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他怎敢！

第40章

長長的宮道上, 穿著紫袍的中年男人快步經過，他無意觀賞周遭的碧瓦朱甍，檐牙高啄, 自顧自地甩開引路的太監，連道：“莫要擋路，滾開！”

他約莫四十歲上下, 人到中年發了福，大腹便便的模樣，再一穿著袍，更顯臃腫。此番疾走數步，愈行愈慢，偏生心裏提著一口氣，累得額頭汗珠滾滾也不停下。

一進慈安宮，尚未見著太後娘娘的面, 沉重的子忽地一，跪倒在堂前, 嚎道：“姑母——侄兒生平便沒過這樣的屈辱, 姑母……”

“莊大人快起來！”

慈安宮的被他這般作態驚住, 想要扶他起來，誰知此人一把甩開的手，要跪在磚石上。然而磚石堅, 跪不到片刻, 他膝行向前了幾分, 跪在了毯上頭。

“哀家早就說了, 你這子，不適合朝為。”

莊太後被宮人攙扶著，從寢殿出來, 一雍容氣度也掩不住面上的病。

“何事，說罷。”

莊天祿見出來，收了聲音，四五十歲的臃腫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挪至姑母前：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姑母，婁家那小子簡直要騎到咱們頭上來了！”

“啪”地一聲脆響。

莊太後冷了臉，一掌甩了下去，長長的護甲將腫的臉上打出了幾道痕。

“重新說。”

年紀大了，聲音裏很有一蒼老的疲態，但威嚴不減，尤其此刻，人幾乎能看見多年前那個極有威的莊氏皇後。

“是……是侄兒口誤，”莊天祿哆嗦一把，捂著臉低下頭去：“姑母，沒有婁家，如今大周沒有婁家，是侄兒記錯了。”

慈安宮中的宮人退了大半下去，僅留的幾個心腹也眼觀鼻鼻觀心，眼也不敢擡。

這莊大人來哭訴賣慘不是頭一回，但這般沒輕重地提及太後娘娘多年來最憎諱之事，看來也是氣急。

太後閉上眼，靠在一只藍底白牡丹宮錦靠枕上，上蓋著個煙灰紫的疊薄衾，看得出秋之後，本就不好的子更是怕寒，臉上的皺紋也愈發深了。

莊天祿只這麽掃過一眼，心中一震。

姑母這模樣，究竟還能撐多久……

他深深低下頭去，用哭音道：“姑母不疼侄兒，也疼一疼小妹。小妹嫁去梁家這麽些年，一直隨著那梁華茂外放，回京城，阿爹臨去前，就念叨著小妹。”

見莊太後面上的寒意淡了些，他知曉這話說對了，繼續道：“那梁家的好容易當上幽州牧，小妹先還來信說多謝姑母提點，現如今那小子竟敢讓他手底下的人在幽州放肆！姑母，小妹好苦啊……幽州本就偏遠苦寒，若是還被人這麽狠狠踩在臉上，小妹……”

“別哭了，”莊太後聽得厭煩：“幽州又怎麽了？”

“那周家的被人放出來了！”

莊太後微微睜眼，似笑非笑地吐了口氣：“看來那周家，還是有些功夫。”

還以為裴彧對周覓有多厭惡，最終還不是幫著撈了人，看來還得是會哭，人的眼淚啊……

“姑母！”

莊天祿止住哭聲，道：“不知哪兒來的小，一口一個大周律法，是給人撈出來，咱們的人要攔，他就口口聲聲說是咱們莊家違了例律，罔顧法紀！姑母，這不是打咱們莊家的臉嗎？”

“不止如此，幽州軍中還起來，說貪了軍餉的是咱們莊家，鬧得厲害……天可憐見，侄兒冤得很吶！”

“拿你這唱戲的功夫去做事，也不至于才混上個三品。”

莊太後冷哼道：“能讓那頭鬧起來，就是你沒本事！”

