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不知彭城王在否？本王遠在建鄴亦仰慕其風骨，想見識一番。”

謝凌鈺眼神變了，彭城王乃先帝最為重的弟弟，善武藝騎。

皇帝還是太子時，便已拜他為師。

然而如今彭城王舊疾在，定不能與之一戰。

薛輕嗤一聲，“什麼宜都王？連自家丟臉事都不記得，彭城王武藝如何，問問他們建鄴上過前線的武，不就明白了？”

薛儀輕咳一聲，低嗓音，“陛下還沒有發話，你說什麼。”

“你我都是大昭人，他都快騎到朝廷臉上，說還不能說了？”薛毫不客氣。

謝凌鈺聽見薛所言，怔住一瞬后輕笑，直讓臺下不明所以的使臣茫然。

“彭城王有病在，”皇帝聲音似敲金擊玉，不急不緩，卻能讓所有人聽清楚，“朕與你切磋一二。”

有人自攬月臺而下，沖到南楚王爺面前，怒目而視，隨后一言不發轉向皇帝。

“皇兄萬金之軀，刀劍無眼，此事不妥，不若由臣一試。”

說話的是彭城王世子，謝寒。

不止世子這麼想，就連薛也覺得謝凌鈺瘋了。

至于麼？

萬一那個宜都王行刺怎麼辦？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謝凌鈺若因此傷，八要在史書上背個驕矜自大的壞名聲。

皇帝沒有理會謝寒，而是走到宜都王面前。

宜都王愣住，隨即朗聲大笑，“大昭的皇帝果真磊落，陛下先請。”

薛有點張，看了眼姑母，又看了眼周遭同窗，見們皆一臉凝重，心跳得更快。

垂眸看著臺下，謝凌鈺沒有同宜都王客套。

利若秋霜的長劍出鞘，冷如冬日皚皚白雪，和他平素給人的覺肖似。

薛雖不喜自己舞刀弄槍，卻略懂欣賞。

心底暗自驚嘆，謝凌鈺的劍法愈發快了，且開始便極為凌厲。

縱使宜都王劍招并不強勢，甚至以防為主，皇帝仍舊招招殺意畢現。

帝王的殺意往往帶有篤定意味，不為恐嚇，仿佛他們剛才所做的，只是個輕描淡寫的決定，故而格外令人恐懼。

薛看不太清謝凌鈺的劍，卻能看清宜都王。

在數到第七招時，宜都王的劍落在地上，他額頭冒著冷汗，后退半步。

皇帝收劍鞘，看了眼一旁的齊將軍，“看清楚了？”

“末將看清楚了。”

齊將軍汗，并非因皇帝年便武藝居于自己之上，而是為臣子，卻要君王屈尊爭面子，實在無能。

“朕看你是可塑之才，便親自指點一二，與旁的無關。”

謝凌鈺說這話時，看都未看宜都王一眼。

便是這份輕慢，讓南楚的使臣們很是敢怒不敢言。

薛在上頭看得清楚，謝凌鈺不知說了什麼，齊將軍激到跪了下來。

太后垂眸喝了口茶。

待演武結束，眾人回居所之時，薛見皇帝在不遠，似乎同誰說著話。

上前幾步，被謝凌鈺發現了。

“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謝凌鈺語氣平淡，并無今日被宜都王冒犯的不快。

“陛下，我本想問你今日同齊將軍說了什麼？”

薛實話實說，本打算等皇帝邊的人離開，再上前詢問。

左右謝凌鈺就算不想回，也不至于治的罪。

話音落下，皇帝邊那人轉過，看著的臉，不痛快道:“誰令你打探的？”

薛這才發現，陛下邊的是彭城王世子。

彭城王不喜薛太后，他兒子也不喜歡薛。

方才，謝寒問了李順，薛二姑娘是否夸贊過齊將軍或宜都王，不許欺瞞他。

李順苦著臉，“齊將軍劍法了得，又是徐國公屬下，薛二姑娘夸上兩句實屬常理。”

謝寒立馬跳了腳，妖，簡直就是妖，就是害皇兄屈尊降貴一遭。

好比那京中的權貴子弟們，為博薛二姑娘一笑大打出手。

現下見著薛，謝寒更是惱怒，沒有半分好臉。

彭城王世子同皇帝一起長大，關系甚篤，其父在宗室中聲極高，故而謝寒在京中向來能橫著走。

但薛從不慣著這些宗親，冷笑一聲，“我同你皇兄說話，你跳出來做什麼。”

