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列格滿意地點點頭，貓薩沙不愧是自己的好兒子，那麼快就找到了好東西。他懶洋洋地從沙灘上站起來，大聲招呼水里的兩人：“薩沙找到了蝦，你們快去他那里！”

“天哪，貓還真的能抓到蝦啊，我還以為他是說著玩的。”喬榆嘟囔著，離貓薩沙最近，也跑得最快，于是率先沖到了貓的邊。

奧列格看著孩風一般地沖過去，然后貓薩沙抬起了一只爪子，制止了的橫沖直撞。喬榆注意到了水中的東西，出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看到這里，奧列格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慌忙下到水里，朝著喬榆走去，大喊道：“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不要！先讓我看看是否安全……”

但已經晚了，喬榆已經彎下腰，將手到了水里，頃刻間把那東西從水里拖了起來。抬起手，向眾人展示著掌心里的東西，只一眼，奧列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玩意，不可置信地揚起了眉。

“我的老天爺啊，那是一雙眼睛！”達米亞諾驚出聲。

沒錯，躺在喬榆手里的正是一對金的眼球，它靜靜地凝視著眾人，仿佛已經等候他們多時了。

在喬榆將眼睛舉起來的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崩塌，那些開著小花的草叢，那些金的沙灘和令人愉快的海浪都逐漸消散。當幻象徹底消失后，眾人發現自己正站在尸迷宮之外，從喬榆的角度遠遠看去，甚至能看到村子里的炊煙。

暴風雪已經停了，他們找到了巫的眼睛，解除了困擾了村子數十年的暴風雪。

“壞了，快走！”喬榆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將那雙金的眼睛握在掌心，拔就往村子的方向跑。

剩下的兩人一貓都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小姑娘就已經跑出去好遠了，幸虧奧列格有著機械的雙，他強忍著痛追上了喬榆：“什麼壞了？”

“你還不明白嗎？這些都是梅朵的把戲！暴風雪本不是詛咒，而是保護村子的手段！”喬榆幾乎是要哭出來了，“真傻！剜掉了自己的眼睛造出這樣大規模的暴風雪，保護了村子不被侵略，把那些侵略者凍在進村的必經之路上，用來警戒之后的人。后來戰爭結束，已經瞎掉了，找不到眼睛了，于是就給了卓嘎那團魔火，好讓村子里的人自由出暴風雪。”

“所以說我們幫找回了眼睛，這不是一件好事嗎？為什麼你這樣激？”奧列格的腦袋還是沒轉過來彎。

“你還不明白嗎？就要死了！”喬榆搖搖地指了一下達米亞諾手中拎著的馬燈，里面的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奧列格的心猛地沉了下來，他記得多吉在把馬燈給他們的時候說過，這魔火永不會熄滅，除非召喚出它的人生命走到了盡頭。既然他們已經猜到召喚出火焰的人是梅朵而非卓嘎，那麼如今的梅朵又怎樣了呢？

奧列格不愿再想下去，忍著傷與喬榆并排跑著，一口氣跑到了村落里。

村里的人已經發現暴風雪停歇了，想必是多吉告訴了他們奧列格等人的事跡，那些長著長犄角的村民們一看到幾人，都熱的圍了過來，爭先恐后地想要他們的角，里嘟囔著些他們聽不懂的祝福的話語。

“勞駕，我沒有時間在這里接祝福！”奧列格發了怒，但他也不能將抱住自己大的羊人小孩兒給踢開，只能扯著嗓子嚎道：“多吉！多吉在哪里？！”

不一會兒，一個長著犄角的大腦袋從人群中鉆了出來，一看到奧列格，多吉的臉笑得都堆起了褶子：“你真的做到了，我們的大英雄，你真的平息了風暴！”

“我沒時間在這里聽取贊，梅朵出事了，快把這些村民攆走，我們要上山！”

多吉聽到梅朵出事了，臉上愉快的神立刻變得嚴肅，他驅趕了那些熱的村民，問道：“怎麼回事？”

喬榆張開手指，讓多吉瞥了一眼掌心里金的眼球，他驚得立刻尖了起來：“天啊，這是梅朵的眼睛！怎麼在你們手里？”

奧列格一邊匆匆走著，一邊將他們的遭遇用簡潔的語言告訴了多吉。多吉聽了深深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我們都錯過了……卓嘎會傷心的，畢竟梅朵教會了那麼多東西，等等，我要上我的妹妹。”