早些年，那些人哪裏敢鬧？鬧的消息又怎麽傳得進京中！還不是莊家眼見著後繼無人，若非兄長生前疼他，是看不上這個侄兒的。

好在莊家如今，也不指著他一人謀前程。

了眉，眸冷了下來。

撈了人還不，還要做甚？當真要和反著來？

“是，侄兒沒本事，所以來求姑母，”莊天祿得了訓也不惱，腆著臉拱上來為姑母捶：“姑母，幽州那邊……”

“你就別管了。”

莊太後重重嗤了一聲：“哀家自有主意。”

天高皇帝遠，鬧得大了，一個造反的名頭上去，誰也頂不住。到時候叛軍平定，軍功仍要論功行賞。

“侄兒能有今日，全仰賴姑母疼。”

莊天祿越發殷勤。

“太後娘娘。”

心腹快步進殿，面為難，像是有話要說。

莊太後睨一眼：“說罷，此沒有外人。”

小心瞥了一眼莊大人，著聲音道：“太後娘娘，那周氏，被放出宮了。”

“……你說什麽！”

莊太後驀地坐起，一拍桌木。

桌上的釉彩青花綠竹藥盅滾落在地，砸得人忽然清醒。

“周氏……”莊天祿冷汗一冒：“可是小妹送來的那個？”

“你再說一遍，放出宮了？”

莊太後死死盯著那，當即跪下，叩首道：“奴婢不敢欺瞞娘娘，的確如此，昨日隨那些滿了年齡、得了恩典的宮人一道出的宮，怕是早已出城了。”

人不聲不響地被放出宮，他們的人沒聽得半點風聲，直到今日去傳周覓來說話，這才知曉，人昨兒個就走了！

莊天祿眼睛骨碌一轉，喊道：“姑母！姑母，他這真是反了天了！果真是流著那家人的，連姑母送來的人都要送走，這是對姑母不敬啊！”

莊太後再也無法維持鎮定，原以為是他憐惜周氏，放了人出來再鬧上一鬧，到底是屈從，鬧一鬧也就任他去了。誰知他將人都放走了——他是真的想反？！

他怎敢！

“那周家可是姑母萬裏挑一選出來，保他命的人啊，是他不知好歹，竟將福放走，姑母，他意何為啊？”

莊天祿哀聲嘆道。

福福，滿大周也就找出了這麽一個八字化煞的有福之，現在看來竟當真是有福，了宮也能被送走！

莊太後重重地咳了起來，“閉！”

“侄兒也是擔憂姑母，”莊天祿爬上前，道：“難怪姑母前陣子分明好了許多，現今又虛弱了下來，是他又忤逆了姑母心意，害得姑母……”

又一個掌下去，莊太後虛弱地倒在榻上，莊天祿捂著臉，揚聲道：“太醫！快去傳太醫！太後娘娘怒火攻心，要昏倒了！”

-

天朗氣清，風輕雲淡，明蘊之帶著含之準備赴宴，裝扮得喜氣。

明蘊之為輕聲講道：“你未曾去過康王府，不必張，也不必聽些是非。人聚在一，總要找些話頭說話，聽到了不好聽的話，來與阿姐說就是了。”

含之平日裏，還是個斂溫雅的人。點了點頭：“阿姐放心，不必看顧我，我坐著吃吃茶用些點心，跟在阿姐後，哪兒都不去。”

明蘊之很放心，只是做姐姐的忍不住嘮叨。

想起裴彧無端的咳嗽，倒是上了心：“不若再為你加件裳，這幾日天寒了，容易著涼。”

含之忍不住掀起袖，給姐姐看：“阿姐，再厚下去，便要過冬了！別念叨我啦。”

從前在家中和姐姐接并不算多，也是頭一回單獨和姐姐同住。這幾日在東宮，關切的話聽了一籮筐。

“人總是這樣，關心則。”

明蘊之無奈道：“阿姐如今牽掛的人不多，你又在我眼前，我不念叨你還能念叨誰？”

“姐夫啊！”

