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丁同心去找了竇敏言。

他到時, 竇四姑很熱地招待了他，隨後屏退下人，兒出來接見.

但直到一炷香燃盡時，竇敏言才懶洋洋地從室走出來, 上打著哈欠。

“同心哥, 你來找我什麽事呀？”竇敏言不太耐煩，但面上還是擺著一副笑臉。

其實按理來說, 在揚州, 丁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作為獨子又文武雙全的丁同心, 自然也曾經被竇敏言列過夫君的備選名單之中。

只可惜，小時候丁同心只知道跟在竇綠瓊屁後面追著跑, 竇敏言天生弱，子又不大好，每回只能眼地挑窗著他們，心裏便記恨上了。

竇家這一代沒有兒子緣, 家族中只有兩個兒, 一個竇綠瓊，一個竇敏言。雖然寵程度遠遠比不上竇綠瓊, 但好歹也是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幹什麽撿竇綠瓊剩下不要的？

丁同心和竇敏言也算識, 他晚，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記恨，便道：“敏敏妹妹，聽說昨日竇伯伯在府中大擺筵席，你定是見過瓊妹的夫君了？”

“見過啊, 你問這個做什麽？”

竇敏言警惕地打量著他。

丁同心：“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瓊妹嫁了人, 我們倆難道不應當幫過過眼，看夫君品貌格如何？”

竇敏言心底翻了個白眼，他們三個？哪回相過程中他眼睛不是黏在竇文珝上，對自己不管不顧。

說：“哪用的上我們過眼啊，人家夫君是當朝四品員，出了名的男子，與琴瑟和鳴，兩心相許，不知道你瞎擔心什麽。”

想到昨晚被衛玠嚴厲拒絕，甚至威脅放話說要把關起來，竇敏言就覺得自己臉像火燒一般，面子裏子都丟沒了。

“可我聽瓊妹說，他心眼小又好面子，可是真的？”丁同心不死心。

“什麽？”竇敏言皺眉，他們這說的是同一個人嗎？昨日席間的衛公子，分明大方得，如芝蘭玉樹端方，又神凜然尊貴不可侵犯。

若是小心眼，怎麽可能放任舅舅們大肆談論揣測也不生氣。若是好面子，又怎會對堂姐一家和悅，毫沒有架。

看著愚蠢的丁同心，竇敏言心平氣和：“同心哥，你是不是準備秋闈準備得腦子都傻掉了，趕回家丁嬸給你燉點湯補補吧。”

“敏敏，我、我是認真的！”

丁同心突然漲紅了臉，從凳子上噌的一下站起來道。他想清楚了，雖然不能和瓊妹在一起，但作為哥哥，他也得為把好關，不能與一個品行低劣的人了親，婚姻不幸。

而看著鐵了心的同心哥，竇敏言此刻，心裏的算盤一，突然打了個噼啪響。

—

回了竇府，竇綠瓊直奔藉秋院，撲剌剌倒進齊敷懷裏，哭道：“姐姐，衛玠他欺負我！”

那梨花帶雨的模樣，直把齊敷嚇了一跳，哄著拍打竇綠瓊的背，聲擔心地問道：“瓊瓊，怎麽了？”

竇綠瓊噎噎，把方才湖邊與馬車的事經過說了一遍，連衛玠強吻的事也代得一幹二淨，齊敷聽了哭笑不得，刮了刮的紅鼻子。

“那你是惱他說刺耳的話，還是惱他言語間傷了同心那孩子？”

頓了頓，竇綠瓊：“兩者兼而有之吧。”

“反正，他說話太傷人了，自己不高興，猜疑，便將整個揚州也罵了進去。我巧把他辯倒了，他反駁不過，便用武力來制我。嗚嗚嗚，可憐我弱子也乎，手無縛之力......”氣呼呼地說。

“反正我絕不會輕易原諒他的。”

抱著齊敷香香的，竇綠瓊心中升起久違的依之，埋頭蹭了蹭，裏冒了一籮筐甜話，今兒不想走了。

“姐姐，我走的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我？我想死你了。”

“姐姐，我是你小可憐的瓊瓊，今晚把我揣在懷裏睡罷。”

“姐姐，我......”