“你出世家，便是這樣學禮儀的？”謝寒氣得要命，“本世子乃大昭宗親，你長樂薛氏為臣。”

“我薛氏奉陛下一人為君，只做陛下一人的臣子，”薛一頂帽子扣了上去，“還是說，世子有旁的想法，急不可耐了？”

謝寒快要氣瘋了，“簡直——”

“住口。”

皇帝兩個字把謝寒的堵住，他沒法子，將“不可理喻”四個字咽下去。

謝凌鈺向的眼睛，“你怎麼突然想問這些？”

“只是好奇。”薛偏過臉，看了眼不遠的演武場。

以為，謝凌鈺只能把旁人嚇哭，可齊將軍看起來不像膽小怯懦之輩。

“若陛下不想說，便不必說，”薛輕呵一聲，“免得被人無端揣測。”

謝寒臉憋得通紅，卻聽見皇兄讓自己回去。

“朕告訴他，下來切磋是指點他。”謝凌鈺神平淡。

“只為了這個啊。”薛若有所思。

怪不得謝凌鈺忽然上演武臺，甚至不顧危險。

幾招下來，讓徐國公得力手下激涕零，得他忠心，倒也說得通。

但……薛仍覺得不償失。

倘若皇帝真因此出了事，宗室必然又要推位新帝。

如今謝氏宗親中，沒有年紀尚小的孩子，而年長的宗親皆不喜太后攝政。

縱使太后與陛下疏遠，但謝氏那麼多人里，竟只有他在時，薛氏仍能再延續幾年尊榮。

“陛下，今日的事，我同世子的想法一樣。”

實在冒險。

“世子的想法？”謝凌鈺反問，面有些古怪。

謝寒方才可是痛心疾首，一副要死諫的模樣，“皇兄乃天子，千萬莫要重蹈先帝覆轍。”

謝凌鈺漠然，自他打算利用薛，謝寒是最好騙的。

彭城王世子死心眼地認為，皇兄被蠱了，被薛二姑娘迷得神魂顛倒，定會立為后。

薛還真不知道謝寒怎麼想，只覺此人莫名其妙，對自己惡意頗大。

但對陛下死心塌地的。

“世子不是擔心陛下傷麼？”薛茫然，“他還能想什麼？”

半晌，謝凌鈺看著的眼睛，笑了一下。

“的確如此，沒有旁的。”

年眼中如冰雪化凍，漾出春水。

連赤紅耳墜，也不再是慘似般的紅，而是殘如的紅，還留有一點余溫。

“你……”

謝凌鈺意識到自己現在不對勁，收回視線，沉默一瞬后又開口。

“現在回薜荔館麼？”

“自然。”

薛也覺得皇帝現在十分奇怪，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卻看不出什麼，就連方才剎那和也是自己的幻覺般。

薛莫名有些張，仿佛被什麼東西盯上了，想快些回去。

“陛下，我得回薜荔館換件裳。”

等會還有晚宴。

“嗯。”謝凌鈺頷首，并沒有留。

回了寢殿，皇帝因今日下場切磋，上沾了灰塵，需得沐浴，再換一常服。

他剛穿上里，便聽見李順在外頭稟報。

“陛下，顧大人方才來過，說南楚的永興郡主方才進了薜荔館。”

李順聽見皇帝意味不明“嗯”了聲，但里頭穿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卻停下。

他戰戰兢兢，祈禱帝王怒火莫要燒到自己頭上。

“顧大人方才還說，那個永興郡主不似子。”

第16章 陛下不如把我關進朱臺……

“什麼意思？”

皇帝的聲音聽不出怒意。

李順卻心里咯噔一下，他伺候皇帝這麼久，多能揣出謝凌鈺真實心。

果然，謝凌鈺轉過屏風，外袍松散著便出來了。

年一頭墨發漉漉的，目如點漆，雙艷如紅花。

皇帝因長了副妖如玉的皮囊，素來注重在臣工面前的威儀，但凡見臣子，必著端嚴莊重。

哪怕面對心腹顧靈清，也不會如今日這般，腰帶都只是隨手一系。

“顧靈清在外頭麼？讓他進來。”

李順吩咐一旁侍喚人進來，而后上前。

“奴婢為陛下正冠。”

隨后他便默默退到角落。

不知侍是否提點了顧靈清，著朱的青年自進殿起，便只盯著地磚。

“陛下，朱臺在建鄴的探子傳回畫像，真正的永興郡主頰邊有痣，而華林苑這位……”顧靈清頓了一下，“沐浴時并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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