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君珩，你瘋了？

秦軒習武, 形高大。背上弓箭極重，騎著狩獵的馬也很高，遠遠地就瞧見姜清杳朝他走來。

青年翻下馬, 將弓箭遞給一旁的小太監拿著。

姜清杳走近來了，喊他：“大表哥。”

姜清杳下意識的盯著他的獵網袋瞧。

秦軒本就擅長騎, 這次收獲頗，大小獵不，見狀就說：“表妹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皮拿來給你做裳。”

姜清杳搖搖頭, 躊躇一番，讓一旁候著的小太監先離開了。

小太監看一眼秦軒, 見對方點點頭後，便將手裏的獵網袋放下離開了。

等人走遠了, 姜清杳才問秦軒：“表哥, 你來京也有幾日了。”

“先前清杳一直找不到機會問你，上次你來信說借三千兩銀子的事可解決了嗎？”

秦軒明顯怔住了。

姜清杳還很擔憂問：“雖然我這樣想不好，但三千兩不是小數目，表哥你切莫染上陋習了, 姨母也會很傷心的。”

好像還要說什麽。

秦軒已經反應過來：“等等, 表妹, 你在說什麽？”

“什麽三千兩？”

姜清杳眨眨眼：“就是你幾個月前, 和我來信, 說你急需用銀子，問我能不能借給你啊。”

秦軒擰眉：“荒謬, 我怎麽會同你借三千兩銀子呢，要你拿什麽借給我？我從沒寫過這樣的信件給你。”

到姜清杳懵住了。

秦軒又皺眉：“表妹那封信件可還在？且讓我看看。”

姜清杳為難的搖頭，自然不會將那信隨攜帶啊。

“沒有, 從前那些信件都在呢，自我來京後，表哥便沒再給我寄過信，清杳寄去的信你都沒回過，我還擔心因著上次那事你和我生分了。”

可見是真苦惱的。

秦軒因此才更覺得荒唐，他敏銳的捕捉到了姜清杳話裏的關鍵：“從前？表妹是指什麽時候開始和我書信往來？”

姜清杳見他不停的反問，也知道其中有蹊蹺了。

認真回想了下：“從表哥離開隨軍去開始，當時爹請了個寫字先生要我練字，爹和先生見我總是犯懶，不肯練字帖，便讓我給姨母姑姑寫信來練字，我寫了寄給姨母，表哥回了我，以後我便和表哥寄信往來。”

秦軒點點頭，到這裏的淵源他是知道的，姨母見了姜清杳練字便也讓秦軒學著練字的法子寫回去，讓兩個小輩書信來往。

姜清杳接著說：“大約是大慶元年的時候，表哥和我書信往來頻繁了些，一個旬日能寄五六封。字也逐漸練好看不了。”

秦軒聽完。

冷臉道：“表妹，我離開不久，只去祖母家小住了一段時候，便隨了軍，此後軍裏嚴苛，我再未和表妹書信往來過，且也沒曾寫過、收過表妹的信件。”

“那時候，也是大慶元年。”

新帝登基，舊勢力翻新，且老皇帝駕崩突然，三皇子得了一些有聲權勢的大臣支持，險些宮上位，好在太子有先帝留下的聖旨，且為正統儲君，雖廢了一番功夫，但也順利登基。

只不過曾經擁護三皇子的將士都被換了一遍，秦軒便是那時候隨軍，軍隊逢朝廷震，斷不許新兵同外界聯系，偶有家書也是幾番檢查才能。

秦軒很肯定大慶元年起，和姜清杳通信的便不是他了。

秦軒一臉嚴肅：“表妹，大慶元年起，恐怕另有其人和你書信來往數年。”

姜清杳大腦空白一片，震驚一會兒，有些語塞，怔怔：“不是表哥？”

那會是誰？

這些年開導煩悶，傾聽喜悅，也教開闊視野的那個人是誰？

以為是表哥，既是親人，也視他為知己至。

好多年，收來寄去的信件都裝了不止一個箱匣了。

可一直以來和書信往來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了。

秦軒也沉思，那人頂著他的名義和他表妹書信來往，見姜清杳知道以後，竟然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有些多想，生怕對方假借了他的名義哄騙過姜清杳。

