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剛到卯時，立春就進來喊蘇裊起床了。

幔帳如云，床榻上，纖細玲瓏的抱著黃的薄被睡得正香，如云的墨發披散如水，如凝脂……出的一張小臉像是最漂亮的花蕊。

立春每次看到自家小姐的模樣都有些不舍得將人喊醒，但昨晚小姐嚴令必須按時起床。

立春上前低聲喚道：“小姐，小姐。”

“小姐，卯時到了……您還要梳洗用早膳，卯時三刻要練武了。”

立春并不理解自家小姐為何又要學武。

當初和五皇子在一玩耍時自家小姐其實也是練過一陣子的，因為五皇子好武，但學武真的太辛苦，后來小姐終是沒能堅持下來。

立春明白自家小姐恐怕又是臨時起意，但做丫頭的該干什麼還是得干。

平時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忽然早起總是困難重重……也是因此，當陳硯一勁裝如約而至時，看到的就是一攤爛泥一樣靠在丫鬟上的蘇大小姐。

梳洗是在蘇裊迷迷糊糊被扶起來的況下完的，但早膳沒法睡著吃，于是，等到蘇裊在看到陳硯那張冷臉頓時驚醒時，才驚覺肚子里正在咕咕。

“我還沒用早飯。”

捂著肚子沖陳硯道：“我了，得先吃點東西才能練。”

陳硯無聲深吸了口氣：“去吧。”

一頓飯過去……太都升起來了。

蘇裊終于回來，笑瞇瞇沖陳硯道：“好了，咱們開始吧。”

吃飽喝足的小孔雀神抖擻，往那兒一站，姿筆腰纖細。

陳硯先從教扎馬步開始，一板一眼講解作要領，然后他就發現，這小姐竟然有些底子。

“先前練過？”他問。

蘇裊唔了聲：“練過幾個月。”

剛認識謝輕瀾的時候為了跟他玩兒，練了幾個月，后來不想再吃那份苦頭，再沒練過了。

所以才練了個三腳貓野路子。

陳硯神如常仿佛只是隨口問道：“跟什麼人學的，教得不錯。”

蘇裊不想提京中那些人，隨口敷衍：“以前一個玩伴罷了。”

陳硯看出不想多說，于是再沒有開口，心中卻不想到……這樣的出與樣貌，邊自然不會缺文武雙全的玩伴。

余察覺到小姐想懶，陳硯用手中教敲過去：“沉腰……”

蘇裊懶失敗，無聲撇。

辛苦的時間好像總是過得格外慢，再加上謝沉硯這廝竟然真的盡職盡責想教練武，半分不許懶，以至于蘇裊覺得自己簡直是度時如年。

覺好像已經過了一輩子，卻還沒到吃午膳的時間，也是這時，大門外傳來小孩嘻嘻哈哈玩耍的聲音。

“高一點，哇……我飛到河面上了。”

“再高一點！”

“到我了，到我了！”

最近打錘丸的風頭過去，石橋前那片空地被一群小破孩占領，蘇裊這幾日常看到他們拴條繩子在樹上秋千。

小孩子們膽子很大，秋千繩子綁的長、飛得高，高高飛出去時過河面……扎馬步的蘇裊從沒覺得秋千是這麼有意思的事。

主要是半刻也不想再扎馬步了。

“我要出去玩兒！”

陳硯看著昨日信誓旦旦說自己能吃苦，卻連一個上午都沒能堅持下來的千金小姐：“不學武了？”

蘇裊立刻道：“明日再學。”

說完，不給謝沉硯反對的機會，掉頭就往外竄去，一直竄出大門。

陳硯深吸了口氣追出去，剛出大門，就見蘇裊已經花蝴蝶一般飛到了那群小孩子旁邊。

朝正在的小胖子說：“小孩兒，下來給我玩兒會兒。”

小孩子們才不管什麼出樣貌，頓時不滿的七八舌指責起來：“你要排隊！”

“沒錯，我們大家都在排隊。”

蘇裊哼笑：“我排隊？笑話……”

從腰側拿下裝了飴糖的小袋子下來，拿出一顆橘黃的飴糖沖小孩兒們晃了晃：“誰讓我排他前面我給他吃糖。”

雖然是在縣城，但飴糖也不是想買就能隨便買的零，小孩子們一看，眼睛頓時就亮了。

“我，你排我前面。”

“還有我還有我。”

陳硯走到跟前時，就見蘇裊大方地將一袋子飴糖遞出去：“你們去分吧。”

