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表心意 上的酒香都飄過來了。……

四月過半，轉眼即是明昌長公主的壽辰。

壽筵地點選在北微山莊，這曾是座皇家園林，後來被先帝大筆一揮，劃進明昌長公主的嫁妝清單。公主好華服，好笙歌，婚後常在此辦宴，邀請京裏年輕郎君娘子來熱鬧一番，只是駙馬去後，就辦得了。

山莊門口停著一輛輛公侯勳臣府邸的馬車，華蓋如雲，翠氈如茵。沈府的馬車幾乎是最不起眼的，車廂小得只能坐兩三人，廂簾也是最樸素的青布。

來客下車府，跟在後的丫鬟小廝把生辰禮呈給公主府的嬤嬤，一并寫下主家姓名，所送何。

到沈宜棠，雲岫將層層包裹的禮遞給嬤嬤，“沈府五娘子敬奉明昌長公主白玉相思鶴雙耳瓶一件。”

沈宜棠此前閑在府裏半月，下苦心琢磨備禮的事。

宋蓁早早地開府庫挑了一對金鐲子給，既拿得出手，又不會出錯。但如此尋常的禮，當然達不到目的。讓雲岫當了鐲子，在市面上尋覓多日，終于找到一件合要求的東西。

白玉瓶小巧玲瓏，瓶頸兩耳為鏤雕的兩只鶴曲頸而，雅致中不乏靈。瓶潔溫潤，腹上凸雕蒼蒼竹林，林間一鶴回首竹，腳下流淌著潺潺山溪。

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宜棠一眼，“沈娘子此禮，長公主多半喜歡。”

沈宜棠微笑，“貴府郎君曾說長公主鶴，故而我備了鶴瓶。”

說罷，在嬤嬤驚訝的目裏提過門檻。

瓶子只是為了吸引公主目。往昔楚人為了賣出珍珠，特意將珍珠裝在麗的寶匣裏。這只玉鶴瓶，就是沈宜棠準備的匣子。

真正要送的禮藏其中。

但願苦思冥想出來的“珍珠”能送到長公主的心尖兒上，不要買櫝還珠才好。

北微山莊步步皆景，最當屬玉明池。春來池水如碧，波泛金，田田的荷葉在碎裏搖著初夏的雛綠。

公主府臨水鋪席設案，令男客分坐池兩畔，侍者持酒饌穿梭其間。主人則與幾位地位尊貴的王公世子、郡王郡主同坐在高踞水面的小閣裏。

隔著半池水，沈宜棠遙遙打，水閣裏的長公主高梳牡丹髻，簪釵，六幅羅迤邐開，說不出的雍容華貴。未被華服靚妝住分毫，面如秾豔芙蓉，一雙丹目含威藏，得令人心折，和錦玉冠的晏元昭坐一起，不像母子，更似姐弟。

傳說中驕奢跋扈的長公主只應了前半。賓客坐定後，長公主說了幾句場面話，溫若春風拂面，即令開席。

竹管弦聲起，舞浮舟水上隨聲而，裾翩翩。權貴家的子悉這類宴會，當下按流程飲酒觀舞，聯詩賞樂。

沈宜棠饒有興致地觀賞了一會兒，隨即發現旁邊的小娘子有些面，多看了幾眼，恍然認出。

“宋府小娘子？”

這不正是在宋府給開門的那個姑娘嘛。

“啊，是你。”

小娘子啓，出了然笑意。

兩人聊起天來。

宋府小娘子名宋蓉。心上人另娶，心灰意冷，不赴宴，但被母親著來了，道宴上的郎君多，讓先挑著以後好議婚。宴席上男雖仍有別，但相界限比平常近了不，不人和宋蓉母親抱著類似的想法赴宴。

“不過一半的小娘子還是為了晏史來的。”

