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睡了個午覺，沒事可干，又開車溜達到檢察院。

老城區規劃的停車位，附近路邊都停滿了，只剩寬敞的單位大院。

宋泊嶠在門衛崗亭前降下車窗，摁了摁喇叭。

崗亭窗戶被打開，一個頭頂锃亮，兩鬢花白的老大爺，神氣地昂著頭：“干嘛的？這是檢察院，要停車去別停，朝上走兩公里有個飯店。”

宋泊嶠平時也傲慢，這會兒難得低下態度：“叔，行個方便，我接唐苒下班。”

“接下班來這麼早？”大爺嘀咕一聲，從窗戶里看這張生面孔，目摻了八卦，“追小唐的吧？我跟你說，咱們單位和兄弟單位追的小伙子數都數不清，你是長得比人家面，開個好車，也不能搞特殊化吧。”

話雖如此，多看了會兒宋泊嶠那張臉，長得帥就帥吧，笑起來還那麼好看，怪招人喜歡的。態度不免有些松，問他：“哪個單位的？”

宋泊嶠如實代：“39602部隊。”

大爺說起話滔滔不絕，卻似乎有點耳背，側了側耳朵：“啥？干嘛的？”

對街墻上還著春節檔國電影的宣傳海報，海報上的殲-20戰機威武霸氣，劍眉星目的男主演臉上寫滿麻麻的表白簽名。

宋泊嶠下抬了抬：“開那個的。”

大爺這會兒聽見了，恍然大悟：“哦，演戲的啊。”

“……”

“現在的年輕人不容易，這麼俊的小伙子都不出名兒，要放在我們那年代……”大爺莫名其妙起了惻之心，拿著遙控從門衛室走出來，升起橫桿，里叨叨不停，“不過我跟你說，你長這麼花里胡哨，小唐不會喜歡你的。”

宋泊嶠來了興致，倒不急著開進去了：“哦？喜歡什麼樣的？”

“老實穩重點兒的。”大爺煞有介事，“法院有個小朱，長得就周正，一看就是老實人，小唐被他約出去兩次呢。”

又是姓朱的。

宋泊嶠想起方景明那話，臉微變，但依舊漫不經心地勾著：“什麼時候？”

“去年秋天吧。”

男人眼底泛出點冷意：“去年都過完了，改朝換代了叔。”

說完，啟車子。

大爺住他：“證件拿過來，登個記。”

“哦。”宋泊嶠打開扶手箱，把份證和軍證到一邊。

手指夾著遞出去的，是一個紅本子。

“結婚證”三個大字躍然眼眶，大爺瞬間愣住。

宋泊嶠慢條斯理地翻開頁，出紅底照片上依偎的影，大爺兩鬢花白的頭發仿佛被凍結。

“……”

*

三樓角落的行政辦公室，張姐在對面魚玩手機，端著保溫杯嘬了口，乍一陣猛咳。

唐苒專注中被打擾，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藍鏡，越過顯示屏看向：“怎麼了？”

張姐瞪大眼，嗓音抖：“你真結婚了？”

唐苒波瀾不驚地收回目，繼續做表格：“騙你干嘛。”

張姐放下保溫杯，著心口平復許久：“老李頭在群里說，門口一帥哥要進來等你下班，他以為是追求者，結果人拿著你倆的結婚證。我靠，老李頭還把朱科長供出來了。”

唐苒一邊干活，一邊左耳進右耳出：“一天到晚沒事兒凈八卦。”

和法院的朱科長就是清清白白的同僚關系，向他請教過非法律專業參加司考的相關經驗而已。

“老李頭一把年紀了，就這點兒樂子。”張姐仍舊不敢相信，盯著，一字一句確認：“你真結婚了？”

唐苒淡淡了眼：“騙你司考能包過嗎？”

“……”張姐角一，還真是唐苒能說出來的話。

又在群里看了會兒，實時報告老李頭向：“說你對象長得花里胡哨的，不像老實人，不如朱科長穩重。”

這次到唐苒被口水嗆住，喝了點兒白茶潤潤嗓，干笑：“怎麼，我就得找個丑的？”

張姐撇：“老李頭也是，都當自個兒兒子閨，管得寬。”

突然眼一亮，抬高手機：“喲，還拍了張照片。”

唐苒注意力都在工作上，張姐的聲音像背景樂一樣在腦子外嗡

嗡。

“嘖，老人機能拍出這效果？沒天理。”張姐敲敲桌子，“你對象干什麼的？”

“軍人。”