秦軒想到這兒，恨不能立刻就揪出那騙子，狠揍一頓。

不由得張的握住姜清杳的肩，微微低頭，極其嚴肅：“表妹，你實話和表哥說，你和那騙子，書信來往可有被哄騙過？”

青年擰眉，顧不得其它：“對方可有和你說些難以耳的污穢之言？”

姜清杳聞言，方才還有些失神難過呢，這會兒立刻搖頭的。

明白他意思，匆忙擺手：“沒有的沒有的。表哥，不，那個人只和我談天說地，說些游記雜史，從不聊其它的。也很過問我的事。都是我主說的。”

姜清杳臉漲紅，秦軒還是起疑，追問：“你方才說，那人用我的名義和你借了三千兩，你後來可借了？”

姜清杳點點頭：“我拿不出那麽多，又擔心表哥是遇上困難事了。後來沈觀拿給我，我寄給表哥了。可是自此後便再沒收到回音。”

秦軒大怒：“原是個騙財的。拿了銀錢便消失。”

姜清杳因著方才秦軒的問話臉通紅，秦軒因著有人借他的名義騙表妹錢財氣怒攻心，氣得臉漲紅。

遠遠瞧上去，青年微微彎腰，握著的肩頭，兩人皆是面通紅的說著話。

沈觀滿載而歸，騎高頭大馬，今日終于獵到了姜清杳想要的兔子，興沖沖的便想要回來邀功了。皇帝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又氣又無奈，拉著沈觀又陪他在獵場轉了一圈，收獲一些，才回來。

卻遠遠的瞧見姜清杳和秦軒在那兒說話。

舉止親，面帶郝然。

沈觀眸驟冷，馬之時，從一旁隨侍的小太監手中奪回弓箭，箭筒中取了一支帶著倒角的、獵時最厲的箭，緩緩搭上弓弦，舉起來，對準秦軒微低著的、離姜清杳很近的頭。

皇帝在一旁瞧見，連忙喝道：“君珩，你瘋了？”

他正要制止，恰此時，方才姜清杳讓小太監離開時，對方沒有拿走的網袋中的一只了傷的野豹不知何時已經咬破網袋，朝著姜清杳和秦軒所在撲了過去。

一聲箭刮過風的響，長箭準穿野豹的前，將其及時的釘在姜清杳面前一步之遙的距離。

跡濺出。幾滴珠濺髒了姜清杳的靴子。

姜清杳驚一聲，秦軒立時便拉著姜清杳護到後。

“別怕，表妹。”

幾乎是同時，秦軒擡頭向來勢洶洶的箭支方向。

沈觀已經又取一支箭，搭上了弓弦，眉目冷如寒霜，俊如儔的面龐此刻仿若冷月冰雪，沒有一表，箭矢對準秦軒。

冷眼看著他拉著姜清杳皓腕的手。

秦軒習武，自然一眼便看出來沈觀竟是沖著自己來的，眼中的敵意濃烈至極。

秦軒甚至不能躲，因為他方才將姜清杳拉到了自己後。

事發突然，姜清杳只見到野豹突然被箭矢釘在一步之遙，接著就被秦軒拉到後，被青年的形擋住了視野。

就在沈觀拉弓蓄力時，皇帝拽住了沈觀的手腕，姜清杳也探出腦袋，瞧見沈觀舉著箭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沈觀。”

姜清杳從秦軒後走出來，朝沈觀的方向走了幾步，走著又看見方才的野豹，不忍目，朝旁邊躲開了點。

再擡頭的時候，沈觀已經將弓箭丟到一旁了。

年冷著臉翻下馬，許是剛從獵場而出，上還帶著點肅殺之氣，大步朝姜清杳走來。

姜清杳從未見過這樣的沈觀，站在原地，有些怔神的瞧他走過來。

快要行至姜清杳面前時，年慢下步伐，緩緩單膝蹲下，低下頭，用袖子將姜清杳靴子上方才濺上的跡大力去。

周圍都是人。

皇帝在不遠看著，秦軒在後，隨侍的宮太監不知凡幾，快要宴席，大臣和家眷也都漸漸聚齊了。

年于衆目睽睽之下，屈膝于前，認真的將靴子上污淨。

姜清杳小聲：“沈觀。”