宋蓉冷眼旁觀。

席上在搞對詩，郎君每人寫下四句詩，一只只木盤托著詩箋順水漂到客坐席。小娘子們挑選任一或多張續寫後四句，將自己的續詩放進對應木盤。侍者收取所有詩箋，由長公主品評，佳者贏得獎賞。

基本上，小娘子肯聯誰的詩，就是對誰有好。

宋蓉和沈宜棠，一個無心，一個無詩才，幹脆沒參與。宋蓉以為沈宜棠的心上人沒有來，對不聯詩表示十分理解，兩人抱著酒盅說小話。

“你看晏史的木盤搶的人最多，詩箋塞得滿滿當當。”宋蓉道。

而有些木盤乏人問津，只有一兩張詩箋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他真歡迎啊。”

沈宜棠悶聲喝下一杯葡萄酒，愈加嘆敢接下勾引晏元昭的活兒是無知者無畏。

長公主評詩，果不其然將頭名評給晏元昭和一位小娘子的對詩。

穿青的豔質佳人裊裊娜娜地登閣，接過長公主親手贈的銀香囊。

“這個妹妹好。”沈宜棠目不轉睛。

“齊相國的兒，出了名的冷人，對誰家兒郎都不假辭，原來也看上晏史了。”宋蓉慨。

沈宜棠疑，“不是說晏大人拒了丞相家的嫡嗎？”

“不是同一位丞相啦。”

齊娘子轉眸對晏元昭粲然一笑，宛如冷雪生春，秾豔無雙。

沈宜棠去盯晏元昭，想看他有沒有對佳人回笑。水煙茫茫，看不清楚，愈發瞇眼去瞧。

迷蒙之中，晏元昭忽然轉過頭，朝的方向瞪了一眼，沈宜棠嚇得伏下腦袋，飲了兩口葡萄酒驚。

齊娘子下了閣，裴簡抻頭向外，對晏元昭道：“你剛才是在看誰，不會是沈府的小娘子吧？”

晏元昭沒說話。

“讓我猜猜，你方才在詩箋裏找來找去，是不是也在找的續詩？”裴簡笑得神神在在。

“子緒何時轉了，不忙看郎，專盯著我看？”晏元昭道。

裴簡優雅搖扇，“隨便觀察一下，別在意。”

對詩告一段落，長公主呼郎君娘子們來玩投壺、覆等游戲。沈宜棠不想引人注意，坐在案前一直沒窩，吃席吃到一半，有些犯困了。

“快看，太子來了。”宋蓉忽然提醒。

沈宜棠眼睛，水閣上新來的華服男子正與長公主說話。經過陳虎買案，本能地對太子不喜，怎麽看怎麽覺得他五雖算俊，但相由心生，缺點兒正氣。

太子還帶來一位戴著帷帽的年輕郎。

沈宜棠問宋蓉是誰。

宋蓉和宋蓁一樣，土生土長鐘京人，對王公大臣之間的親戚關系了如指掌。

“看形像嘉公主，是了，在和裴世子說話，嘉公主的表兄就是裴世子。”

“哦，是……”

雲岫提過嘉公主，傳聞遲遲未擇定駙馬，是在等晏元昭。

水閣上，裴簡等嘉公主向長公主賀完壽，將拉到一邊，“你來做什麽？”

“我想當面問問元昭表兄。”嘉公主的聲音細如蚊訥，纖中著韌。

“何苦啊。”裴簡嘆道，“記得多帶幾條帕子。”

午後席散，長公主去房裏午睡，讓賓客不拘在玉明池，山莊其他地方也盡可游玩。

長公主一退席，年輕男頓時活泛起來。裴簡先溜出了水閣，齊府的冷人主邀晏元昭去柳下對弈，晏元昭推說酒醉不適，婉拒了。

冷人蹙眉，都沒聞見他上的酒味，怎就醉了。

晏元昭避開人群，徑直走進北微山莊後園層層疊疊的假山裏，他令白羽守在外頭，“別讓任何人進來，除了沈府娘子。”

