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觀和姜清杳結緣的由來 清杳請你吃糖……

關于那些舊事, 其實沈觀已經不在意了。

但也許是因為睡前，清杳提到了那個孩子。也許是因為又回到了溪金沈府，到了這裏的沉悶。

晚上的時候, 沈觀還是見的做了一個夢。

夢裏。

他還是那個小小年。

母親容錦是世家貴，容家在京城也基穩固, 和沈家門當戶對。

長子出生後，備寵，年聰慧, 小小年紀便能做一手錦繡文章, 時年五歲，被選宮中為太子伴讀。日後前途無量。

沈觀的印象裏, 母親容錦做事總是很果決，很說贅餘的話, 言簡意賅, 和父親相時也從不做小伏低，委屈求全。

但父親沈天真的出事那天，宮裏傳出消息，直接下了詔獄。母親容錦卻第一次折腰, 替父親四走關系, 旁人都避之, 只有母親日日打點, 到詔獄送飯菜看。

可適逢先帝去世, 新帝登基，許多事焦頭爛額。父親沈天一直被關在牢裏, 沒有後話。獄中苦寒，沈天不良于行。

重重擔子都在母親上，容錦對著沈觀還是時時笑著的。

沈觀那時候才知道, 母親已經不好了。

後來，新帝登基大赦，父親沈天得了遷至溪金的旨意。容錦和沈觀一同回了溪金。容錦的妹妹，容萱，也就是如今的沈夫人，打了照顧家姐的名義，也跟著來了。

沒有多久，容錦病重離開了。

容家在京城，容錦離世前唯一的心願便是回京城。當時沈天的腳已經不便了，無法出行。沈觀剛剛過完十一歲的生辰。小年陪著母親回了京城。

容家祖父抱著他，說沈觀，你母親怕孤單，也會想你，切記不要因沈天一事，荒廢學業。祖父在京城等你回來。

小年用力點頭。

那時候的沈觀，哀傷母親的離開，也心疼父親的遭遇。任誰腳再不能行，也不會心很好。

沈觀只剩父親，因此沈天的大變，極為古怪，對沈觀輒打罵，課業做的不好，文章不夠優秀，字帖臨得不夠，都能為沈天責罰他的理由。

父親不再是從前那個對他欣賞的沈大人。他變得古怪又挑剔，對沈觀百般苛刻。

“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文章都寫不好？”

沈天甚至覺得沈觀不再是他的驕傲，而是敗筆。

小年沉默的接。

等沈天的緒過了，乖巧的在一旁安沈天。

他想，父親只是一時無法接自己前程盡斷，也無法接母親的離世。

常常沈天前腳責罰過他，後腳容萱便會溫的安他。容萱以放心不下嫡姐子的名義遲遲未歸。

沈觀念于心。

直到有一日。

文鈺從京城中給他寄了信件。兩人約好每個旬日都會給對方寄信，或是流課業，談論近況，又或是說些煩瑣小事。

沈府太抑了。

沈觀每個旬日都期待這封信。盡管文鈺也煩惱多多，寄來的信件大多也是訴說愁苦更多。但沈觀還是很期待，這是小年和外界僅有的一點聯系了。

沈天平日不許他出府，要他攻讀課業，在他的小屋子裏。

但文鈺和沈觀書信來往，沈天樂見其，從不拘著他離府取信。甚至曾經晦在旁邊指點沈觀，在信中為自己言。

沈觀表面應了。當著沈天的面寫好。等他走好，又重新寫過給文鈺的信。沈天的罪名不小。沈觀不願和好友的誼中摻雜這些，也不願文鈺為難。

又到了一個旬日。

小年很雀躍的出府取信。出府的時候，看見沿街，有容錦喜歡的花在賣。這花很見，賣花的婆婆說自家後山長的，覺得別致，便摘了拿到街上賣。

沈觀想起母親，一腰帶，發現自己沒有帶銀錢。

便懇求賣花的婆婆等他一會兒。

小年飛奔回府。

撞見沈天和容萱抱在了一起。在容錦的舊居。

沈觀已經記不清那時候是怎麽離開的。也記不清是什麽。

只知道迷茫間，取了錢袋，又回了賣花婆婆那裏，將一籃子的花都買下了。

沈觀還記得取文鈺的信。

小年覺得自己過分冷靜。取信的路上，他腦海中想起了自己一直沒細想的事。為什麽容萱會在容錦離世後一直留在沈府，為什麽沈天似乎對容錦的離世也并不傷，為什麽近日頻頻有大夫來府上給容萱看病，但沈觀問容萱時，容萱卻笑著說自己沒有生病。

