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列嶼跟個大爺似的磨磨蹭蹭，最慢下車。許朝繞到他那邊說：“我先不上去，在這兒等你一起。”

“嗯。”一個毫無溫度的單音節。

許朝了手臂，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單元門口。

今天下午練歌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又拽上了？

云城秋天晝夜溫差大，許朝今天只穿了件薄薄的V領針織衫，白天熱得卷起袖子，傍晚溫度正好，這會兒太完全落山之后，忽然就摟不住溫了。

沁涼的晚風一吹，皮疙瘩豎起來，一下下著胳膊跺著腳，簌簌地。

沒多久，后傳來腳步聲，匆匆遽遽，像疾風穿梭在松林。

許朝轉過頭，什麼也沒看到，眼前就驟然一黑。

鼻腔涌進一清冽的醋栗葉香氣，干凈、青又冷然，布料蹭過皮，莫名帶起一陣意。

許朝拉下蓋在頭上的外套，呆看著前年：“我家就在旁邊，你給我帶服干嘛？”

池列嶼順著的話反問：“你家就在旁邊，既然冷，為什麼不先回去？”

許朝：“我說在這兒等你就在這兒等你。”

池列嶼垂眼睨著，冷冷淡淡地揚了揚眉：“所以，披好服，走。”

許朝還背著書包，圖方便就將那件運外套從前往后披，兩只細胳膊鉆進袖管，卷了半天才勉強鉆出袖口，服下擺幾乎蓋住整條大，松松垮垮的，原來他們倆格差異這樣大。

池列嶼只穿了件T恤，毫不覺得冷，拎著兩大箱包裝的水果禮盒，修長手臂上脈絡清晰，許朝盯著看了會兒，覺他青筋好像也沒有變得特別突出，拎的東西應該不太重。

兩人進到電梯里。

池列嶼一直不說話，許朝只好沒話找話：“都是些什麼水果啊？”

“不知道。”

“給我看看。”

微彎腰，握住盒子提手，池列嶼順勢松開。

拎了不到半秒，許朝肩膀塌下去：“怎麼這麼重！”

池列嶼也沒想到這麼弱，這玩意兒比電吉他重不了多吧？他立即欺抓住提手，那一刻來不及計較太多，提手長度就那麼點，兩只手很自然地重疊在一塊。

男生覆著薄繭、干燥微涼的手心上了許朝手背，骨節分明的長指指間，因為盒子太重，許朝的手一下子拔不出來，就這麼被夾住了幾秒。

兩人站得很近，許朝聞到另一夾雜溫的草香，比上這件服的香味更攻擊，莫名讓人心臟發。

“叮”的一聲，電梯在這時突兀地停下。

許朝家在二十幾樓，一梯一戶，照理說不可能這麼快到達。

電梯門完全打開的一瞬，許朝剛出手，奇怪地往門外看。

那兒站了個著純黑西裝的高挑男人，停車場慘淡的燈投在他肩上，原來電梯上樓之前先下行，來到了負一層。

他腳步稍稍停頓了一秒，片刻后，平靜踏轎廂。

男人約莫四十出頭，容貌英俊，皮略顯蒼白，雙眼皮褶皺很深，整個人著郁，像電影里的吸鬼。

“爸。”許朝喊他，“你回來啦。”

池列嶼也問了聲：“許叔叔。”

“嗯。”許巖點了點頭，轉過背對他們。

電梯上行，許巖過的電梯門，淡淡打量了眼后邊

的男，目在孩上那件過分寬大的黑運外套上定格須臾。

“你們……”他終于還是沒忍住，緒莫辨，語速低緩地問，“在談？”

“……”

第21章 暗涌只穿一條子就出來給開門……

轎廂里霎時間杳無人聲，像被一句話了真空。

池列嶼一下沒反應過來，結滾了滾，輕咳一聲說：“沒有。”

到許巖通過鏡面反過來的審視目，他站直了些，拎著兩大箱水果也不能做多余作，渾都有點兒不得勁。

“爸你說什麼呢……”許朝反應更慢些，“我倆什麼關系你不清楚嗎？”