“臥槽，我就說當年得去部隊挑人吧，帥的都上國家了，外面凈剩些歪瓜裂棗。”

唐苒面謹慎地瞥了眼門口：“小點兒聲，當心陳檢聽到，回去家法伺候你。”

張姐上兇：“他敢！”

臉頰卻悄悄染了。

唐苒“噗嗤”笑出來。

桌面冷不丁一震，看向驟然亮起的手機屏幕。

是宋泊嶠：【在單位樓下等你。】

后面還附了張檢察院大樓的照片。

唐苒上班不回私人消息，只要不是十萬火急，通通等忙完再說。這會兒卻難得不平靜，心口像鉆了個撓。

猶豫片刻，把手機拿過來敲字：【知道了。】

宋泊嶠：【門口那老頭兒可。】

唐苒：【那是老院長的父親，你對人客氣點兒。】

宋泊嶠：【我很兇嗎？】

唐苒：【還行。】

宋泊嶠：【哦，不老實唄。】

【忘了唐檢察喜歡老實穩重的。】

唐苒差點沒憋住笑：【別，我不是檢察。】

【你聽誰說的？】

宋泊嶠：【你的老院長父親。】

唐苒：【……】

【我忙了，不跟你說了。】

宋泊嶠回過來一個表包，卡通貓咪頭，上面飄著排歪歪扭扭的可風字：好的老婆。

抬手托住微熱的臉頰，把手機屏幕扣過去。

有老李頭熱心散播八卦，很快，整個單位的人都知道唐苒的老公下午三點就在單位院子里等著。

對面張姐盯著手機笑得花枝，唐苒早就屏蔽八卦群，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直到張姐了一聲：“小唐，今晚有空不？請新家屬吃個飯吧。”

唐苒忙不迭搖頭：“不用，心領了。”

“別啊，頭一回見到正兒八經開戰斗機的，讓大家開開眼行不？”張姐大氣磅礴地抬手，“國際慣例，不許拒絕。”

唐苒無奈地笑。

張姐在群里發了幾條消息，再詢問意見：“我老公他們一部難得有空，一起熱鬧熱鬧，可以不？反正都人。”

一部是刑事檢察部，也是唐苒一直想去的地方，心底忍不住激了下，點頭：“好。”

張姐開心地眉弄眼：“那就這麼說，今晚去我家，陳檢親自下廚。”

“火鍋嗎？”唐苒抬眸，略帶打趣的眼神。

“火鍋也考驗廚藝的。”張姐為自家老公挽尊，“你敢說他炒的底料不好吃？”

唐苒滿臉乖巧：“哪敢挑剔陳大師手藝。”

有朝一日調去一部，可是要在陳檢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

張姐：“機靈點兒，提前把師父哄好了，到時我跟他說兩句，他肯定愿意帶你。”

唐苒靠在椅背上天花板：“還不知道司考能不能過呢。”

“放心吧，連你都過不了，天理難容。”張姐拿著保溫杯起，去茶水臺加開水。

唐苒工作有多認真，為了能調去檢察部有多拼，所有人有目共睹。

就像一個斷絕的工作機，好不容易有個譚喆，吹了，從那以后更加斷絕。

誰能料到突然閃婚？

*

宋泊嶠在車里等了兩個多小時，終于等到檢察院下班。

唐苒出來得晚，他長脖子目送走一批批同事，最后才看到和張姐。

張姐在門口對說了句什麼，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唐苒徑直走向他們的新車。

宋泊嶠還不知道今晚有飯局，邊啟車子邊問：“想去哪兒吃？”

“張姐和一部的同事請聚餐，說歡迎歡迎你。”唐苒觀察著他的表，“太熱了，我沒好意思拒絕，之前同事結婚也都請了家屬的。”

不確定他愿不愿意見自己同事，畢竟合作條款沒涉及，這種社場合他未必喜歡。

宋泊嶠十分淡定地握著方向盤：“好。”

唐苒暗自松了口氣：“就這一次，以后我盡量避免。”

“沒事兒，用不著。”宋泊嶠系上安全帶，車子拐彎開向門口，“地址？”

唐苒報了張姐家小區，又轉頭問他：“你酒量怎麼樣？”

男人垂眸看過來，要笑不笑的，唐苒心跳驀地一頓。

“……張姐老公能喝的。”凝神靜心，認真提醒他，“我怕他今晚灌你。”

宋泊嶠自將的提醒解讀為關心：“怕什麼，你老公也能喝。”

唐苒撇開發熱的臉頰，向窗外。直到扶手箱傳來輕微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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