沈觀想了很多。

等拿著信件回家的時候。

才發現自己取錯了旁人的信。

因著信封上寫著，表哥秦軒親啓。

這字醜得太過別致了。

沈觀發誓，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能一眼認出來。

怎麽會有人的字寫得這麽歪歪扭扭呢？

不練字帖嗎？

小年有些困，看一眼桌案一側，沈天讓他練得厚厚一沓的字帖。

鬼使神差，沈觀打開了那封信。

盡管他不是秦軒。也不是什麽表哥。

頁的信很簡單。一封問候。

是個小孩寄來的。

因為語氣實在太歡了。且這個孩行文不拘格式。不排列，也不會滿篇的之、乎、者、也。

是一行話，用了三個“！”這樣的圖案。

沈觀看懂了。在表達歡快、嘆。就像快哉快哉的用法。

只是他不明白，有什麽好嘆呢？

小孩在信裏寫：

第一行：好久不見姨母了！清杳非常想念！尤其想念姨母做的糖糕！

第二行：姨母做的糖糕可以治病！比大夫還管用！

沈觀看著，眉眼有些困：“嗯？”

還有可以治病的糖糕嗎。

他接著看。

第三行：清杳吃了一盤（一個碟子畫著一堆糖糕的圖案）一直疼得厲害的蛀牙都被糖糕粘了下來（一個笑臉圖案）再也不疼啦！（一顆畫著蟲的牙齒圖案）

小年莞爾。

第四行：表哥！一別數日，你的字練得怎麽樣了，安好！

第五行：清杳請你吃糖！（一個糖塊的圖案）

沈觀盯著那個糖塊的圖案，想了想，用指尖用力沾了沾圖案上的糖塊。

年白皙的指尖上沾上點墨了。

沈觀低著眼，試探著用舌尖著嘗了嘗。

果然是甜的。

這張信紙拿在手上的時候，沈觀便覺得手上的膩乎乎的有些難。

年猜，應該是研墨的時候扔了一塊飴糖進去，所以明明是上好的墨香，攪出來的墨卻很渾濁，寫得字也不大好看。

真是請你吃糖了。

清杳。

姜清杳。

沈觀將的名字在齒間念了幾遍，出神的將手中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小年看夠了，將信件收起來，又原封不的合好，用了蠟封起來。

沈觀打算歸原主。

他又去了取信的驛站，將文鈺的信找到。

登記的時候，他看見了姜清杳的名字。

姜家。

沈觀著手裏的信，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掙紮猶豫許久，做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不符合君子禮儀的事。

小年把姜清杳的信帶回來了。或者也可以說是。沈觀默默想，他變了一個可惡的小。第一次是有可原，這一次他分明知道自己不是信件的主人，還是沒有歸原主。

晚間挑燈夜讀，文鈺的信和姜清杳的信都擺在信匣裏。

沈觀今日的課業做完了。

取了信紙，耐心的給文鈺寫回信。文鈺信中許多苦惱。沈觀替他排憂解難，一一解答了。

寫完回信，小年眉眼疲憊。環顧一圈屋子，覺得好沉悶。

他已經十一歲，沈天要他攻讀課業，指他重振門楣。不許他的院子裏有一個丫鬟小廝，只有自小跟在他邊的小伍隨侍。

沈觀左右看看，將姜清杳的那封信單獨拿出來放在袖中。他記得母親有一個紫檀木的小匣子，很好看。沈觀要用那個匣子裝姜清杳的信。

已經將夜了。

小年提著燈籠，遠遠的就看見容錦的舊居亮著燈。

沈觀抿，想了想，折返回屋中。將先帝曾賜給他的寶劍從箱底的地方翻出來，仔細拭了一遍。這劍是為文鈺伴讀，宮中劍課業比試，沈觀贏了衆皇子，皇帝賜的。

鋒利極了。

沈觀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著劍。

他知道那屋子裏是什麽。

握著劍的手在發抖，燈籠輕輕的放下，年將屋門踢開，提著劍便要砍床上的人。一縷男人的發掉下來。

沈天衫不整，不僅不知廉恥，反而怒極，大腳一踹，將沈觀踹倒在地。沈觀的劍落地，沈天看了一眼，認出劍的由來，終是沒踩上去。只是讓侍衛把沈觀拉走，關進了柴屋，漆黑一片。