小孩子們歡天喜地湊一起分糖，自己得意洋洋坐到秋千上，再一看，誒，都去吃糖沒人推了。

扭頭看到追來的“武師父”，蘇裊毫不客氣喊他：“陳硯，你來推下我。”

陳硯面無表沒有理會。

蘇裊不高興了：“快點……不然我就去你弟弟推我。”

是胡說八道嚇唬謝沉硯，卻沒想到居然有用，下一瞬，就見他雖然還沉著臉卻順從的走過來，手推秋千。

“再用力點。”蘇裊不滿。

陳硯無奈，手上加了力道，然后就見整個人飛起來，擺宛若散開的花瓣輕盈之際從河面上劃過。

“不錯不錯，這樣看風景真好，這塊地方我要了。”蘇裊高興宣布。

陳硯還以為千金小姐只是一時興起，卻沒想到，當日下午，里正就帶人到蘇園過了文書。

蘇裊將巷子盡頭石橋那片地買下來了。

那些小孩拿著繩子準備綁秋千時才得知這塊地有了主家，不許他們隨意綁繩子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快要哭了，然后圍住正在視察新領地的蘇裊：“蘇小姐，我們以后不能在這里玩兒了嗎？”

蘇裊擺手：“可以玩兒啊，不然我一個人多沒意思，不過你們得排在我后邊，等我玩兒夠了才到你們。”

說完，又將一袋糖拋出去讓他們分，小孩子們頓時又開心起來。

陳硯就在不遠，看著蘇裊站在那里趾高氣昂給一群小孩立規矩，讓他們以后跟著混……角微微翹起，結果下一瞬就被千金小姐抓了壯丁。

“陳硯，繩子秋千太不舒服了，你給我做個秋千。”

陳硯看了一眼：“沒空。”

蘇裊嘖了聲：“放心吧，算在教我練武的時間，不會你束脩。”

陳硯深吸氣，終是忍不住開口：“蘇小姐，你說的是請我教你練武……”

話沒說完就被蘇裊理直氣壯打斷：“但我現在只想秋千。”

說完又怕陳硯撂挑子，跑過去笑嘻嘻纏他：“師父，幫我做個秋千唄，師父……”

不想扎馬步了，又怕陳硯趁機走人，索給他找些事做好了。

蘇裊本就生了雙貓兒眼，刻意作出乖巧模樣時很是能哄人，陳硯眼見竟要當眾來抓他袖子，騰得后退半步，隨即輕吸了口氣無奈應下來：“好。”

蘇裊頓時眉開眼笑：“師父你真好。”

明日不用扎馬步了……

蘇裊的本意是給謝沉硯找點事做，免得不扎馬步他就想去投奔葉琳瑯，可怎麼都沒想到，謝沉硯居然這麼勤，下午便開始做秋千。

一塊木板當座板，拇指的繩索幾擰在一起一看就很結實，他作很快，看起來半點也不會影響明早扎馬步。

蘇裊看得傻眼……萬幸很擅長找茬。

“那個繩子太太了，會磨疼我的手！”

陳硯不發一語尋來布將手扶的那一段繩索包裹住。

蘇裊繼續挑剔：“木板也太了，還有刺，會刮壞我的子……”

陳硯看了一眼，然后將已經裝好的木板拆下來重新打磨。

有巷子里的閑漢或遠或近看著，看到往日里高冷出了名的陳硯被蘇家小姐差遣得鞍前馬后，有人眉弄眼調侃他：“陳硯還真會伺候人啊。”

“可不是嘛，鞍前馬后的，誰讓人家長得俊，被千金大小姐另眼相待呢。”

“陳家這下要翻了，陳硯真是有本事，攀上高枝了。”

那些調侃中不乏惡意取笑者，陳硯則像是沒聽到一般，將木板拿回家細細打磨。

等到天黑的時候，秋千終于做好了。

繩索結實，包裹了布條的地方，木板也被打磨的，絕不會掛到綢……蘇裊原本還有些氣這人做的太快，可上了秋千試了試就又高興起來。

“陳硯，你做的秋千很結實也很舒服呢。”

蘇裊坐在秋千上，被那些小孩子你爭我搶的高高推起，想讓快點玩盡興好到他們。

等到終于夠了下來，卻發現后已經多了一撥人。

正是之前在山中喝醉酒說是怪的李陵貞。

李陵貞之前被蘇裊讓人打的鼻青臉腫，消腫后第一件事就是趕來濟寧獻殷勤。

剛到這邊時看到的就是蘇大小姐在秋千上擺如花飄然若仙的畫面，一時都要看呆了。

等到蘇裊下來，他立刻上前獻殷勤：“蘇小姐，小生特來向您賠罪。”