沈觀嗯一聲，站起來。

“方才那野豹是你的嗎？”

沈觀頷首，眼看向秦軒，問姜清杳：“你們方才在聊什麽？”

秦軒不蠢，實打實的看出了沈觀眼裏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怒意和嫉妒。

沒等姜清杳回話，青年已經主說：“聊了一些表妹從前和我書信往來的事。”

沈觀一僵。

秦軒沒察覺，順著說：“表妹夫。你應當也知道，幾月前‘我’和表妹借了三千兩銀子的事，表妹說還是你幫忙出的銀子。”

他一聲表妹夫，已將年幾乎要炸開的捋順了，又是書信這事。

沈觀本就心虛。

幾乎是瞬間，方才冷臉如霜的沈觀已經又變得溫和無害，他低著眼，平靜了一會兒，才如常道：“哦，竟是這事。不知道有沒有幫到表哥。”

秦軒聞言立時便低著聲音有些惱：“表妹夫好意，可那是個騙子，我自隨軍後，再未和表妹通過書信，那騙子得了三千兩銀子後，竟再沒有回音，可見是心機深沉，不知道以此手段坑了多銀兩，還敗壞我名聲，實在歹毒！”

心機深沉又歹毒的騙子沈觀：……

天地良心，那三千兩，他本意是想哄姜清杳開心用的，他怕姜清杳因此和他有隔閡，暈倒後醒來沒多久便主說要寄去三千兩，若是表哥真有用也可解燃眉之急。

姜清杳同意後，放下一件大事。開心些，沈觀看著也開心，見了姜清杳維護“秦軒”後，心下也有了決斷，下定決心不再以“秦軒”的名義和姜清杳通信，讓姜清杳漸漸淡忘這個人。

沈觀忍不了姜清杳心裏還有旁的男人，還會為了維護這人而和他置氣，哪怕這人可以說呈現在書信中另一個沈觀，另一個自己，哪怕姜清杳書信之中更多將他視作知己視作好友。

沈觀都難以忍。

甚至每每想起，便覺得心口疼得厲害。

他下定決心，想要姜清杳淡忘那個“秦軒”，便刻意不再寄信，時間一長，竟也忘了寄過的那三千兩，沒將此事圓回。

因此這會兒落在姜清杳和秦軒眼裏，那個假秦軒便是個徹頭徹尾的為了錢財的騙子。且心機深沉、為人歹毒，不可相！

沈觀去看姜清杳，見很傷神又難過：“沈觀，對不起，沒想到真應了你說的話了。那人竟真是騙子，你給我的三千兩打水漂了，定是拿不回來了。”

姜清杳握著拳，實實在在的被氣到了：“那騙子竟然騙了我這麽久，若是哪一天找到他是誰，我定要將他扭送到府去的！”

沈觀聲音艱：“興許對方尚且還不上那三千兩呢？”

不知道為什麽，分明是不希姜清杳將那個假的秦軒視為知己好友的，可姜清杳真的傷心，將對方視作騙子後，沈觀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為那個假秦軒說話。

姜清杳還有些吃驚看他一眼，許是覺得沈觀太天真了，搖搖腦袋嘆氣：“沈觀，你還是太單純了，不知世事。騙子為了三千兩籌謀幾年，一朝騙到手了，早拿著那三千兩去吃香的喝辣的了，怎麽可能還會還來。”

秦軒也在一旁嘆氣，說：“是啊，三千兩可不是小數目。”

沈觀左右看看，不敢再多說，怕被瞧出端倪，接下來吃飯的時候也心神不安。

這世上還有一人知道這事。

皇帝看了一場戲，幸災樂禍：“你先瞞著人家姑娘，後面又怕人家姑娘太看重書信的你。這下好了，如你願了。你還有什麽不開心？”

皇帝又抱怨：“君珩，你這樣讓朕才是難做，堂堂天子還要替你瞞著這樣的小人行徑，實在私德有虧。”

沈觀怎麽會聽不出他的看好戲心態，看一眼不遠又在和岳薇抱怨的姜清杳，見小臉上的氣憤愈演愈烈。

不由得朝皇帝比了噓的手勢：“文鈺，小聲些。”

