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些惆悵。

合歡不懂。

他是攝政王唯一的孩子，盡萬千寵，為什麼會惆悵。

“有個相師曾為父王卜了一卦，”奚瓊寧的聲音有些沉郁，“他說，治世不得意，世上青云，又說，好風憑借力，如今這好風就要來了。”

合歡下意識道：“若這人果真有本事，父王就要一展大志，怎麼你倒像是憂慮一樣？”

此時天已微黑，馬車行上盤山路。

瓊寧卻沒回答，只道：“父王小的時候，我家在北地守邊關。那兒草場茂盛，牛羊群，后來，他遇上我的母妃。”

車在山間走的慢，馬嘶鳴幾聲，侍衛們低聲安。

“母妃是當地牧民的兒，馬極好，父王去那里玩樂時，被母妃的騎制的黯然無。”

合歡聽得神，不由追問道：“后來呢？”

他看上去臉有些不好，似乎想起不好的往事，“后邊，我們就到京城了。”

合歡心里還有很多疑，譬如他們為什麼要回京城，為什麼坊間對這位王妃一點傳言也沒有，攝政王又是如何為天下人皆知的臣--

可沒有問出口。

忽然車停了，合歡聽見后頭馬車上金珠兒下來，往這邊跑。

鄭林在前頭回：“世子，娘娘，廣仁寺到了。”

合歡準備先下去，瓊寧看不見，好接應他，卻見他起車簾，一個巧勁，便從車上下去，向遞來一只手。

倒和大婚那天一個樣。

合歡搭上他的手，從車上下來。

廣仁寺燈火通明，主持監寺都出來相迎。

金珠兒迎過來，扶著合歡，往手里塞了一個剛燒好的手爐。

“見過世子，見過世子妃娘娘。”眾人行禮問安，瓊寧在前頭，自是讓他們不用多禮。

“夜里風大，老衲已備好客舍齋飯和熱水，二位貴客舟車勞頓，好好歇息，明日敝寺開壇做法，為逍遙王及王妃做七日道場。”

合歡雙手合十道：“多謝諸位長老掛心。”

那長老念了一聲佛，只說：“分之事，不敢謝。”

幾個小沙彌領著二人往禪房去，二人各自分開。

金珠兒喜道：“公主，這廣仁寺可真大，巍峨極了。”

那可不是？進了山門，往前走數十里才是大殿。整個寺廟依山而建，往下去，還能看見不遠村莊燈火。

繼續往上走，才是禪院，偶爾那院里也有燈火，想是有人客居。

“廣仁寺自前朝起就很興盛信眾很廣。前朝末年，末帝倒行逆施，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廣仁寺主持卻救了許多人，聲名在外，今日之善果，乃他年之善因。”

合歡想起書上所說，倒是和這一模一樣。

走到禪房，金珠兒和小沙彌去提齋飯，金雀兒幾人收拾屋子，合歡坐了一天馬車，和胳膊僵的不行，此刻恨不得立刻躺著再不彈，便道：“待會金珠兒提來飯食，你們也替換著過去吃，吃完早些休息。”

明日還有法事呢。

幾個丫鬟應了。

雖然們幾個也坐的馬車，但實在太，一路上又顛簸，實在也累的慌。

今夜燈息的都早。

【作者有話說】

福至心靈：“夫君~”

奚瓊寧（忍耐，無奈，迫不及待！）：

“既然喜歡，今夜就一夜吧，妻。”

第33章 三愿

◎天化日，豈能如此？◎

第二日，晨鐘已響，合歡在床上滾了兩遍，這才從床上下來，金墜兒們迅速為拾掇完畢。穿上素服，頭上只了幾素簪子，用過早食，幾人就這麼往大殿去。

山里風大，饒是合歡帶著兔帽子，額頭被裹著，也仍然能到風氣。再往下面一瞧，許多長老和尚已經做好早課，正布置著做法事的事。

“公主，既然還沒開始，不如先回去山風寒得，等小沙彌來請再出去吧。”金雀兒勸道，其實原本就是這樣的規矩，只是偏偏公主要先出來。

“不急，我去瞧瞧瓊寧在做什麼，等他一起下去。”這麼晚了還沒打發人過來看看，不會是昨天被打趣的吧。便往另一條路上走。

鄭林兒直接打起簾子，合歡見他這麼爽快，料想里邊無事，就坦然地進去，卻迎面撞上瓊寧在換服。

合歡下意識背過，短促地喊了一聲。

天化日，豈能，豈能看夫君的？佛寺重地，怎可作輕浮之事？

在心里道了幾聲罪過--

隨機坦然轉，即是空，空即是。反正都向佛祖懺悔過了。

奚瓊寧側臉聽了聽，有些無奈地笑道：“合歡。”怎會有子見自家夫君換個裳，還這般大的反應？再者說，他們也不是沒有...奚瓊寧頓了頓，了一眼邱意。對方了然，悄悄過去擰鄭林胳膊，任他呲牙咧委屈，還不敢發出聲音。