小年抱著膝。

想要再長高些，想要再壯些，力氣再大些。

那一劍不止砍了沈天大半的頭發，劍鋒銳利，還將沈天的後頸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那劍削鐵如泥，也許當時沈觀的力道再重些，沈天便能人頭落地。

沈觀盯著地上的幹草發呆。

夜裏很冷。他聽到外面有請大夫的喧鬧聲，還有因為容萱了胎氣的丫鬟小廝們的驚慌聲。

小年面無表。

一直到半夜，那陣喧吵才停了下來。

沈觀睜著眼未眠。

手腳已經凍僵了。長時間的蹲坐著，渾發麻。

沈天怒極，誓要懲罰沈觀三天三夜。

又命人更加看顧容萱的孩子。

三天，沒有水和食。小伍悄悄的丟了一個饅頭進來。很快被抓住也關到不知道哪裏去了。來抓小伍的管事，看一眼面慘白的小年，又看一眼那個饅頭，沒有拿走。

沈觀很慢的嚼。

三天，一個饅頭很快就吃完了。他正是長的時候，平日飯量就很大。一個饅頭，省著吃也沒有撐過一天。

小年將袖中的信取出來，白日柴房著，他就翻來覆去的看。偶爾用指尖沾一些墨的甜意在齒間慢慢的嘗。

好像每天都很開心。

沈觀腦海裏，浮現出一個著門牙的孩模樣。

沈觀貧瘠的想象裏，沒那麽漂亮，但很笑。

但他在腦海裏幻想了好幾種模樣，小孩都是著門牙，齜牙咧的笑。特別傻。

第一封信，沈觀想見見這個孩。

三天三夜過去了。

沈天將他放了出來，眉眼冷漠的問他是不是知錯。中年男人脖子上纏著白紗布。

沈觀不語，只是盯著他的傷看。

心想，如果他每天再多吃些飯就好了。

沈天傷沒好那幾月，每每想起自己的跛腳，又想起自己的頸後傷，看沈觀便格外不順眼。輒便責罵。

沈觀總是沉默的聽，不和他說一句話。

他的劍被沈天沒收了。

沈觀更加埋頭苦讀，和除了小伍以外的任何人都沒有流。他被限制了一段時間的行自由，偶然聽到丫鬟們的討論，說容萱的肚子快要大得瞞不住了，沈天準備這個月便將容萱娶進來為繼室。

容錦才離開一個月。

沈觀抿著。他說要去取文鈺的信。

沈天沒有攔著他。只是腦子突然清醒了些，對沈觀沒再那麽苛責。他還指沈觀能在信中為他言，沈觀已經十一歲，他一直被容錦帶著，做事說話都有自己的準則，并沒那麽好糊弄。

文鈺一旬日寄一封信來。攢了兩封。

沈觀找了一會兒，都取到了。他視線掃過，試圖找一封寫著別致的字的信。因為那孩話裏話外，定期都會寄信來的。

一次已經，再二更是卑鄙。

小年一邊唾棄自己卑劣的行為，一邊目誠實的四搜尋。

真的讓他找到了。一共三封。

寄信比文鈺寄得還頻繁些。

沈觀做賊心虛，拿了信一出驛站，便小跑起來。跑到弄堂口拐進去，跑得氣籲籲了，才哈哈大笑。像是把這些日子的煩悶都紓解了。

分明沒有人追他。驛站的人更沒有注意到他。

沈觀一跑很遠，在一個堵死的弄堂裏席地而坐，將文鈺的信往地上一放。姜清杳的信拿在手心，翻來覆去的看。

他沒有拆開看，只是拿在手上看著寄信的日期，估算著姜清杳多久會寄一封，又仔仔細細看了，這是寄給秦家的信。

溪金秦家，沈觀知道。和的姜府是姻親，的縣令便姓姜。

是縣令家的兒，姜清杳。

小年抿，猶豫著，將那三封信小心的收進懷裏放著，仔細的平衫褶皺。

沈觀又把文鈺寄來的信看過了。文鈺最近也很忙，信中有開心的事。

沈觀看過，又給文鈺回信。請他幫忙聯系祖父容家。將容錦曾幫他找的一隊侍衛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