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爻打量那燈幾眼，與河邊所賣的尋常河燈無異，便道：“這燈送你了，隨便玩！”

“真的嗎？”小孩子眼睛一亮，“謝謝姐姐！”說完抱著燈，蹦蹦跳跳去了河邊。

霜啟覺察到小姐的惱意，也覺得這嚴二公子過分了。

梅爻氣鼓鼓地折返，風秀扶上船，舞湊近了霜啟道：“嚴二又惹主子了？”

霜啟小聲道：“他找了個姑娘來打發小姐……”

“霜啟！”梅爻一聲低喝，霜啟閉了。

舞咬牙挑眉：“讓屬下去會會這不知好歹的小猞奴！”

“舞！”

“小姐你說，打到什麼程度？”

“不用你打，我親自去！”

風秀、霜啟：“……”

梅爻跟舞剛到宜春坊門口，便見里面子恩客慌里慌張喊著一涌而出，好幾個人被倒在地遭了踩踏！舞護著梅爻連躲帶閃地退到靠墻位置，剛站穩便見門飛出來個人，一華服上都是，在地上搐了幾下便再不了！

里面有人高喊：“殺人啦！快去報！”

梅爻抬足便朝里奔去，舞箭速跟上，護著主子逆著沖進了宜春坊。

里面已然做一團，桌翻椅倒，燈碎盞裂，驚嚇聲此起彼伏，滿屋脂香中可聞腥氣，坊里打手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五六個手執長劍短刃的人殺得兇悍，正在圍攻當中一個手無寸鐵的藍衫男子，招招直奔要害！

被圍攻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梅爻和舞要教訓的嚴彧！

嚴彧已被近能極限，隨手抓個鼓墩抵擋，被對方一劍劈開，劍尖堪堪過他的口，他幾下里躲閃不及，梅爻眼看著長劍從他后背及臂上劃過，衫破開，出衫袍染深。

梅爻拽著舞胳膊，聲音抖得厲害：“你快去救他！”

“我得保護你！”

“你快去！”梅爻說著用足力氣將舞推了出去。

眼前一幕讓一顆心都要從嗓子里蹦出來，不能讓小玉哥哥再次出事，單是想想，便像遭鈍刀剜心一樣。

舞揮劍斬開焦灼的圍攻，嚴彧方得一口氣，力氣稍泄，一口噴了出來，膝下一撐桌穩住，大口息。

梅爻想沖過去扶他，奈何打斗激烈，尋不到路。緩過幾息，便見嚴彧腳下一翻，勾起地上一只短刀，穩穩接住，深吸口氣又沖了上去！梅爻喊他回來，聲音卻淹沒在一片雜聲中。

舞出手狠辣，已斬殺對方一人，剩下的依然殺意凜凜，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局勢變了二對五，依然不懼優勢。梅爻后悔沒把霜啟一塊帶來，眼看兩人落于被，卻見不知從哪沖出一襲月白影，持三尺青鋒替嚴彧擋下一刃。他招法凌厲不在舞之下，倒讓與之手的死士被，幾招之被一劍封！

那白人梅爻認得，是扶別院里的如離。

來不及多思，便見嚴彧似是再也沖不，手里短刀忽地手，形晃了晃倒了下去。想也不想便沖了過去。

舞余瞥見小姐沖過來，出手越發狠厲，收劍后撤一個虛晃，長劍在對方上穿而出！他拔劍移步，閃至梅爻前，擋住沖著嚴彧而來的殺手，戰在一。

梅爻跪倒在嚴彧跟前，整個人都在抖，見他上破損多，跡斑斑，面慘白，闔目一不。抖著將他扶起抱進懷里，一聲聲喚他，見他不醒，豆大的淚珠噗簌簌滾落下來。

淚水滴在他臉上，他終于艱難地睜了眼。

他見那副容上全是淚，抱著他的手在抖，一慌。他見過高傲的模樣，憨的模樣，的模樣，卻從未見如此破碎和恐懼。他驀地想到，兩年前他留給那殘損不堪的尸時，是否便是如此模樣？

好殘忍啊，他又讓經歷了一次。

他嚨腥甜，想哄哄，卻無甚力氣，艱難道：“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梅爻一顆心揪扯得厲害，見他終于醒了，一時忍不住，倒哭得越發大聲，眼淚更是流水般止不住。

他費力抬臂給了，啞聲道：“不是你放完河燈便回麼……你不該來。”

“我若不來，還不曉得你會出事……”哽咽著，忽而一頓道，“你早知會出事對不對？所以故意找個姑娘來氣我走？”

他啟笑笑：“只是沒想到你氣得直接找了來……”

他說著眉頭一，又是一口涌上來。

梅爻四下打量，想找誰幫一下，卻聽嚴彧道：“別慌，無礙的。是之前被喂了藥，一直運功制著，現下反上來而已，死不了。”