沈觀愁眉。

這事兒其實是破綻百出的。

姜清杳現在是氣，等到緩過來，便會去查。

查每回寄出去的書信究竟是去了哪裏。再去查每回又都是誰取走了書信。

書信來往都是寄的驛站，可真去問，真去查，不愁找不到人來。

沈觀心慌得厲害：“文鈺，你說，若是發現了……”

皇帝喝酒，又遞給沈觀一杯。

沈觀搖頭。

皇帝就說：“人，哄一哄就是了。”

沈觀擰眉，不想和他說了。

姜清杳不是人。

姜清杳是夫人。

沈觀格外執著于這個。姜清杳是他明正娶的夫人。

雖為摯友，但份注定了兩人思考問題的方式角度都不會相同。

就像皇帝不知道沈觀為什麽獨獨鐘姜清杳，一顆心都懸在對方上。

不過皇帝自認義氣，參照自己後宮妃嬪為了侍寢使盡手段，都想要有子嗣傍。甚至他的母妃，當今太後，自從有了皇帝後，對先帝更加百依百順，只為了自己被立為太子。哪怕先帝為了貴妃人幾次下過母後的面子，太後也不會生氣。

于是皇帝想了想出主意說：“孩子，你們若有個孩子，便是氣也不怎麽樣了。”

沈觀：……

年更無言，甚至不顧君臣，惱著瞧了一眼出餿主意的皇帝。

沈觀知道皇帝為什麽會說出這話，抿著沒說什麽，只是說：“我和你不同。”

“這法子你用是見效。出給我便是餿主意。且還不想。我不會這樣做。”

沈觀低著眼，看一眼酒杯，轉道拿了鹹茶喝一口。

皇帝哈哈一聲，也覺可悲，不知道是覺得母妃可悲，還是時見了母妃貴為皇後，卻被妃妾頂撞還要被先帝下臉面，看著母妃委屈求全氣憤的自己可悲，如今竟也了這樣的人。

皇帝喝酒。

沈觀看他一眼。

終是不忍，端了酒杯小啄一口。

“文鈺，何必苛求自己。”人在高位，便不可能和時無權的自己一般了。

“是啊。”皇帝點頭，笑了一聲，又道：“君珩，想來你當初送了沈夫人棺，回來卻見到父親和自小疼你的姨母抱在一起，那時候的滋味定比我還不好。”

皇帝口中的沈夫人，是沈觀的生母，當初沈大人站隊三皇子，先是牢獄之災，後是被貶溪金，沈夫人為了牢獄中的沈大人四奔走，最後病重而逝。去世後沒多久，沈大人從獄中出來，遷至溪金，不到三月便續娶了沈夫人的嫡親妹妹。

沈觀臉冷了下來。恨聲：“只替母親可惜。他們二人早有首尾。”

沈觀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正是送了沈夫人的棺走，回來時，這兩人抱在一起，還是小年的沈觀幾乎一瞬間沖上頭頂，拿了劍便要砍了這對沒良心的人。

但他尚小，被沈大人喝下人制住，又關在黑屋閉。出來後，便沉默寡言。沒多久，沈大人續娶。

皇帝知道，沉一會兒：“你們如今已單分出一支了。日後便在京城，個時間，也可和那邊做個了結，在京城從你開始自立沈家便是。”

沈觀頷首。

他一直記著此事，只待空出時候，便和溪金沈家劃清幹淨。

兩人都聊到不痛快的事，皇帝將壺中酒飲盡，回營帳休息去。岳薇也回去了。姜清杳又坐回沈觀邊。

見他喝著茶。

姜清杳臉酡紅，帶著一酒氣，興致的教他：“沈觀，我剛學了一個新吃法。”

沈觀側眸打量。

白皙，面頰白皙，眼睛晶晶亮著，倒了大半的茶，又兌了一點酒下去，搖啊搖，晃均勻了，遞給他。

“你嘗嘗！好喝呢，還不醉人。”

沈觀笑，說：“這可是你主遞給我的。”

姜清杳點頭。

沈觀便一飲而盡。

心想，傻清杳，酒不醉人，但人可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