含之小聲道：“阿姐怎的不盯著姐夫穿吃飯，昨日咳嗽的分明是姐夫嘛。”

“他比你年長了十歲，這麽大的人若還要人時時盯著穿裳，那才惹人笑話。”

和自家妹妹說話，倒也沒那麽多顧忌，明蘊之淡聲道：“東宮不缺人，病了有太醫，了有小廚房，冷了熱了，自有管裳的宮人為他添減。數十個人伺候一兩個人，哪會出岔子。倒是你，小小年紀主意大，我若不盯著，你今日是否要穿那件薄紗？”

含之了脖子，沒了聲音。

正說著話，裴彧自殿外進來，不知是否聽著了姐妹二人的話語，面淡淡，看不出喜怒。

“可收拾好了？”

昨日夜裏，裴彧罕見沒纏著要，就是摟著睡了一夜。不知是因著涼咳嗽，還是因為什麽朝中之事。

他昨日回來得那樣早，明蘊之心中便猜測，或許是有什麽緣故。今日一看，這個時辰連朝會都沒去，猜測越發篤定，沉了嗓音：“殿下不去上朝麽？”

“風寒，告了假，”裴彧眸淺淡：“父皇恩準孤暫歇幾日。”

明蘊之忍不住問：“可說了何時回去？”

“養病，自然是病好了再回。”

明蘊之心中一沉。

按著含之肩頭的手無意識重了幾分，含之正梳妝，擡頭問：“阿姐？”

笑了笑，站直了子：“無事，你繼續。”

“殿下的風寒，可需要太醫來瞧瞧？”

二人心知肚明這風寒究竟有無，又是否嚴重到不能上朝的地步。裴彧：“太子妃不必憂心，你……”

他看了看鬢邊的珠釵，擡手，將稍有歪斜的發釵輕輕扶正：“不必擔憂孤。”

距離近了不，淡淡的沉香飄了過來，又倏然拉開。

男人聲音低沉，仿佛絮語般。

明蘊之垂了垂首，輕輕扶著那被過的發釵，沒話找話道：“那殿下，要同妾一道赴宴麽？”

裴琦的生辰，康王府辦得盛大，請帖數日前便下了來。

“不了。”

裴彧：“早些回來，孤等著你。”

明蘊之晃了晃神。

這話，許久以前常與裴彧說。

不論裴彧要去何，都懂事地不曾挽留，只是溫婉道：“殿下早些回來，妾在臨華殿，等著殿下。”

此番兩廂對調，這聲音傳耳中，竟聽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真像是夫妻之間，不舍臨別時才會有的對話。

轉過去，催促道：“含之，好了沒有？”

含之：“好了好了……阿姐。”

站起，規規矩矩地在姐夫面前行了禮，隨著姐姐出宮去。

上了車，明蘊之坐在車中，自嘲地笑笑。

裴彧平日裏行事穩重，又心有城府，本就不是該擔心的，想必他一早備好了後手，不必太過憂心。

就是不知他今日這番，與那幾個王爺可有幹系？如若當真是有，今日在康王府，還需得謹慎行事，不能落人口舌。

“阿姐在想什麽？”

含之見眉頭輕蹙，問道。

“無事……你聽，”明蘊之掀開車簾，瞧了瞧車外街景：“外頭真是熱鬧，比宮中多了好多人氣。”

馬車行經繁華之，街邊孩嬉鬧著唱些歌謠，仔細聽來，曲調和前幾日意外聽得的也差不多。

姐妹倆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沒過一會兒，便到了康王府。

裴琦生辰，主角兒自然是。見了明蘊之，歡喜地蹦了上來：“二伯母！”

明蘊之驅開愁緒，笑開了眼：“琦兒生辰，可有什麽想要的？”

裴琦穿得像個福娃娃似的，白的笑臉上帶著嘟嘟的紅潤，乖巧道：“二伯母送的，琦兒都喜歡。”

