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夜間, 將竇綠瓊哄睡後，齊敷緩緩起，喚了采星過來，問白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瓊兒是不會對撒謊的, 只是年紀小又在氣頭上, 說話間難免有偏差。

采星福了一禮，施施然上前敘說道：“今兒晌午, 丁大爺來尋小姐玩, 兩人結伴去游湖, 邊也沒帶隨從服侍，兩個掃地的丫頭說給了姑爺聽。姑爺當時就青了臉, 邊的護衛一道出去，想必是和他們倆撞上，言語間爭執了起來，都各自生氣了。”

說罷, 一攤手, 無奈道：“姑爺好歹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竟也同咱們小姐計較。聽說, 兩人在回來的馬車上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服誰呢。”

“竟有這樣的事。”齊敷也驚訝, 畢竟瞧衛公子端方持重，行事穩當，怎麽也不像是會同小他十歲的姑娘爭吵之人。

想來，竇宗當初執意認定衛玠明事理、會疼人，要將兒嫁給他, 亦是固有見識爾。

“但是同心那孩子，未免太不把禮數放心上了。小時候兩個人結伴出去玩倒還好, 可現在他們都大了，也不怪衛公子生氣。”

齊敷眉間有憂慮之，采星這時將一張帖子遞了過來，拆開一看，眉頭舒展，眼角幾點漾，笑道：“是哥哥的喜帖。”

揚州巡查使齊蒙，年近三十，不曾娶妻，其中有些緣故。燕朝原本遵循舊例，在各地方設巡查使，五年一換，齊蒙任職四年之後，看上了當地一王姓員外的獨，只可惜他再任職一年不到便要走，王員外死活不肯嫁。

而兩個月前，朝廷頒布新法，日後各地巡查使永久于當地任職，無錯不遷不調。齊蒙本就無回京想法，當即就向王員外求親，于九月十五酬蠶節迎娶王小姐進門。

采星驚喜道：“那大舅爺是不是從此留在揚州不走了？真好，夫人總算有個伴了。”

天曉得，的小姐，嫁進揚州竇家十一年，其中七年都是孤一人，無依無靠，心裏該是何等可憐愁苦。齊敷從不說，也鮮流淚，只有采星幾個心疼。

聞言，齊敷只是淡淡笑著。

—

與此同時，竇四姑、丁知府也收到了齊蒙的喜帖。

竇敏言甫一接過，便立即提著擺興沖沖地去尋母親，預備做幾件漂亮裳，可剛走到門邊時，便聽見屋裏頭傳來陣陣息聲，霎時間白了臉又紅，定定站在門檻邊。

聲一陣高昂過一陣，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娘。”

屋靜默了一瞬，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料聲，一個瘦削的高個男人衫不整地提著黑靴子出來，走遠了。竇四姑收拾齊整，款扭腰肢走正堂，說道：“敏兒，進來吧。”

屋殘留著淡淡香氣，只是香爐之上，頂端早被水給澆滅了。

竇敏言收回目，規規矩矩給母親行了個禮，說明來意。

“齊大人要娶親？”

竇四姑也吃了一驚，面上不大好看，竇敏言疑，“娘，這有什麽不好？”

雖然嫉妒竇綠瓊，但也知道一家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齊蒙一日留在揚州，便一日還是竇府的靠山、護符，竇二伯賺的錢越多，流向們四房的錢也越多，的小姐日子也就越滋潤。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齊大人年近三十了才娶親，先前我還以為他要打一輩子呢。”竇四姑笑了笑，解釋道。

竇敏言抿了抿，心中不屑。你半老徐娘，還不是什麽香的臭的都往屋裏拉？你寂寞不得，人家幹嘛要做鰥夫穡漢。

但這些話竇敏言是不會說出來的，親親熱熱地上竇四姑，又撒說了許多好話，從這得了許多銀票首飾，惹得竇四姑直腦袋，笑罵道：

“你這死姑娘，是大不中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小算盤，打量著齊大人娶親，以他的作風必定會宴請全揚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你好挑夫君，是不是？”

“娘告訴你，你才十四歲，不必急于一時，以後有得是好男人給你挑。”

竇四姑噙著笑臉起，對鏡妝容，纖細的手掌上可見骨頭，作為竇家最小的妹妹，如今才三十出頭，皮保養得宜，著春氣氣。

竇敏言聽了這話惡寒，什麽意思，難道也早早親早早和離，然後日日和不同的男人在床榻間廝混嗎？

撐不住笑臉，道自己先出去了，四姑沒攔。可是路過桌沿時，竇敏言神不屬，打翻了香爐，香灰撒了一地。手忙腳地收拾。

“敏兒，你不必管，下人進來打掃罷。”隔著淺紫帷幕，傳來竇四姑的聲音。

竇敏言應了聲，目卻落在一同掉落的香料上，那些是什麽，再清楚不過。

母親和男子床間助興之藥。

鬼使神差地，順了兩藏在袖子裏，隨後跌跌撞撞地向外走了出去。

—

第二日，揚州巡查使齊蒙的喜宴在王員外的丹楓山莊上舉行。

山遠天高重重山，楓葉霞煙道道紅，與大喜的相襯，更添齊蒙而立之年婚之歡悅。

坐在前去參加婚宴之馬車上，竇綠瓊瞥了眼旁的衛玠，不滿地抱怨，“姐姐怎麽丟下我就走了呀？”

