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一時沒，似是想再說什麼，默了幾息后終是默默離去了。

嚴瑢行至樹下，只覺眼前的姑娘明灼人。視線拂過霜啟和風秀，最后又落回梅爻上，拱手道：“多謝小姐出手解圍。”

梅爻開口輕：“不愧是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慧眼如炬。”

這聲音聽在嚴瑢心里，像是花瓣過水面，輕飄飄的，卻漾出了道道水紋。

“你的手臂……”

梅爻驚覺他左手袍袖下滲出一道殷紅，細看竟是。

嚴瑢起袖，見小臂側有一道劃傷，正冒著珠。

“大人還是包扎一下……”

梅爻說著出一方素帕，折了折，覆在了他的傷口上。自那日后，覺得還是素帕用得省心。

嚴瑢一句“不打”沒來得及出口，只好又咽了回去。

看著輕而又仔細地給他包扎，他只覺前如雪的有些刺眼，撇開視線，可周遭的幽香還是往他鼻息里鉆，只好強自鎮定道：“有勞了，還未請教小姐家門？”

“包好了。”

梅爻抬眸道：“我還要去進香，大人保重。”

嚴瑢道：“這帕子……”

“不是要之，大人理傷口時，丟了便是。”

嚴瑢看著裊裊進了殿，這才遮上袖出了真武殿。

這個時辰，沈修妍也該到了。

梅爻上完了香，又求了支簽，還未來及解簽，便有個小道長來清場，聲稱有貴人要來，殿香客須回避一二。

風秀氣鼓鼓地理論：“沒聽說過神明是一家的神明！什麼貴人如此霸道？”

來此進香祈福的大多非富即貴，小道長見眼前的小姐一矜貴，生得又灼灼耀目，自是不敢得罪，可宮中貴妃娘娘的旨意也忤逆不起，只能陪著笑道：“宮中的旨意，還貴人見諒，左不過半個時辰便好，貴人不若先去觀后竹苑喝個茶，逛一逛，那后園景也是極佳的！”

風秀想要再說什麼，梅爻阻止道：“無妨，走吧。”

剛出殿，便聽有人喊：“郡主請留步！”

來人聲音尖細，微微躬，腳步輕盈，像個小太監。他走近了施禮道：“郡主，端王爺在觀后品茗會友，聽聞郡主也來了山，特奴才來請，不知郡主是否方便移玉步一見？”

李晟的梅爻并不喜歡，可他畢竟份尊貴，自己又欠著他一個人，到這兒來的不外乎祈福會友，也不好拿旁的理由搪塞，便道：“請帶路。”

道觀后的竹苑的確是妙境，修竹蘭亭，溪水潺潺，鳥鳴啾啾，曲徑蜿蜒通往各別院。梅爻被引至茂竹白石后的一清雅別院，還未進門已聞竹之聲，及至院中，大片芍藥開得嫵，其后是間古樸竹舍，有竹宴樂之音，倒是個風雅之地。

梅爻沿石徑拾階而上，一眼便瞧見了屋居中而坐的端王李晟，以及他右側酣然半臥的榮郡王，李世甄正一手執杯，一手扯著人一條帔子，似要灌人酒。左側之人正是在真武殿將李世甄勸走的那兩位，不識得，想來也是同類中人。

見了此番場景，梅爻愈發不愿久留，只想著打過招呼便尋個借口離開。

屋眾人卻似得償所愿般齊齊迎了出來，李晟帶頭笑道：“文山郡主賞，蓬蓽生輝，郡主快請！”

醉醺醺的榮郡王扔了杯子，腳拌蒜地也朝梅爻晃過來，卻是一腦袋往懷里扎去，被李晟一把揪住了后脖領！

李晟冷著眉眼招呼后婢子：“扶榮郡王去醒酒歇憩！”

扭頭又對梅爻道：“榮郡王貪杯失儀，郡主勿怪！”

寒暄幾句后，李晟親自把盞銜杯，遞到了梅爻跟前。

小太監明明說是品茗，可眼下杯中卻是酒，且有個已找不著北的。梅爻執杯道：“殿下雅趣相邀，實乃榮幸，只是我還約了幾位閨友，在此敬諸位一杯，愿諸君盡歡愉、皆勝意！”說完便一飲而盡。

李晟存了留人的心，見要走，正待說些什麼，卻見被扶走的李世甄又晃了回來，紅著一張臉肆意打量梅爻，笑嘻嘻道：“都言虞族能歌善舞，郡主貌若天仙，不知會否春鶯囀巢舞？”

他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在場皆是勾闌常客，春鶯囀巢，實乃舞伎榻前求歡的舞蹈，此種場合講出來已是不妥，何況還是對著堂堂郡主而言！