烏黑的眸子裏晶亮著，明蘊之看出其實還有想法，憋笑著讓青蕪將禮拿了出來：“裴吃在宮中，但琦兒看看這個，二伯母親手做的，可還喜歡？”

“……喜歡！”

裴琦雙眼一亮，抱著兔子笑了起來：“琦兒最喜歡二伯母啦！”

“別聽的。”

康王妃聲音拉長：“剛還說最喜歡我母家那位妹妹，送了好幾件時興的裳，這丫頭鬧著立馬就換上了。”

幾位夫人都笑了起來，明蘊之也笑著，一手拉著裴琦，一手帶著含之往裏頭去。

是個人如今都能看出，康王妃這幾日心不錯。

聽聞那薛姨娘被送去了別院養胎，何時能回來，還能不能回來，都還有待商榷。後宅了一個最大的煩心事，又有著這個先例，剩餘的姨娘通房一個兩個都得了警醒，康王妃自然過得順心。

還有，康王這幾日在朝中似是得意得很，回來了也笑意滿面，連帶著對的態度也好了不。

康王妃聽了幾句奉承，忍不住看向太子妃。

今日送康王上朝前，聽心腹來傳了話，便知曉太子今日告了假，連朝會都沒去。怎麽太子妃還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坐懷不？

端坐著，看裴琦抱著布兔子一臉歡喜的模樣，指尖了。

“二嫂。”

康王妃忽然出聲：“這兔子琦兒很是喜歡，不若與我講講是如何做的？我也想做一個給。”

明蘊之擡眼看向：“做法倒是簡單，只是需得些時辰和眼力，弟妹若願意學，我自然願意教。”

二人對視一眼，康王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端起茶杯。

半刻鐘後，明蘊之借口更，隨著康王府的侍從去了後院。剛坐下，康王妃便風風火火地進了屋子。

“三弟妹要說什麽？這般大費周章。”

明蘊之隨手擡起茶杯上的蓋子，撇了撇浮沫。

“都下去。”

康王妃橫掃一眼，康王府的人都退了出去，青蕪和青竹站在明蘊之後，巋然不。

“去吧，”明蘊之輕聲道：“去看看含之那邊。”

兩人只能依言退了下去，眼裏各自含著些不放心。也不怪們多慮，實在是康王妃此前對自家娘娘本算不上好，又在圍場能當著康王的面打鬧，可是武將之，會耍些功夫的。

“是。”

幾人關上房門，杏眸輕輕擡起，道：“三弟妹，現下可以說了麽？”

康王妃坐在對側，輕哼一聲。

“那日你幫著我照顧琦兒，我也知曉圍場那事我未罰，有你在其中斡旋，投桃報李。”

“我不喜歡欠人人。此事說完，你就當沒聽過，你我之間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自然。”明蘊之頷首。

看向明蘊之那張豔若芙蕖的靨，道：“你就不好奇，太後娘娘究竟因何執意將那周氏送東宮？”

“……為何？”

明蘊之不想竟會說這個，微微直了腰。

此事問過周覓，也想過數次。周覓看起來文文弱弱，家世、容貌、均無特別之，便是防備裴彧，也該送來個機敏之人套取消息。

可周覓也不曾做過任何逾矩之事。甚至還想，難不真是太後娘娘善心大發，選了個子為孫兒填充後宮？

“此事，我也是前幾日才知曉。”

康王妃點了點桌面，目掃過：“不止你我，整個京城，知曉的人也沒幾個。”

若非康王這幾日春風得意，飲醉了酒說了些話，也不會知曉此事。

“二嫂沒怎麽出過宮，可聽過幾句謠？”

康王妃隨口哼了哼：“十廿七，熒現，什麽火什麽雨的，七八糟。”

“熒”主戰，被視作災星。

明蘊之忽地一驚，想起來時路上大街小巷所聽到的歌謠，未曾聽明白的詞，竟是這幾句？

十月二十七……

裴彧的生辰。

“太子殿下出生的時候，天降異象。當年父皇領兵，忽然被襲，那一戰打得兇險，我軍慘敗。向來穩固的軍營失了火，更遠些的地方，又淹了堤壩。”