合歡背著手走過去：“可我住你的錯兒了吧，原來你也會賴床啊。”嘻嘻笑著。

瓊寧穿了一藍衫，腰間沒有掛玉佩，卻系了一玉珠腰帶。頭上沒有戴冠，只用發帶挽髻。

“好啊，你今日怎得起那般早？”他沒有解釋，反而淡定自若地慢慢穿上衫。

方才大話是那樣說，但合歡莫名有些不敢看他，只將眼睛放在撒了一點水沾浮土的土磚上，專心致志地數起來，耳朵聽見他開始洗面，這才敢明正大地將眼珠子抬起來。

奚瓊寧眼下有淡淡青黑，合歡知道他昨夜沒有睡好，便道：“我從府里帶了安睡香，睡前在枕頭被子上熏一熏。”又往外間喚金玉兒：“你帶鄭林兒去取。”

不一會，邱意提了飯來，奚瓊寧便問：“可曾用了？”

合歡倒問他：“倒是沒有，看這飯食只夠一人，你可要先與我吃？”

廣仁寺歷來如此，一人份的飯，絕不會多出來，管他什麼世子公主，連陛下皇后親至也是如此。

瓊寧道：“有何不可？”又對邱意道：“再去提一份，跟大和尚們好好說說，莫要欺人。”

合歡也沒想到他這般爽快。倒不是一口齋飯舍不得，蓋因天下男子絕不會容許妻子或姐妹在他之前之上，無論是先用飯，還是先走半步。

合歡想，瓊寧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這場莫名其妙的婚事，倒是的幸事。

忙道：”不必去了，我已用過，方才不過說笑罷了。“

說話間，鄭林兒已取來香料，里道：”怨不得世子擇席睡不著，就是我們這些人也沒有睡好。到底出家人不在意這些，床榻被褥簡陋，有子霉味也就罷了，大冬天的實在不好曬被子；昨個夜里好大的北風，院里那口大鐘都被風刮得撞在樁上梆梆響，實在讓人睡不好。“

他將那香放房里的銅鼎燃了，又將被褥放上頭熏著，屋里頓時多了一昏昏沉沉的暖香味。

合歡道：“等會兒法事中休，大和尚們歇息，你便回來臥一會，好歹養神，不然萬一回去了，父王見你消瘦，來責問我。”說的好不可憐，忽而蹙眉，忽而促狹，逗得屋里人都疲憊褪了一些。

瓊寧更是神好些。

兩人攜著往大殿上去時，主持已經預備好了，一時燃香誦經聲不絕，合歡和瓊寧跪在團上，看著上首的佛像，慈悲地看下來。

父母的靈位供在一旁。

兩人叩首三次，上一柱香。

山門了許多山下的孩子，眼地著腦袋進門里看，他們眼里閃過懼，這并不稀奇，任何人看見超自己理解的事，都會心生向往懼意，只是孩子尚不懂得掩飾。

廟里為了此次法事，會提前告知常來進香的人，一是免得他們不小心撞上惹麻煩，世家蠻橫，常常以和普通人立在一為恥，每每都要鬧出來，尋常人遇上有理無訴，寺里縱然名聲在外，拿這些也沒有法子；第二就是做善事了。法事須有祭祀，富貴人家所供的祭祀，大和尚們拿走一部分，有些人家會余出一些給周遭村民，以應天地損有余而補不足之道，這些孩子等在這里，正是為著這些布施，說不準貴人們心好了，還會有所賞賜。

烏泱泱經幡豎著，一綹綹香火燃著，空寂寂木魚敲著。

合歡再叩拜。

父王母妃往生極樂。

保佑孩兒歲歲無憂。

再陳三愿：愿瓊寧和王爺平安。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孟合歡看向堂上垂眸的佛像，慈悲善目，只可惜世上苦難的萬生靈這般多，唯有自渡。

看向自己邊一同跪著的奚瓊寧，這人今日穿了一件白，閉著眼睛雙手合十，配上殿濃濃的香火味，看著十分和諧，像是曾經做過居士過香火熏陶一樣。

不過，想到這樣有佛的人，常常被擾得無可奈何，里輕輕嘆氣，合歡不知怎地，忽然有一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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