車簾外，葵兒對說：“是大舅爺的安排，夫人同老爺先走了，這才顧不上帶著你。”

聽後，竇綠瓊仰面朝天，只到圓如傘的車蓋；悲嗟忽失聲，但沒一會就，閑不住。

見衛玠又拿著書在看，心裏來氣，“日就知道看你那破書，行也看，坐也看，臥也看，也不知看出個什麽名堂來了，連個狀元也不曾考上啊。”

“嘁”了一聲。

衛玠發現回家後的竇綠瓊，越來越不可了。原來是裏吃糖含，說話也甜兒的。現在是移別了生姜洋椒，說話就熱辣辣的。

“我說過，不看書就沒別的事做。你若是想，我也可以陪你找事做。”

衛玠說著，又翻了一頁紙，只是目不如之前安定，飄忽著看不進書。

“用不著。”竇綠瓊哼哼，翻了個躺下，打了個哈欠開始睡覺。

衛玠看在眼裏，挑了挑眉。

都說春困秋乏，竇綠瓊嫁給他時，是仲夏。但幾個月過去，從來沒見睡得小于五個時辰的。衛玠原先還擔心是不是有什麽病，可別睡沒了神氣。現在他發現，沒別的，就是懶。

等睡飽了，就要招貓逗狗，四溜達，沒個消停了。

著一團的頰，像剛出鍋的糯米糍粑，呼吸間還散著熱氣，果然是吃進去的又長新的在人上了，衛玠忍著笑，解了外與披上，擔心寒秋著涼。

馬車顛顛簸簸地行駛在山路上，衛玠端坐于廂巋然不，手裏又拿起了書。

他如今覺得，張如佩或許做對了一件事。那便是給他定了這門親，有了竇綠瓊在邊，他的心十分安定。

要不今晚回去了，便給賠個不是？雖說竇綠瓊生氣忒沒理，但衛玠思索著他到底長十歲，同胡鬧的小妻子服個，也不傷面。

—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不遠傳來陣陣喧鬧罵聲，火把在黑夜裏閃著焰，衛玠蹙眉，掀開簾子，“出了什麽事？”

車夫道：“好像是附近村頭的人在鬧事，大人，我這就去他們趕滾開。”

見不是什麽大事，衛玠放了簾子坐回去，便見竇綠瓊已經睜著惺忪睡眼起來了，著臉問：“我們到了？”

“沒有。”他說。

車夫人過去驅趕，但喧鬧聲并沒有變小，反倒鬧出愈發大的靜。

那被圍在中心的婦人著：“李貴，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既已和離，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你是犯賤了還是害病了纏著我作甚？”

那漢子著上半，眼睛含著濁氣，顯然是吃醉了酒開始撒瘋，他狠呸一聲，“柳星華，你說這些。”

“我不就拿了你點錢麽，輸了怕什麽，老子以後還會再賺的！倒是你，我說你那麽大氣，原來是早在外邊有了相好的，急著把我踹了，我呸！沒門。”

柳星華氣得發抖，死命將眼淚憋著不怯，罵道：“一點錢？那是我沒日沒夜熬燈續晝，一點點寫東西掙的！你個賊，把我支出去，翻我的櫃子我的錢，我憑什麽不吭聲放過了你。你想見，好啊，那就跟我去見！”

聽到“見”二字，那漢子慌了神，左顧右盼，見父老鄉親們都在自己這邊，又壯起膽子，“狠毒的娼婦，今日就是縣太爺、知州老爺來了，你都不占理。識相點趕跟我回去好好過日子，我就當原先的事沒發生過。”

他說完，沖哥哥弟弟使了個眼，後者會意，當即上前要抓住柳星華，將強行帶回家，柳星華悲嘆地“啊啊”兩聲，見群狼環伺，無人相助，兩眼一閉就要和他們拼命。

卻不曾想，一夥人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提刀扛槍，上大喝：“刑部衛大人在此，還不速速跪下——”

村民大驚，面面相覷不知此人是誰，卻還是紛紛腳一，跪倒一片。

柳星華眼角眼淚還不曾幹涸，恍惚著跪下，頭擡起，只見一群護衛之中，緩緩走出個人來，黑暗之中，此人居高臨下覆手而立，一襲玄青麒麟袍，腳上黑騰雲靴，清奪目，勢氣人。

“何事如此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