白羽驚訝，“郎君又和沈娘子約見了？”

“用不著。”晏元昭道。

他就是知道，那個小丫頭不會放過任何可以見他的機會。

一定會主地，大膽地出現在他面前。

沈宜棠確實出現了。

背對著晏元昭，翻越過一塊丈來高的嶙峋假山石。晏元昭先看見雪青襯裹著的兩條，再是卷起又放下的擺，然後是細細的腰肢，薄薄的背。

郎手腳并用，緩慢而笨拙地向下攀爬。

晏元昭看不下去，一個躍起，拎著後心，把人帶了下來。

沈宜棠拍拍上的土，仰臉笑，“謝謝晏大人。”

晏元昭笑不出來，“你不會從平地進來，非要用爬的？”

沈宜棠睜大眼睛，“白羽在門口攔著不讓人進啊！”

這裏不知有多小娘子盯著晏元昭，雲岫告訴晏元昭去了假山，來一看，門口的白羽連拒兩位也想進假山的郎，道是郎君想要清淨，請勿打擾。

于是一溜煙繞到假山背後，還為了不暴功夫，故意慢騰騰翻進來。

“他敢攔你？”晏元昭道。

“他……不該攔我？呃，他確實沒攔我，他本沒看見我。”沈宜棠頓悟，“您是在這裏等我？您知道我會來？……也是，我怎麽忍得住不來找晏大人說話呢。”

倒也不笨。

晏元昭抱打量，“你怎麽喝這麽多酒？”

上的酒香都飄過來了。

“沒事可做，貴府的酒又特別好喝。”沈宜棠嘟囔。

“看來對詩在你眼裏，算不得事。”

沈宜棠使勁兒理解了一下這句話，結合他寡淡的語氣，試探道：“我沒和您對詩，您惱了？”

晏元昭道：“有些驚訝。”

沈宜棠解釋，“全場郎君裏，數您才氣最高，收到的對詩最多，頭名肯定從和您對詩的小娘子裏選。我猜長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詩文好壞在其次，重點看您心意，所以會讓您來選。您若不選我，我一定會難過，可您要是選我，我又覺得是我在您做回應。我想要您的回應不假，但我不願是這種和其他子擺在一起供您挑選的況。”

嗯，聽明白了，還是怕他不選。

晏元昭心大好，他面上不顯，只是高冷地點點頭。

沈宜棠充滿期驥地看他，“您會驚訝，是不是說明您有一點點在意我了呢？”

晏元昭垂目注視，深黑的瞳仁仿佛直心，沈宜棠羽睫微。

張了。

“郎君，”白羽忽從兩山石之間的夾道走來。

沈宜棠回腦袋。

白羽茫然，沈家小娘子何時來的，他怎麽沒見著。

他對晏元昭道：“嘉公主來找您，被小的攔下，讓我來問問您，能否見一面。”

晏元昭額。

沈宜棠四顧，飛快跳進旁邊一個假山窟窿，“我不礙您事。”

“……請公主進來吧。”晏元昭道。

公主來前，他搬來一塊大石堵上窟窿。堵得嚴嚴實實，只餘一條窄窄的，沈宜棠過只能看到外頭兩人的腳。

豎起耳朵聽二人對話。

嘉公主聲道：“表兄，我一直期盼著今日明昌姑姑的壽辰，這樣就能與你相見了。”

“多謝殿下來給母親賀壽，能見到公主，臣替母親開心。”晏元昭禮貌道。

公主黯然幾分，“你還是這樣，疏遠我不說，連聲表妹都不肯，可我還是一直想著你，念著你。”

“殿下，晏某凡夫俗子，不值掛懷。臣公主選得良婿，安樂康寧。”

“你……”

沈宜棠聽著，公主哽咽了。

晏元昭心真啊。

公主帶著淚音道：“表兄，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現在……有喜歡的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