梅爻自是不懂這舞蹈的門道，可李世甄的之意已是赤。

李晟喝道：“鑒明！你喝多了，休得對郡主不敬！”

幾個人連拉帶拽將李世甄架去了一旁。

梅爻看著李世甄比先前更癲，一笑道：“我不善舞，倒也不想拂了榮郡王的雅興，我這屬下倒是善武，可為助興！”

看了眼霜啟，霜啟右手在腰間一拉，一把劍立時出鞘，帶著清冽的劍鳴。

“獻丑了！”

霜啟提劍起舞。

李晟在棲云鎮是見識過霜啟殺意的，見出手，心知這位郡主已被惹了，看向李世甄的惱意更甚。

此刻一柄長劍在霜啟手中似有生命，如白蛇吐信，又如游龍穿梭，劍影如織，華如雪。姿輕盈，袂蹁躚，輕若游云，可劍尖所指，著凜然霸氣，幾次著李世甄的面頰、脖頸劃過，嚇得李世甄酒醒了一半，雙眸圓睜，一不敢！

幾招之后，只見那柄劍一抖，竟卷起李世甄案前一粒小小青梅，繼而凌空一揚，劍舒展，青梅騰空，下落的梅子被鋒利的劍刃一分為二，“啪”一聲落了李世甄面前的羽觴中，幾滴酒花飛濺到他臉上，驚得他一個哆嗦！

霜啟收劍鞘，執起李世甄面前的羽觴，單膝地跪恭敬道：“婢子斗膽為榮郡王獻青梅酒，祝王爺歲月無憂！”

李世甄連驚帶嚇，腦子已是一片混沌，呆呆地著霜啟一不。

李晟打圓場：“鑒明？榮郡王！人獻酒呢，愣著作甚？”

李世甄這才緩過神來，原本紅的面頰略顯蒼白，接過了酒，看看兩半的青梅，又向眉目清冷的梅爻，只覺得脖子涼颼颼。

李晟示意侍者上茶道：“酒醉人，清茶明志！今日酒便到此為止吧，本王這里有新進的明前，諸位嘗嘗！”

他親自給梅爻斟茶，含了些歉意道：“今日于郡主多有冒犯，還郡主海涵，我敬郡主！”

“殿下言重了。”梅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淺笑道，“好茶。”

李晟著眼前勾人的芙蓉玉面，笑而不語。

梅爻早想著走，干脆一飲而盡，放下茶杯道：“多謝殿下相邀，我還有約，先告辭了！”

“我送郡主。”

“殿下留步，諸位繼續歡宴，我先走一步！”

梅爻帶著風秀和霜啟踏出竹舍，才下臺階便覺一陣頭暈目眩，足下一頓，抓了風秀的胳膊。凝神知，并無之前中了魅香的躁之氣，只是渾力氣漸失。回后諸人，已有些面目模糊。

有人只想要昏迷……

下藥之人心思歹毒，比昭華更甚！

怎麼都沒想到，天潢貴胄竟會如此不堪！

李晟早已想好，今日榮郡王醉酒鬧事，轉著圈丟人，索一不做二不休，他既是出了名的膽大好，合該他擔了這郡主的罪名！

他上前扶住梅爻胳膊，只覺眼前的人又香又，心猿意馬幾乎要把持不住，抑著道：“郡主可有不適？”

梅爻無力地喚霜啟：“回府！”

“是！”

霜啟強行從李晟手下攬過主子，卻聽李晟道：“慢著！郡主既赴本王宴飲，啟有眼看郡主不適，卻放任不管的道理？馬全兒，去請大夫！”

風秀急道：“不敢勞煩殿下，我等照料小姐便好。霜啟，走！”

李晟朝后侍婢道：“你們幾個，扶郡主去鶴院等府醫！”

霜啟面一凜，手已向腰間，正待開口，便聽院外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文山郡主可在此？貴人有請！”

李晟抬頭去看，是個陌生男子，一勁裝，眉目冷，眼風帶寒掃過他，朝著梅爻拱手道：“郡主請隨我來！”

“站住！”

眼看到手獵要丟，李晟火已燒到口，可礙于對方態度倨傲，又不明份，只好耐著子道：“郡主是本王的貴客，你代何人相邀？”

來人正視他，從懷里出件東西，抬手出示。

李晟只看了一眼，便睜大了眼睛。

第22章

黑龍符！

李晟三兩步下階去，細看來人手里那塊掌大的龍紋黑玉，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是最神的黑龍暗衛令符，是只有當今陛下才能調的暗力量，他也是頭一回見，怔然道：“你、你是……”

他想確認來者是黑龍衛，卻又意識到此刻四下一堆人，終是咽了回去。

來人冷冷道：“可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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