許巖偏頭看了一眼，沒再說什麼。

許朝才想起來自己正穿著池列嶼的服，本來打算到家門口再下來，沒想到會在電梯里突然遇到老爸。

即便如此，老爸的想法未免也太偏門了，和池列嶼從小就親近，形影不離，現在只不過穿了件他的服……

電梯平穩上行，許朝不經意了眼電梯門，看到那上面模模糊糊倒映著他們的影。

兩手兜著運服寬大的袖子，純黑料襯得皮雪白，臉頰莫名泛著點紅，

旁邊的池列嶼已經比許巖還要高，肩膀寬，腰很窄，看起來峻拔清瘦，五在鏡面上看不太清，卻能到廓的鋒芒，和同年齡段的男生比起來要、利落得多。

這一瞬間，許朝忽然對“年”有了更深刻的領悟。

雖然還是很年輕，朝氣蓬的男樣子，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變了男人和人，變了涇渭分明的異。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親無間，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

再往后，他們或許還會找到各自的伴，組建各自的家庭。

想到這里。

許朝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

到家后，池列嶼放下水果，和長輩們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林若晗果然閑在家里，試圖留他吃飯沒留住，悻悻地對許巖說：“小嶼這孩子怎麼越長大越冷淡了？像你。”

許巖：“我對你什麼時候冷淡過？”

“您失憶了？”林若晗微笑，“大學那會兒拒絕我八百次，要不要幫您回憶一下？”

許巖：“……”

吃完晚飯，許朝和父母在小區附近溜達一圈，回家就開始看書學習。

今晚定力不太足，九點剛過就趴到了床上，玩兒手機。

習慣點開“夏夏的生活碎片”，許朝咂舌不已——昨天發布的那條青春男高視頻，今天已經破20萬贊，評論也有好幾萬條，一水的“啊啊啊啊啊他能不能追我TAT”、“在我學校我高低得暗一輩子”、“不是我的男人沒必要帥這樣”……隨便劃拉兩下評論區，屏的口水都要濺臉上了。

池列嶼的大名、就讀院校，還有這些年牛哄哄的風云事跡早就被了出來，除此之外，許朝還看到有人在評論區@出了池列嶼的個人短視頻賬號。

舒夏這個賬號創建很多年了，剛開始沒，流量差，就鼓邊的同學朋友幫點贊收藏評論當水軍，池列嶼的賬號就是那個時候創建的，被許朝拉著給舒夏留過幾次評，五六年過去了，竟然被現在的福爾斯翻出來對應上了本人。

@紙鳶：池列嶼本人賬號是這個吧@小雨，早期給夏夏留評當水軍的人里，就他最拽，字都懶得打一個，全是標點符號[思考][思考]

@小璇回復@紙鳶：啊啊啊這麼冷淡的超級大帥哥竟然小雨，好反差好可

@發呆呆回復@紙鳶：私人賬號不能關注[大哭]我要申請一百次，萬一他哪天手通過了呢

@紙鳶回復@發呆呆：悠著點，寶，你看他關注的人那麼就知道他應該不怎麼玩這個件，說不定一個視頻都沒發過

……

池列嶼確實不怎麼玩這個件，但許朝記得，他應該發過一個視頻。

順著這條評論，點進“小雨”的主頁，他們是互相關注的好友。

他的頭像是隨手拍的學校連廊照片，正好是雨天，一道道雨簾掛在檐下，連廊上有人撐著傘在走，神經的，明明頭頂有屋檐。

許朝在床上翻了個，窗外深空中，一明月緩緩向上攀登，整片天地仿佛都籠在它靜謐的里。

小雨發的唯一一個視頻，也是一圓盤似的明月。

配文特別長：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他拍視頻那天，恰好也是中秋節。

那是許朝這輩子經歷的最難熬的一個中秋節。

本該是闔家團圓的節日，許朝的爸爸卻在節前兩天病倒了。

許巖和許朝一樣，先天心臟發育不健全，他兒時家境貧寒，在最佳治療階段沒有得到有效治療，拖著拖著就了難以治的心病，年后植了心臟輔助裝置，隔三差五就要住院檢查、治療。

那次是他最嚴重的一次發病，心臟染導致一系列連鎖反應，手后直接住進了ICU。ICU探視人員和時間都有限制，林若晗不想兒跟著在醫院熬，反正在這兒也見不到爸爸，便讓一個人回家去休息。

中秋節在無人期盼之際到來。

那天晚上，家里空冷清得像個冰柜，許朝很早就爬上床，躲在被子里哭，害怕得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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