“好了，我知道了。”齊敷無奈地打斷，用菱糕堵住的。荷波在一旁笑著，打趣，“我可是聽說，某人在京城，抱一抱哄一哄說聲娘子對不起，自己就能好了。怎麽這會子，就難以原諒人家了？”

“荷波，我腦子又沒壞掉。”

竇綠瓊癱在齊敷上，斜眼看，霸氣道：“這是我家，只有我做主的份，哪得到他來管制我同不同別的男子說話？”

“原先，他還沒喜歡上我，我對他單相思，幹嘛還拿喬。如今可不一樣了，哼哼，又瞎吃醋，又不肯承認自己小氣，還想用夫君的份拿我，我才不吃他這一套呢！”

荷波撲哧一笑，賣力誇贊，“真是長大了，神氣十足，有小姐威風。”說完又看一眼齊敷，道：“夫人原先還怕你總欺負呢，這下能松一口氣了。”

竇綠瓊正得意著呢，正巧這時采星進來通稟，說姑爺在外頭求見。

“不見！”

竇綠瓊嚷嚷，已經打定主意要給夫君一點眼瞧瞧了，以為親親，就會屈服，繼而承認他是對的嗎？才不。口裏唧唧噥噥的：我是好赤豆大仙，幹什麽你平白諷刺一頓，不晾著你，你不知道本大仙的厲害......

齊敷則端坐著，平靜吩咐道：“姑爺先回去，瓊兒在我這先住下，有什麽話明日再說罷。”

“是。”采星領了命出去。

—

聽完采星回話，衛玠沒想到真的說不見就不見，好狠心也。

昨日纏綿悱惻，今日就床榻空著。衛玠躺在冰冷的床上，不由想起車馬上的爭吵。

難道他真的錯了？

不，分明是先同什麽青梅竹馬編排自己，一說他小肚腸，二說他好面子，不牽手。第二條也就罷了，可第一條，明明是自己懶，寫字間瞌睡，他不過嚴厲了些，重寫過，就惹怨恨。他難道不是為好？

衛玠越想越氣，越想越睡不著，甚至漸漸委屈上了。

他翻了個，又想：呵，都已經嫁作人婦了，卻毫不知要避嫌。先前看男子相撲，倒也無妨，本來就玩樂；冒險救那個昆侖奴，好，忍忍也就罷了，他就當是看多了武俠話本子，當英雄。

可這個與相伴多年，裏慣會挑撥離間的男子，又是怎麽回事？一口一個瓊妹，言語間多次提及二人年趣事，生怕對方夫君不知他倆關系。

可笑，但凡有的男子，都不會坐視不管。

難道他沾了的子，便要把名字也過來，頭頂綠油油一片，改衛綠玠嗎？

對，就是的錯！

衛玠吐出一口氣，從床上直起，穿上靴子往外走。

庭中月空濛，水窪倒映著星，晴飔泛叢，舒半圓。夜涼如水，寢單薄，他卻毫不覺寒冷，反覺中有風暢快而過。

昨日，他便是在風中站了許久，途遇另一竇小姐，言辭舉止頗有勾引之意，且看他是如何做的？

一無意，二沒親近，三作包公黑臉，趕走了。

他酒醉至此，尚且能把持得住，恪守夫道。怎麽到了竇綠瓊哪裏，就不知同男子避嫌？

莫說是兩人講小話排自己，就說在無下人跟隨的前提下，兩人單獨出游，又何曾將他這個夫君放在眼裏過？

衛玠勾了勾，他等著明日竇綠瓊來給自己乖乖認錯。

走到一片竹林，忽然聽見兩個人在那說話，見了他，起不卑不地道：“姑爺。”

衛玠擺手讓他們起來，他眼尖地認出他們一個是竇府的老管家，一個是看門的小廝，茂才。

想到老管家乃是看著竇綠瓊長大的，衛玠也和他們坐在一起，不拘小節。

見了他，老管家笑呵呵，問：“姑爺，深夜不睡，可是因為今日同小姐吵了架？”