明蘊之擰起眉頭，旁的便罷了，十月末，該是自秋冬，降水稀，何來的水淹堤壩？

真是天降異象……？

“所以逐漸有了傳言，說太子殿下是……”

康王妃話未說完，冷冷哼了一聲：“要我說，那幾日出生的又何止一個嬰孩？難不天底下所有那一日出生的人，都是災星？”

才不信這些，事在人為，至于歌謠，還不是人編的？

明蘊之自然也明白的意思，面沉了沉。

“這些外頭的傳言，其實都不要，反正仗打完了也沒人記得。要的是，偏偏太後娘娘在殿下回宮後，忽然病重，還摔了一跤，欽天監的意思是，此乃不吉之兆。”

“太後老了，越老，越是怕那一個‘死’字。”

明蘊之從的言語中，拼湊出了當年之事。

太後那幾年，已不如從前威風了。康王妃不知婁家，但明蘊之心裏明白，無論是出于防備婁家人，還是出于對自己的考量，太後都沒理由喜歡這個孫兒。

回宮沒多久，婁皇後便帶著還是二皇子的裴彧去了行宮別苑暫居。再過幾年，婁家銷聲匿跡，婁皇後也玉隕香消。

連帶著年紀尚小的二皇子，也被人“忘”在行宮之中。

“關于此事宮中都瞞得，不是誰想探聽就能知曉的。若非王爺那日說了幾句，我也不知太子殿下還在行宮住過……”康王妃數了數：“總有個五六年吧。”

明蘊之垂眸凝神，輕輕撥弄著手指。

想必他當初所住，便是西山行宮。

行宮中那些陳舊的書籍，還有那做了半截未完工的風箏，原來都是有主人的。

難怪他作練。

他後來如何回了宮，又因何下定決心，去往戰場？

沉沉的舊事在心頭，明蘊之有些不過氣來：“所以，是因著八字？”

“可不麽？”

康王妃應道：“是幽州牧之妻莊夫人尋來的，他們私下裏稱‘福’，說是八字極旺，面相也好，能災星。”

“……我將此事告知你，也并無別的意思。只是，”康王妃說完，心頭後悔：“總歸也不算什麽大事，我不信這些。我家王爺當年也年，肯定沒做過什麽，我問心無愧。就是這多年前的謠忽然又傳唱起來，我覺得不妙，你且……”

也不是個能憋得住話，藏得住事的子。

“三弟妹。”

明蘊之看著的雙眼，鄭重道：“多謝你。”

康王妃有些承不住這般認真的道謝，眼神游移一瞬，噌地站起來：“好了，我去尋琦兒了，你若是還想坐會兒便呆在這兒吧，這兒是我的地方，安靜的很。”

又風風火火地出了去，和來時一樣。

明蘊之垂眼看著杯中浮沉的綠葉。

“福”麽……

是或不是都沒那麽重要，明蘊之想得清楚，此人能被太後送來，便是并不反對裴彧坐穩這個太子之位了。

他這個太子，是北涼大軍來勢洶洶之時所封，以振軍心的。

那時軍危急，敗局已定，無人能想到他會活著回來。

偏偏他真的回來了，還帶著軍功，將這太子當得百姓信服，萬人敬仰。

私底下的暗湧定不會，但明面上，他一日無過，便一日會是大周朝的皇儲。無人能輕易廢了他。

或許是多年過去，太後也沒了當初的心氣，便送了人來，指著克化煞氣，算是認下。

偏偏……

裴彧將人送走了。

不知，可裴彧必然知曉，既然如此，他為何執意將周覓送離？

分明留下周覓，才更方便行事，不打草驚蛇才對！

——這念頭只在腦海中冒了一瞬，還未等想完，青蕪便匆匆叩門，連最後一穩重也沒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

聲音發抖，滿是驚慌：“殿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