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生僻字在寧時遂齒間流暢如活水，罍（léi）、盨（xǔ）、斝（jiǎ）、甗（yǎn）……他說得比報菜名還順溜。

全部標注完，訾蘇回頭時發尾掃過他手背：“謝謝。”

寧時遂合上熒筆，指節抵住下頜輕笑：“作為報酬，能不能請你先給我試音？”

“你要聽？”

這是面向小學生的紀錄片，對付他這個歷史學教授，那就是班門弄斧。

寧時遂認真點點頭，“我很期待。”

突然直球誰招架得住！

訾蘇雙手捧著臺本，像是初次上臺表演的學生，開嗓的第一個音節還有點遲疑，會用余看寧時遂的表。

用這麼刻意的聲線，他會不會覺得奇怪呀。

后來漸狀態，不再糾結，轉而投到文本中，聲并茂地演繹。

寧時遂支著下頜，在一旁安靜地傾聽，角微微上挑，他愈發被這個姑娘吸引。

明明在日常社里張又膽怯，拿起臺本的那一刻又中氣十足，完全是另一種狀態。

初次見面后，雙方留了聯系方式，那時他還沒有想要結婚的念頭，純粹覺得這個姑娘心思單純且很有趣。

他的工作很忙碌也很單調，日常社不多，同學朋友的各種態基本依靠朋友圈得知。

今天這個同學抱上二胎了，明天那個同學已經二婚了。

寧時遂看到這些時，會嗤笑，百年在青史上不過彈指，何必用脈延續虛妄的永恒？

繁衍的差事就讓世人去吧，他要的是青史留痕，讓墨香穿歲月。

除了態，最多的便是學人沒有地轉發論文鏈接和學流會，他會很客氣地給尊敬的學界泰斗點贊。

第三種便是分生活娛樂了，他的好友不多，年輕的好友更，帶的那幾個研究生好像都有意屏蔽了他，從來沒見過他們發出去吃喝玩樂的照片，也就秦川這小子肆無忌憚，大剌剌曬出在酒吧的視頻，還邀請他一起。

剔除這剔除那，剩下的便是他剛認識的小姑娘。

一周會發三四條態，都是關于工作的容，偶爾手點進去，會聽到不可思議的聲線。

他聯想到在咖啡廳的景，啞然失笑。以至于有時候一天工作結束，在臺看夜景時，無意識地去刷今天又錄制了什麼。

再次見面是半個月后。

寧時遂得了腱鞘炎去醫館，正咬牙接理療，隔壁床簾后傳來小孩哄小男孩的聲音。

趁護士去取藥的空當，他掀開簾子一角。原來是2號床小男孩哭著不想打針了，隔著床簾的3號床小孩哄著他。

等男孩乖乖聽話打了針，媽媽又帶他去取藥。

接著神奇的是，小孩嘆息著，聲線陡然從稚氣轉為慵懶：“這小祖宗可算消停了。”

寧時遂掀簾的手頓在半空。

幾乎沒有半刻猶豫，他走了過去，在那床簾后又見到了。

訾蘇正著后頸嘟囔，昨晚落枕了。

寧時遂勾起角，“是你......”

訾蘇倏然睜圓眼睛，沒想到這也能偶遇到相親對象。

四目相對的剎那，走廊傳來小男孩的呼喚，正在找他以為的那個小姑娘：“好朋友，我回來了。”

可不想讓男孩發現原來跟他對話的小孩是個社畜大姐姐。

寧時遂下意識轉頭，訾蘇手比腦快拽住他袖口，兩人踉蹌著躲進隔板后。

隔著薄板，小男孩趿著拖鞋噠噠跑過，癟著去跟媽媽告狀：“媽媽，我的朋友走了嗚嗚嗚。”

腳步聲漸行漸遠，狹窄的空間里凝滯著滾燙的寂靜。

寧時遂低頭看著眼前和他相的姑娘，在看向他的同時耳朵漸漸紅了。

他發現了的惡作劇，這個社恐的姑娘比他想得更有趣。

寧時遂想要離近一點，再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