蘇裊瞥了他一眼：“你怎麼又來了？”

毫不掩飾語調中的厭煩。

李陵貞悻悻告罪，著人拿著賠罪禮一字排開，可還沒開口就被蘇裊擋了回去：“本小姐瞧不上你那三瓜倆棗的，別拿來獻丑了。”

李陵貞已經打聽到了這位蘇小姐的出，知道從小錦玉食，玩伴都是高門貴皇子世子之流，當然不敢再多說。

眼珠一轉看到那秋千，忙殷勤道：“蘇小姐天人之姿，這秋千結實是結實，卻未免簡單了些，不如讓李某著人替蘇小姐重新搭建一個？”

蘇裊擺擺手：“不必了，我覺得好，你回去吧，看到你就煩。”

毫不客氣，也半分都不掩飾。

對京城那些圍著獻殷勤的人便是如此，若是不直接暴一些，那些人還當在這邊有機會，就會愈演愈烈越煩人，所以蘇裊一開口便是半分面都不留。

可這李陵貞竟也不惱，見不耐煩，立刻有眼的退開，笑說自己明日再來。

第二日一大早，蘇裊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就聽立春說那李陵貞又來了。

這次李陵貞直接帶了工匠和材料來，潔白的輕紗，黃綠的鮮花，墊包裹的座板……他笑跟蘇裊殷勤道：“那秋千著實配不上蘇小姐，小姐看看在下帶來的東西如何，可否替您重新布置一二？”

這些花開的正艷，繩索寸寸都纏了綢緞……蘇裊素來喜歡好看的東西，于是沒再拒絕：“行了，那把原來的拆了吧。”

李陵貞頓時笑容滿面：“好嘞，蘇小姐稍候，今日便能將新的秋千給您做好。”

于是，等到陳硯到蘇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裊笑瞇瞇站在石橋邊監工的畫面。

他昨日做了大半日的秋千已經被拆下來扔到了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架十分華麗，點綴著白紗與鮮花的新秋千。

蘇裊也看到了謝沉硯，立刻笑著沖他招手：“陳硯，你快來看本小姐的新秋千，比你做的好看多了。”

陳硯從秋千上收回視線，問：“還練武嗎？”

蘇裊頭都沒回，著急去試新秋千，沖他擺擺手：“明日再練明日再練。”

千金小姐翻飛與那新秋千的鮮花白紗自一，陳硯不發一語撿起被扔到一旁的繩索和木板，轉在那幾個閑人的竊聲嘲笑中走回自己家里。

蘇裊在快樂的秋千時，京城皇宮正舉辦中秋夜宴。

蘇萱這個國公府大小姐已經與五皇子謝輕瀾定親，再加上那個名滿京城的妹妹被出并非國公府嫡親小姐，因此，以往沒什麼存在的蘇萱終于嶄頭角。

那些貴們一邊因為五皇子未婚妻的份恭維，一邊又好奇想要打探和與五皇子以及蘇裊三人之間的那些糾葛，是以，今日剛進宮，就被以往那些視如無的貴們拉到一旁圍起來。

蘇萱一副怯弱模樣，問什麼都是細聲細氣不多說一句話，半晌過去，見問不出來什麼，那些貴才興致缺缺放過。

等到謝輕瀾尋來，蘇萱松了好大一口氣，那副膽小模樣讓謝輕瀾失笑不已：“不想理會不搭理們便是了，何苦將自己搞得這般張。”

蘇萱抿搖頭：“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好太過失禮。”

亭子里只有他們兩人，蘇萱往長廊外那些嬉笑的貴們看了眼，收回視線后神低落：“也不知裊裊如今在做什麼……雖然已經知道有驚無險，但我還是放心不下。”

謝輕瀾給倒了杯茶安道：“若是你擔心，我再遣一隊護衛過去。”

這麼多日子過去，邊沒了那個鬧騰的蘇裊，謝輕瀾恍然間覺得好像了點什麼。

他忽然提議：“不如你我去云州看看？”

蘇萱微僵，隨即勉強笑著搖頭對謝輕瀾說：“父親已經送了護衛過去，裊裊要修養，你我若去非但惹得爹娘不快，恐又要讓裊裊被人誤會。”

謝輕瀾下意識想說只是去看，那有什麼，可對上蘇萱那雙溫的眼，恍然間便覺得蘇萱說的很對。

“是不該貿然前去。”

蘇萱攥著的帕子這才放開了些，心中有些懊惱。

果然人不在邊就是麻煩，蘇裊的炮灰值最近漲得太慢，的環也停滯不前……謝輕瀾這幾日時不時就提到蘇裊。

真是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