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狂風裹挾著暴雨，敲擊著紫城的琉璃瓦。

養心殿燭火搖曳。

齊聞淵著明黃龍袍，端坐在龍椅之上，手執奏折，指骨泛著白，金繡的金龍張牙舞爪，在燭火下泛著冷。

屋外大雨滂沱，雨水甚至濺到前殿。

大太監快步上前，他掐著嗓子，卑躬屈膝，朝皇帝稟告。

“圣上，晏為卿晏大人求見。”

齊聞淵提起的心微微下沉，他目輕斂，神自若。

“讓他進來。”

得了令，大太監便去到殿外，他朝著晏為卿，笑得滿臉皺紋。

晏為卿是朝堂重臣，后起之秀，日后定當前途無量，位極人臣。

“晏大人，請吧。”

晏為卿一緋朝服，頭頂烏紗，雨水順著他清雋的側臉落下，他微微頷首，隨著大太監進養心殿。

殿金磚鋪就，雕梁畫棟。

齊聞淵面容冷峻，深邃的眼眸著威嚴，他冷冷地看著下頭晏為卿恭敬叩拜。

“卿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晏為卿利索起，朝著齊聞淵的方向兩手輕握與肩齊平，俯首作揖。

“臣此番前來，是懇請圣上饒江昭一命。”

聞言，齊聞淵面驟然沉，手中奏折啪的一聲砸在案前，聲音低沉，眸子似淬了寒星，直直朝向晏為卿。

“江昭犯的可是死罪！目無尊長，頑劣不堪，卿在國子監當值，細細說來，也算江昭半個夫子，朕還未治你的罪，你倒是先求上了。”

說完，他話鋒一轉，帝王的威嚴朝晏為卿襲去。

“朕倒是不知，那江昭何時與卿相？”

晏為卿俯，燭火在眉骨投下細碎影，他答地不卑不。

“江昭在十歲前，是微臣弟，而后無故失蹤，年歲尚小，不知歸家之路，直至半月前，臣才與相認。”

齊聞淵手指輕叩在檀木案上，他沉眸呵斥。

“你與江昭分離這麼多年，這兄弟之誼怕早已所剩無幾，卿，朕惜才，再警示你一句，江昭犯的是死罪！你就是要救，又能拿什麼救？”

晏為卿抿直了，他下頜繃，眼中不半分懼怕。

下一刻，他雙膝一彎，作干凈利索，膝蓋重重砸在金磚之上，整個人穩穩當當跪著，他重重叩首，前額的鮮順著眉骨流進眼睛，竟是一眨未眨。

晏為卿一緋紅朝服，脊背直，雙手疊置于前，指尖泛白。

“江昭是臣弟，更是臣的學生。”

“徒不教，師之過。”

他頂著帝王如山的威，鼻梁直，眉宇朗，目一瞬不瞬直視前方，從語氣中聽不出有一退。

“臣愿一命換一命，愿圣上開恩！”

燭芯"噼啪"響，一室寂靜。

齊聞淵站起來，他并未直視下方，而是側著目，打量著殿前的晏為卿，眼底多了幾分復雜的緒。

他與阿昭這一計，環環相扣，唯一無法掌控的，便是晏為卿這一環。

若晏為卿不來，這計劃就進行不下去。

無人知曉他從前與阿昭的過往，他若不說，此事便與他毫無瓜葛。

但，一命換一命。

這話太重了。

重到齊聞淵自己都說不出口。

他雙手背在后，心不斷下沉，并未答應，也未曾拒絕。

“滾出去跪著！”

這話落在晏為卿耳中，便是給了希翼。

他繃直了子，再次俯磕地，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的指節稍稍放松。

“謝陛下。”

……

牢房暗，江昭曲起子靠墻坐著。

仰面看向高墻之上四四方方的窗子，時不時有雨水飄進窗子，打在上，浸一小片單。

江昭了手，在手心哈了口氣，不嘆。

“這雨可真大啊。”

不過吃飽了肚子，冷一些倒也能忍，畢竟寒迫的苦頭也吃過不。

狂風吹著窗外的枝椏沙沙作響，電閃雷鳴，江昭想，當年被晏為卿帶回家那晚，也是如此。

極為瘦小，晏為卿一只手就能將抱在懷中，他另一只手執傘，那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晏為卿一襲青漿洗發白，連傘都著雨，是護著，角沒半分。

回到家后，晏為卿把給母親，自己渾個徹，匆忙去換了裳。

也正因如此，才未曾發現子的份。

江昭有點冷，雙手抱膝，胡思想著。

也不知道晏為卿當下如何。

本就只是做戲，父皇定當不會多加為難。

思緒越飄越遠。

這雨下得這麼大，晏為卿也不知道帶沒帶傘，他向來心思縝，很會照顧人，從前跟在后，就連吃糖葫蘆吃了滿糖渣，都能適時拿出帕子，給細細臉。

想來肯定是帶著傘。

江昭又想。

外面的風這麼大，他有沒有穿多一些，，傍晚他來時穿得就不多，夜晚天寒，他若是病了，怕是要告幾日假。

不，不會。

江昭搖了搖腦袋，晏為卿子朗，就未曾見他有過什麼病，總是直了板站在前。

偶風寒，也是服用幾服藥便好。

胡思想著，一想到晏為卿，一顆心就停不下來。

“您這邊請。”

不遠傳來獄卒的諂聲。

江昭目發亮。

這麼快就好了？

連忙抬眸去，牢門前站著的是齊玄舟，他眼中滿是心疼。

看見是他，江昭的心又冷了下去，眼中的都沒了，撇撇，低下頭。

該來的人不來，不該來的倒是來了。

獄卒和方才見著晏為卿那般，臉上的諂如出一轍，雙手哆哆嗦嗦地找鑰匙，然后開牢門。

“太子殿下，您請您請。”

門開之后，齊玄舟環顧四周，他眼中不喜，瞥過一眼獄卒。

只一眼，就讓獄卒心中一，臉大變，連忙解釋。

“殿下，這都是大理寺的規矩，江爺犯了死罪，這…這已經是頂好的牢房了。”

他實在是沒想到，江昭這乞兒倒是有幾分手段，江家都說與他斷絕關系，還有一個接著一個權貴來看。

齊玄舟眸子著冷，薄似刃。

“下去吧。”

獄卒如釋重負，連忙領命離開。

等腳步聲走遠，齊玄舟才小心朝江昭出手去，他猶猶豫豫開口。

“阿昭，你與父皇的計策我已知曉。”

江昭不愿搭理他，低著頭了手指。

“哦。”

這一聲回應好不冷淡。

齊玄舟默默收回手，他心中好生難過，酸涌上心頭，他想哭但又不能。

懨懨垂頭，喪氣極了。

就在這時，江昭忽而抬頭問他。

“晏為卿怎麼樣了？”

齊玄舟默了一瞬，方才他得知消息匆匆去找父皇，傅便在殿外直直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