梅爻抑著哭聲道：“喂什麼藥？天子腳下，為何會有人想殺你？”

“想殺我的人一直都有，京師中的暗箭，也不比西北戰場更……”

他又往懷里靠了靠，很香，而他只覺越來越困，他閉了眼深吸幾下，“龍種無凡，龍行無暫舍，莫如山居野鶴，好沒意思……”

而無論再怎麼喚他，他也再沒出聲。

第36章

兵圍了宜春坊,稀里嘩啦沖進來拿人時，現場執劍站著的便只有舞跟如離兩人。地上橫著六尸，趴了一片哎呦慘的坊丁。

沖進來的兵有兩撥,一撥來自巡街的北軍軍,帶兵的正是被降職調任的中壘司馬穆丹，另一撥是大理寺的捕快，為首的竟是嚴瑢。

嚴瑢一進門，便瞧見了昏迷不醒的二弟被文山郡主抱在懷里,小郡主哭得滿臉是淚,傷心絕。

穆丹也未料到十五巡街竟撞上了這麼一出，有人敢在宜春坊行兇,刺殺的竟是西北鬼將軍嚴彧和文山王郡主,哪個都不是好惹的主，他太突突直跳,現場一個活口都沒有,這事水深得能淹死人。他剛被降職,可不想再往這里頭栽！

穆丹正發愁,便聽嚴瑢高喊：“來呀,先送嚴將軍就醫！”繼而

又對穆丹道,“穆大人,本接到線報，涼州刺史貪墨案的幾個宵小余孽,聞香追進了宜春坊,特來拿人，還穆大人通融，由我帶一干嫌犯回去細審！”

穆丹正求之不得，便道：“如此便辛苦嚴大人！”

嚴瑢喝道：“將場之人下了兵,一擒拿！尸帶走查驗！搜查各屋各房可疑之人，遇阻攔者以賊人同伙論！老鴇子何在？”

錦娘不知從哪兒小步跑過來應卯，嚴瑢冷聲道：“你和袁月仙一并寺待詢！”

又轉向哭紅眼的梅爻，聲音不了幾分，“也勞煩郡主一起做個見證。”

梅爻見披甲之人上下穿梭往來，不多時已鎖拿了一串人出去，尸也一往外搬，其中一個材略小、著青衫的尸，梅爻見了不一驚，竟是那晚給李晟行針的梅香！

嚴瑢巡視場眾人道：“今日之事，牽涉甚重，任何人不得妄議，惹出事來，王法苦刑正是為爾等而設！”

訓話完畢，帶著一堆人呼啦啦揚長而去。

穆丹瞧著這位嚴大人把人一個不落地全收走，暗道這燙手山芋，他攥得倒是。

梅爻心事重重跟著嚴瑢出了宜春坊，被舞護著走在一群負堅執銳的捕快中。舞朝帶頭人喊道：“我那把劍是王爺賜的，千金難求，你們可給我護好了！”

瞥見如離淺笑，又道：“這位壯士怎麼稱呼，我瞧你倒很親切。你也是點背，行俠仗義還被人繳了械！”

“在下如離。我相信嚴大人明察秋毫，不會冤枉了好人，也不會放縱了惡者。”

梅爻看向他道：“你怎的會在此？”

如離笑道：“我那小貴人久去不回，我閑來無事進城逛逛。久聞宜春坊大名，原想開開眼界，不想頭回來便撞上了一遭禍事。想是我無此眼福，只不給我那小貴人惹事便好。”

行至僻靜街巷，前方傳來嚴瑢的聲音：“先將一干人等帶回去看押，我隨后便到！”

那些捕快和兵勇羈著嫌犯和人證，運帶著尸從旁越過，梅爻抬眼正對上袁月仙一雙清眸。這小花魁比初見時更瘦了些，漂亮還是極漂亮的，只是氣不好，想是那晚飽磋磨未及恢復。

袁月仙也正打量梅爻，在宜春坊二樓憑攔下，見這位郡主抱著嚴彧不顧形象哭得肝腸寸斷。眼下四目相對，小郡主眼尾仍顯紅，這副冰魂雪魄含春帶雨的模樣，連袁月仙也不得不承認，那京城第一絕的名頭，落在自己上是有些難副了。

嚴瑢行至梅爻近前，見目戚戚尤有淚跡，心下涌上些異樣愫，拱手道：“今日之事，讓郡主驚了！還要多謝郡主及貴屬出手解圍！”

梅爻道：“大人不必客氣，嚴將軍曾于馬下救我一命，便算是回報吧。”

嚴瑢想抱人痛哭的一幕，那等驚懼和傷心，絕非如說得輕巧。又想起每每提及這位郡主，他二弟是一副厭煩之。許多姑娘往他那塊石頭上撞，眼前怕不是又一個？他著，一時生出些無安放的心疼，又有些撒不出來的氣，想說點什麼，又覺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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