到底夫妻私事，衛玠不便對他說，于是避重就輕答道：“不過是說話間，指出寫字不大好看，便惱了。”

茂才叼著狗尾草：“嗐，小姐的字再醜，也比我寫的好看多了。”一件小事，怎麽還惹得夫妻分房而眠？

老管家捋了捋灰白長髯，知道此事絕非如此簡單。但他還是笑著，為小姐辯白，“姑爺也別說，只是我們家小姐以前寫字不大認真。又不科考，也不去作潤筆先生，字寫得好看也無用啊。”

衛玠輕咳，“也對......只是親口應承要學好寫字，卻不認真，我才說了。”

茂才恍然大悟，勸他，語氣稔，只差沒將胳膊搭在他肩上，“姑爺，小姐的話，你放在耳朵邊過一過就是了，不必當真的。”

老管家贊同地附和一聲，“嗯，不然得被氣死。”

兩人對視一眼，“呼”地一口氣相視而笑，“哈哈哈”。

衛玠聽出裏頭有故事在，便好奇問：“管家，怎麽個說法？”

老管家嘆了口氣，他說，其實以前，老爺還是管小姐管得滿嚴的，尤其是原配夫人去世之後，老爺悲傷之餘，更希小姐能材。

只是六歲那年，揚州罕見地下了場大雪，下了幾天幾夜，整個揚州大地一片白茫茫，各家各戶閉房門，無人敢出門，否則便是凍死路邊化為白骨的下場。

小綠瓊那時還很調皮，在院子裏頭跟下人玩雪，晚上回去過後，半夜卻發起高熱來，這可急煞了全府的人，打水的打水，拜佛的拜佛，請大夫的請大夫，偏生那個天，雪路難行，來回腳程便要費不時間。這一耽擱下來，燒輕易退不下，足足病了大半月。

衛玠聽著，不由一愣，六歲那年的大雪，時間一對應上，不正好是自己上山打虎的那年麽。

他依稀還有印象，寒風刺骨，死的豈止人，還有萬千生靈植被。

原來那小子，翻越四個山頭請名醫的舉，還當真令人。他都不能免俗。

“小姐病好後，老爺仿佛一夜之間想通了，只好這個寶貝兒健康快樂就好，不再求其他。後來就......”一番回憶下來，老管家也生出頗多慨，那時他的胡子還未全白，也有力氣提溜不聽話的小姐。

後來，竇宗只有事事順著小綠瓊心意的。他給請教習寫字的先生，小綠瓊瞌睡，手心打，竇宗第二日便將教書先生辭了。

夫子講經，小綠瓊聽不大明白，逃學出去放風箏。不出十日，竇宗便將領回家中，親自教導。

學的道理，都是竇宗編一個個故事，給讀、講，掰開了碎了教導。

也讀《三字經》《千字文》，閑時再學些孔夫子講的道理，并非全然白丁一個。

小綠瓊看話本子，都是差人買回來，以為爹爹不知道，其實竇宗心裏門清兒，看的書，沒有一個不是竇宗篩查過後，刪去不當的文字，重新人編寫了再帶給小姐的。

年時，喜歡音律，喜歡看姐姐們跳舞唱曲兒，竇宗便請了揚州城最好的琴娘帶著索探尋。好奇家中綢從何來，竇宗便親自帶著去自己常購蠶的村莊，看著農人勞作繅。

竇綠瓊沒有上過幾天正經學堂，從不讀《則》《誡》，看不懂高深容，也不大通曉人世故。

便是這樣自然生長起來的孩子，本天真單純，貪玩好樂，腦子裏總有些古怪念頭，與常人不大一樣。卻又赤誠善良，古靈怪，很逗人。

衛玠著天上的月亮，彎彎似竇綠瓊常常含笑的角，忽然自己也笑了起來。

不知天上的赤豆大仙，離了惱人的夫君，回到娘親懷抱，此刻睡著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