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眼底神晦暗沉，夾雜著算計，最后全然歸作漠然。

一個丫鬟，也該讓看清楚自己的份。

眼看著夜漸沉，今日的晚膳比平日盛，錦繡園丫鬟小廝來來往往，頓時熱鬧起來。

余氏已經遣人去告知謝宴安，聽他應下，心底不由得松口氣。

等著時候差不多，門口守著的小廝急匆匆跑來，跪下恭敬道：“老夫人，大夫人，二爺和意歡姑娘來了。”

周氏和余氏對視一眼，隨即抬眼道：“布膳。”

謝宴安帶著江意歡進屋，姿頎長，肩寬腰窄，穿著一淺青的常服，上卻沒有書生一般的溫和氣質，反倒拔如松，眼神凌厲如劍鋒。

江意歡跟在他后，更顯得小弱，膳堂燭昏黃，更顯其眉眼昳麗，白如雪。

看上去好似一對璧人。

周氏眼神暗了暗，面上卻揚起笑，朝著謝宴安道：“宴安，我們母子二人許久不曾好好坐下用膳，可是因為之前的事，怪罪母親了？

怪我，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你們朝堂上的事兒。若是知道那宋家是那副景，我是萬萬不會給你說親的。”

“母親，我只是最近公務繁忙。”謝宴安淡淡看一眼周氏面上掩不住刻意的溫，心下稍哂，卻面不變地應一聲。

周氏態度與原來相比稱得上溫，“你忙，我自然也清楚，只是心疼你，只怕你忙壞了子。”

“快些坐下吧，今日都是些補子的，你多用些。”

江意歡跟著行禮又被周氏的丫鬟帶著坐在謝宴安側，心底微有些不安。

這樣的周氏實在是太奇怪，甚至讓心如麻。

在府上待了三年，自然也清楚周氏子多傲，平日本看不上，今日卻讓謝宴安來用晚膳時帶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周氏轉而對著江意歡笑道：“意歡也是，你救玉瀾有功，多用些補補子的。”

江意歡寵若驚，連忙應聲，抬眼卻見周氏面上含笑，眼底卻冷如寒潭，心頓時一。

周氏起親自為謝宴安夾了一箸菜，緩聲道：“宴安辛苦，這幾日我夜夜難眠，到底是對不住你。”

江意歡聽到周氏對謝宴安服，險些手一抖，驚得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知道周氏話里的意思。

這幾日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只有宋家的事，可周氏明明因為謝宴安拒婚氣得稱病不出，為什麼今日會忽然朝著他服？

江意歡聽得滿頭霧水，但也清楚這不是自己能的，于是低頭默默吃菜。

“母親也是子心切。”

余氏接話，“二爺年紀也差不多，該是婚的時候，母親只擔心您邊缺個知冷知熱的人，這不就急了些。這事到底也是差錯，怪只怪宋家可惡。”

江意歡聽見余氏提及謝宴安婚事，子僵了僵。

謝宴安沒應聲，悄悄轉頭看他一眼，他面淡淡，似是察覺到目，抬眼看，神稱得上平和，和平日看時沒什麼區別。

“是啊。”

周氏像是慨一般嘆口氣，“眼看著宴安年紀不小了，這婚事要是再不定下，日后可怎麼是好？”

謝宴安沒搭話，但江意歡卻見他眉眼間出幾分淺淺的不耐，一閃而逝。

“過幾日我尋個好日子辦一個小宴，我記著李家的，王家的，梁家的……”念了幾家，又繼續道：“這幾家的小姐都是頂頂好的，也正到了議親的年紀，這次讓你自己相看相看。”

謝宴安沒搭話。

江意歡攥著筷子的手微微用力，心緒翻涌。

“娘知道你喜歡意歡，可家里不能沒個主母。你如今這般地位，自然得娶一個門當戶對，溫賢淑的貴，哪能一直這麼耽擱著。”

“那當然。”余氏接下周氏的話，笑著道：“二爺未來的妻子可是謝家主母，自然得家世出眾，又得有見識，能當二爺的賢助。”

周氏和余氏話像是意有所指，江意歡已經毫無胃口，卻只能裝作鎮定繼續用膳。

門當戶對。

江意歡止不住地在心底念叨了幾次，最后卻只能垂眸，下咬得發白，清楚這是余氏對的敲打。

“不如就半月后？正好算著日子，府上荷花也開了，有個賞荷的由頭，也更面些。”

余氏見婆婆暗示，便開口朝著謝宴安提議。

江意歡的心微微提起來，下意識朝著謝宴安看去。

謝宴安放下手中筷子，面已不如剛才好看，冷淡道：“食不言寢不語。”

周氏“啪”一聲放下手中筷子，余氏一驚，連忙手在桌下拽拽的袖子。

江意歡不免驚訝，沒想到謝宴安會拒絕，卻見他說完就看向自己，眼神間似有幾分看不清的神。

一怔。

“母親也是為了二爺著想。”

余氏怕婆婆生氣，更怕謝宴安發怒，于是只能著頭皮打圓場，“意歡，你說是不是，若是二爺能相看相看，尋個合心思的主母，那他后院也能早些安定下來。”

謝宴安嗤笑一聲，站起道：“我還有事，便先走一步。”

語畢，他朝著江意歡看一眼，“跟上。”

在場眾人都沒想到謝宴安這麼不給兩人面子，竟是連場面話都不愿應下，等謝宴安帶著人離開，周氏才然大怒，氣得臉漲紅。

“逆子！逆子！”

余氏見狀眸稍沉，思索片刻，忽地生出主意，上前勸道：“母親息怒，二爺也不過是被丫鬟迷了眼，若是江意歡失寵，二爺收收心，肯定就愿意娶妻了。”

周氏看向，“你說。”

“剛才進門時候，二爺就一直留意著那個狐子，您和我都看在眼里。”余氏見周氏聽進去了，頓時松口氣，“原先宋家那些事，二爺上說著，心底卻未免不是在為江意歡出氣。”

“男人都有氣方剛時候，倒不如想個法子讓二爺對失了興致，您下次安排婚事，二爺肯定不會拒絕。”

周氏聽著余氏的話，心底想起這些日子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心底過了一遍，最后發覺余氏說的怕都是真話。

得想辦法。

余氏就等著周氏考慮完，眼神閃了閃，湊上前低低道：“我倒是有個好法子。”

“你說。”

余氏低聲說完，周氏思忖片刻，應下，“行，就按你說的辦。”

余氏當即笑一聲，“是，母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