅印才算。”

裴遠之眉梢抬了下，“可。”

“還有別的，等我想到了再補充，最終解釋權歸我所有。”

季舒楹又道。

“行。”

季舒楹沒想到裴遠之答應得這麼利落，荔枝眼微睜，想從那張俊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他憑什麼答應得這麼快。

是對自己的絕對自信？不擔心自己趁機做手腳？還是有詐？

裴遠之收回手，出一張巾紙，了指尖，提了另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怎麼聯系？”

季舒楹：“……？”

這人在說什麼胡話？

當然是電話聯系啊還能怎麼聯系。

大約是眼神中的疑慮太明顯，裴遠之將巾紙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咬字清晰：

“我是說，你現在能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了？”

“……”

季舒楹恍然想起，之前一氣之下，把裴遠之拉黑了。

“你借別人手機不也能給我打電話麼。”季舒楹上這麼說著，手指還是輕點了幾下，“好了。”

裴遠之點點頭，“那邊還在等我，先走了，有事電話，沒接就是在忙，留言我看到會回。”

季舒楹：“……”

這公事公辦的口吻，談完就走，他把當客戶了？

走之前，裴遠之還抬手看了眼時間。

季舒楹下意識地也摁亮手機看了眼。

好像，從談到結束，全程不到五分鐘。

默了兩秒，看著裴遠之離開的背影，季舒楹沒忍住從齒出幾個字：**男人。

-

結束外勤任務，到家時，季舒楹累得不行，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

約了卸妝師和按師上門，季舒楹一邊服務，一邊不忘敷手和腳，睡前養護。

按師很年輕，手法練，只是力一般，不一會兒就按得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地問季舒楹合適嗎，力度會不會太小了。

季舒楹渾，聞言懶地嗯了一聲，“可以了。”

卻莫名想起了另一個人。

思緒不控制，忍不住比較，好像，男的力氣是要比大很多……

還想起白天裴遠之的那句話——

“你確定，這是你深思慮后的決定？”

他為什麼會再問一遍。

是覺得會有別的決定嗎？比如，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怎麼可能。

裴遠之這種工作狂，格又差勁，毫無風度，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爸爸的料。

他這種人，估計婚后關于帶孩子的分工都能出一個合同來，嚴格按照法律規定各自應負擔的責任。

周末一家三口想去踏青，說不定都要提前預約他的行程。

稍微一想那樣的畫面，就覺得可怕極了。

季舒楹了有些酸痛的脖頸，又無語——為什麼要想裴遠之能不能為一個好爸爸這件事。

把七八糟的事拋到腦后，季舒楹進甜的夢鄉。

周六，季舒楹睡了個足足的懶覺，直到下午兩點，江宜菱打來電話時，才遲遲轉醒。

“嗯嗯……是的姐姐，我起床了，再給我一個小時收拾……姐姐你半個小時后過來就差不多。”

季舒楹瞇著眼睛，嗓音微啞，還帶著初醒的倦意，一邊接電話，一邊握著杯子，慢慢地喝了半杯溫水。

的日常習慣，每天早上起來先喝一杯溫水，雷打不。

每天都要喝很多水，喝不夠的時候心就會很煩躁，干什麼事都不爽。

今天，之前就提前約好了跟江宜菱一起去逛街，當做是上次不告而別的小小補償，順便買買買。

買買買永遠是提高多胺分泌、轉換心最快最暴的辦法之一。

一個小時看起來多，實際上用起來本不夠。

季舒楹先洗了個澡，再慢悠悠地把頭發吹干，用卷發棒燙卷時，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

簡單從柜里挑了一條微肩的長，畫了個淡妝，再拿出專門周末用、不含化學質的純天然香水往手腕、頸后噴兩下，季舒楹踩著高跟鞋出門了。

一輛車已經停在樓下，打著雙閃。

“小舒。”江宜菱坐在后排，率先開了車門下來，溫婉面容上淡淡笑意，跟打招呼。

“來啦宜菱姐。”

季舒楹出一個甜甜的笑，小跑著上前挽著江宜菱上了車。

落座后，季舒楹才發現副駕駛一個有些陌生的中年人，疑地看向江宜菱，“這位是？”

“這是我家阿姨，曼姨，跟我婆婆關系很好，專門來照顧我的。”

江宜菱微笑著介紹，又對曼姨道，“這位是季小姐。”

季舒楹眼眸一轉，是從復雜的大家庭出來的，自然知道這句‘跟婆婆關系很好’之下含的含義。

仍保持著最表面的禮貌，只是笑容褪去幾分真心實意，“曼姨好。”

“太客氣了，季小姐長得真漂亮。”曼姨上下打量著季舒楹，從頭到腳，眼睛一亮。

眼刁鉆，一眼看出眼前的季舒楹是養長大、家世不錯的樣子。

車子駛不久，曼姨似是無意地問起：“小季有沒有男朋友呀？如果沒有，阿姨這邊表姨家的兒子，剛畢業，國企上班，可以介……”

“小舒有男朋友了。”江宜菱恰到好地截斷曼姨的話，語氣溫和卻堅定，“就算沒有男朋友，說這些也不太適合，人家有自己的友圈。”

主人家都這樣說了，曼姨只能收回自己最初的打算，訕訕地，“好、好吧。”

季舒楹沒想到江宜菱平時看著子溫和，必要的時候也態度堅定，有些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

江宜菱握季舒楹的手，笑了笑。

沒告訴，今天也是人之托。

兩人到達市中心的商圈，挑了個商場，有一搭沒一搭地逛著。

“這個好看 ，小舒你要不要試試？”

“這款我有了。”季舒楹掃一眼，大部分都是之前家里有的，每個奢侈品牌，都有相的sale，基本會提前把每季新品送到季家老宅，請挑選。

而如今商場里的，很多都是有過的。

兩人便轉而逛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店鋪。

“小舒，這個呢？好像蠻適合你的，很可……”

耳邊的聲音已聽不見，季舒楹的腳步頓住，眸定格在某一。

離家一個多月，偶爾夜里也會想念父母，尤其是季茂明，又又恨，想回去，卻又咽不下那刺，像圓滿的鏡子，摔碎之后，隙難平。

一直在等，等著季茂明理好那些七八糟的事，等父親率先低頭認錯，給打電話，承認是他的錯，他會改正，以后都會好好對媽媽。

還抱著一種奢，這個家能回到從前的滿和和睦。

然而。

季舒楹沒想到，只等到了眼前這一幕。

季茂明雖皺紋布也掩不住的儒雅清潤臉龐，此刻，季茂明邊跟著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人，妝容致，一名牌，旁邊還有一個跟季舒楹差不多年齡的生，學生模樣，書卷氣很濃。

不知道說了什麼，季茂明笑著手了下生的額頭，每一皺紋都仿佛刻著無可奈何的寵溺。

生眉眼跟父親有幾分相似，那雙桃花眼更是如出一轍。

眼下，那和睦滿的一家三口，刺得人眼睛發疼。

季舒楹終于在今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真相——

記憶中的那個家，早就不復存在了。

支離破碎得徹底。

一朝所有的僥幸和信念都破滅，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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