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詞是被晏為卿派人找到的。

他在凈恩寺后山躺了半日，后腦遭重創，倒也無甚大礙。

只是被晏為卿以獨自外出，以下犯上的由頭，被罰去凈恩寺后廚打雜三日。

端端正正的公子哥換上布麻，雖也是芝蘭玉樹，但在同窗看來，好不稽。

江時敘就是第一個笑出聲的，他將自己的木碗放在沈青詞面前。

“來，給表兄我打個菜。”

沈青詞冷笑連連，舉著大湯勺作勢要往他頭上扣，而后再晏為卿冷冷地注視下，收回了手，在江時敘碗中添了一大勺青椒。

末了，還不忘惡意告誡。

“食勿暴殄，既取之，則盡食之。”

江家人都知道，江時敘最厭惡青椒。

江昭倒是吃。

江時敘苦哈哈一張臉，捧著木碗朝前走去，還不忘嘀咕。

“可惜江昭那傻子提前下山，否則都給吃得便好了。”

他這麼說著，還不忘用胳膊肘去旁的江凌言。

江凌言這幾日狀態不對，總是癡癡地著某，目一瞬不瞬，江時敘甚至能從他那張面癱臉上看到幾分笑意。

大白天，看得人瘆得慌。

江凌言垂下目，他好似無知無覺。

“江昭…定然不會吃你剩下的東西。”

江時敘被落了面子，他清了清嗓子。

“我可是江昭哥！況且…也不是什麼吃剩下的，喜歡吃青椒，都留給還不行？”

兩人端著木碗，并排朝膳堂走去。

晏為卿聽著他們的談話，只覺刺耳，他面無表，眉眼冷淡，瞥了一眼江時敘離開的影，很快移開視線。

他心生厭惡，面上不聲。

江昭的兄長，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人。

等江時敘二人坐下，江凌言還未回過神來。

他如同石塑，進食的作都十分僵。

江時敘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不回神，干脆手執竹筷，把碗中的青椒統統夾到江凌言碗里。

若是尋常，江凌言定是要連碗一起丟開。

江時敘就坐在他對面，想看看他的反應。

在江時敘的注視下，江凌言無知無覺，夾起碗中的青椒送口中，竟是完全不在意，或者是，未曾發覺。

江時敘：“……”

他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當場抱頭撞墻。

完了完了，他真有兩個傻弟弟了！

與近乎崩潰的江時敘不同，江凌言垂下眼睫，看不清眼底的緒。

他在心中嚀喃。

江昭不是他弟弟，更不是妹妹…

他們，并無任何親關系。

……

眾人下山是在三日后，江時敘吃了五天素，他自認為已經是面黃瘦。

在馬車上時，便朝著另外兩人一個勁地說著話。

“給江昭養得那群豬兄，我都沒嘗個味。”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沒由來的興，或許是因為回府，亦或許是因為江昭。

車上兩人沒理會他，江時敘自己也能說個盡興。

“江昭飯量小，我為人大度，不搶的，等吃剩下了我再吃。”

想到江昭，江時敘就格外話多，連自己都未曾發現，他止不住上揚的角。

在外人眼中，江家長子江時敘，才兼文武，氣宇不凡。

他當初單槍匹馬，在獵場一躍而下，只一人，攜一劍獨戰猛，毫不懼，當長劍刺破猛嚨，長劍染上鮮那刻，有著江將軍當年在戰場的幾分風姿。

只是這鮮怒馬的年郎，私底下是個不著調的。

沈青詞角微勾，倒不是從前那似笑非笑的模樣，此時竟是著幾番真實意。

他晃了晃手中折扇，一雙桃花眼瞇起。

“我待會也去看看江昭，有話問。”

沈青詞這幾日尋遍了整個凈恩寺，也未曾尋到那日頭戴幃帽的子。

江昭可能知曉，若能如實告知，他便也不在意那人打傷他的事。

沈青詞這麼一說，江時敘立即防備起來，他上下掃了一眼沈青詞。

“你去找做什麼？江昭躲你還來不及呢。”

他胳膊搭在沈青詞肩上，好聲好氣地開口。

“江昭我是真把當做弟弟，當初那些事就忘了吧，給表兄我一個面子，就別再針對了。”

“雖然腦子有些病，但人不壞，當初小小年輕做了乞兒，可憐兮兮的，該過好日子了。”

沈青詞冷笑，啪地一聲收回折扇，把江時敘推開，他眉眼疏淡。

“我沒說要對他做什麼。”

一個兩個，都防著他。

江時敘反問，“那你也后悔了？下定決心要對江昭好？”

沈青詞：“……”

良久，他將視線移到窗外，江府就在前面不遠。

“后悔什麼。”

“那不就行了。”

馬車緩緩停下，到了江府。

江時敘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不就行了，以后離江昭遠一些吧，都瘦猴了，不起折騰，那可是我江家的人，出去還不被人笑話。”

他皺著眉念叨。

“那般年齡就做了乞兒，無父無母，活得太苦了。”

江時敘說完，便不再等車上兩人，率先一步出了馬車，接著腳步不停，進了府。

一路未語的江凌言隨其后，看著頗為急切。

沈青詞獨自坐了良久，一雙漆黑的眸子不見半點波瀾。

一個兩個，知道的是歸家心切。

不知道的，還以為家中有妻等候。

……

江時敘在意不了這麼多，他快步回府，面中笑意連連，逢人就問江昭此時在何。

被逮住詢問的小廝低著頭，支支吾吾，不敢言語，到最后，憋出一句。

“大爺，您去夫人那看看。”

江時敘沒為難他，心中歡喜，竟是未曾發現異樣。

“江昭在母親那？看見兄長歸家，也不知在門前等候，真是沒大沒小。”

里埋怨著，江時敘臉上倒是無半分惱怒，長一邁，快步朝江母院子走去。

江凌言隨其后，進院前，他甚至輕扯了自己的袖，著湖中發冠整齊，才直了，深吸一口氣，后一步進去。

他想，見著江昭，他要神自若，不能了餡。

不能…讓他人知曉，江昭是子。

江母端坐在屋，任由旁的江靈玄哭紅了眼，也不為所。

江時敘進屋，見眼前這場景，他先是仔仔細細掃視了一遍母親的屋子，在沒見到心中之人后，他撓了撓后腦。

“娘，江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