走到多吉家門口時，他吆喝了一聲，紅臉蛋的姑娘一下子從門里跳了出來，被哥哥拉著拽著往山上走。

奧列格沒興趣聽倆兄妹都說了些什麼，他現在只想知道梅朵的況。那人離家多年，幾乎是孤獨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收養了個孩子，還死在了戰場上。

梅朵也是傻，明知道德吉再也回不來了，卻還是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挖去眼睛化為暴風雪，只為保護這座兒子喜歡的村落。

眾人匆匆上山，一路上再沒有人談，當他們能遠遠地看到小木屋時，發現門口的籬笆前坐了一個人。

喬榆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跑到跟前一看，發現梅朵坐得端端正正，臉上含著笑，手里抓著德吉的軍牌，早就已經斷了氣。

卓嘎從后面趕上來，一看到梅朵的尸，就尖了一聲，接著撲倒在巫冰冷的懷里，嚎啕大哭了起來。

隨后趕來的眾人在看到梅朵的尸后都沉默了，喬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推開了巫的籬笆。先前他們播種的花兒在一夜之間全部盛開，黃澄澄的花兒搖曳著，像是灑落了一地的月。

喬榆進到了巫的小木屋里，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端端正正放了個珍珠匣子，下面了一張紙條。喬榆走過去拿起那張紙條，發現上面用整整齊齊的方塊字寫道：

“很抱歉讓你們跑一趟去找我的眼睛，我已經活不長了，但在我家鄉的傳說里，只有尸完整才能回到親人所在的大海里，所以我不得不騙你們去那暴風雪里。

我把亞歷山大給我的東西都放在了珍珠匣子里，你們帶著的鑰匙可以打開它。請把我的尸火化，連帶著我放在堂屋屜里的份證和照片一起裝到珍珠匣子里吧，現在我不再懼怕被別人發現了

謝謝你們，現在我終于能回家了。”

淚水滴在信紙上，喬榆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著，一邊拉開了屜。

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幾張照片，第一張里有個長頭發的姑娘，穿著老式的校服，背著書包，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第二張里的姑娘似乎長大了，背著比還大的背包，和一棵巨大的樹合影，比了個耶的手勢。而第三張，里面的人蹲著，懷里抱了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兩人都沒有看鏡頭。人歡笑著用手指著遠方，男孩順著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臉呆呆的模樣。

三張照片，詮釋了梅朵的一生。

在照片的最下面，著一張份證。那是梅朵真正的份，生于1999年6月23日，有個很好聽的漢族名字：汪月見。

奧列格聽到了喬榆哭泣的靜，慌忙從外面趕過來，他從喬榆手里出了那張信紙看了看，臉緩和了下來。賞金獵人用糙的手指抹去了孩臉上的淚，攬著往外面走：“好了，都過去了，你應該為到高興，說不定此時的靈魂已經到家了。”

喬榆搭搭地在木屋門前站定，著小小的不斷搖曳著的花兒，仿佛是巫留下來的最后的安。

“你知道嗎，這種花兒月見草。”仿佛是要分散喬榆的注意力，奧列格突然出聲，他的聲音是難得的溫和：“這種花經常生長在海邊，但它的適應能力很強，耐酸耐旱，就算離開了家鄉也能活得很好。而月見草的花語是，不羈的心與默默的。”

“就像梅朵一樣。”

“是啊，就像梅朵一樣。”奧列格松開了攬著喬榆的臂膀，故意說些話來哄著：“那你知道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喬榆果然止住了哭泣，用手胡抹了抹臉上的淚。

“江措梅朵，意為海邊的花兒。”奧列格笑了笑，走下臺階：“你看，不管走到哪里、走了多遠都沒有忘記自己是誰。”

喬榆沉默了，猛然發現梅朵與德吉的名字都是有含義的，梅朵是向著月亮而生的花兒，而的兒子德吉，便是帶來幸運的月亮。或許德吉的出現對于梅朵來說就是最幸運的事，這個意外的孩子安了巫孤單的心，給單調乏味的日子帶來了一盼頭和趣味。

而隨著月亮的消逝，向月而生的花兒也日漸枯萎，逐步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對于壽命奇長的人魚來說，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達米亞諾焚燒了梅朵的尸，按照的囑將骨灰和照片、份證一起裝到了珍珠匣子里。奧列格從河邊扛來了一塊石頭，刻了母子二人的名字，豎在了月見花海里做個冠冢，供后來的人們吊唁。

最后，在卓嘎的啜泣聲中，眾人抱著江措梅朵的骨灰下了山。

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離家百年的靈魂在今天，歸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