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聞淵徹夜未眠。

東方既白，蘇敬安過來稟告時，他正在坤寧宮同皇后一起用早膳。

“圣上，晏大人醒了。”

晏為卿子時昏厥，起了高熱，太醫院被急傳喚，忙碌整夜。

齊聞淵沉下心去，他眼中遍布紅。

“他病如何？”

蘇敬安將醫的話如實告知。

“李太醫說，晏大人子朗，高熱退下之后，不傷及本，只是……”

他話音一頓，齊聞淵眉心蹙。

“只是什麼？”

“只是晏大人早有疾，昨日一整天都未曾休息，又在雨中跪了兩個時辰，這…怕是好不了了。”

“什麼！”

一旁的皇后驚呼，滿臉焦急。

“這該如何是好？晏為卿是阿昭的救命恩人，本就有恩于我們，昨日也只是一場戲，若真落下病，豈不是忘恩負義。”

一旁的齊聞淵頓默良久。

“王太醫善治疾，讓他從今日起便跟隨晏為卿去晏府，宮藥房的什麼天材地寶，任他使用，務必要把晏為卿這疾治好。”

末了，他還說一句。

“要治。”

齊聞淵有幾分心虛。

阿昭若是知曉，怕是要在心底給他記上一筆。

蘇敬安忙不迭領命下去。

人走后，皇后抄起一旁的撣子，往齊聞淵上呼。

素來嫻靜溫婉，有發怒之時，現下實在氣急。

殿并無他人，不需避諱。

“說好了做戲，你認真個什麼勁！”

“阿昭在牢房挨凍，晏為卿你也不放過。”

阮錦對晏為卿心中是有激的，若沒有他，阿昭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他也是玄舟的傅，將太子教導得極好。

晏為卿對自己一雙兒，都是有恩的。

齊聞淵喝著粥，他食之無味，任由阮錦手持撣子在他上。

“朕如何能想到會是如此。”

阮錦得手疼，停下作。

“阿昭若是知曉，要是同你鬧騰，我定不護著你。”

齊聞淵梗著脖子，不認這一樁錯事，他恨不得吹胡子瞪眼。

“阿昭還不一定在乎他呢，半年后阿昭死遁離開，去江南待個幾年就把他給忘了。”

……

晏為卿是被轎子抬回府的。

天尚早，并未遇到什麼人。

他神志依然清醒，坐著椅，被推著回屋。

顧秀禾等了一整夜，心都不安穩，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匆匆趕來。

小廝將太醫煮好的藥端進屋，黑乎乎的一碗，晏為卿面不改，仰頭一飲而盡。

見母親來，心倒是不錯。

“阿昭如何？”

顧秀禾撇撇，手上還拿著忘記放下的話本。

最是了解自己兒子，阿昭回來，他面上不顯，心里頭是高興壞了，就是了再重的傷，也是值得的。

“昨日子時阿昭才回，裳都被浸了，又凍了這麼些天，當夜就病了。”

江昭只是看著瘦弱，子頗為朗，只不過半月前經過湖底那一遭，大病初愈，還未好全，又了三日，再朗的子都抗不過去。

晏為卿薄抿一條直線。

“現下怎樣？”

“昨夜請了大夫，高燒退了，大夫說沒個兩日，怕是醒不過來。”

晏為卿眉心鎖，當即便要過去。

“我去看看。”

顧秀禾也不攔著，走到晏為卿后，推著他椅朝江昭屋里去。

里還小聲念叨，毫不給兒子留半分臉面。

“你不想讓阿昭看到你這副模樣，回府后不敢見，現下知道阿昭病了，昏迷不醒，有火急火燎想去看。”

“話本子里的大黃都不及你萬分之一。”

補充到，“像你這種，心之人都是看不上的。”

晏為卿：“……”

他臉有些蒼白，但也不是病懨懨的。

“母親，我將江昭視若親弟。”

他母親怕是又看了什麼奇怪的斷袖話本。

顧秀禾不理他。

“話本里還有親兄弟的呢。”

“……”

晏為卿吐出一口濁氣。

“不若母親多看些四書五經，這話本我便讓管家停了。”

他這麼說顧秀禾可不干，把晏為卿往江昭床榻前一推，往椅子上坐下，一拍大就要假哭。

“你個不孝子咯！”

這般場景，自晏為卿出生起便常有發生。

他將目放在床榻之上。

榻幃半掩，晨曦過隙，灑在江昭的臉上。

換了一件裳，發冠整整齊齊束著，白皙的面容毫無，瓣干裂，眼底泛著烏青，雙目閉。

顧秀禾昨日幫梳洗過后，還不忘幫江昭把發冠束著，喂了藥后，便在床頭守了一夜。

江昭這毫無生氣的模樣，讓晏為卿覺得刺目極了。

他手上前，將出被褥外的手塞了回去，那只手腕雪白細膩，落在晏為卿手中，顯得格外瘦弱。

毫不費勁，就能全部握住。

晏為卿作沒有停頓，接著幫掂了掂被角，把可能風的地方都塞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一切，他剛要收回手，就見放在床頭的綢布。

綢布很長。

晏為卿皺了皺眉，他將綢布拿起，不用兩指挲，一陣馨香撲鼻。

“這是何？”

顧秀禾見狀，心中一。

昨日給阿昭換了裳，想讓睡得安穩些，便沒給束，只是隨意放在床頭。

現下這裹帶被晏為卿明晃晃地拿在手里。

顧秀禾口而出。

“這是為娘上吊用的。”

“……”

晏為卿側頭看去，淡淡掃了母親一眼。

他將手中綢布收懷中，著自己膛。

“那為了防心母親想不開，這綢布兒子就收下了。”

晏為卿最后看了一眼江昭，沒忍住手在細皮的臉上刮了刮。

他角微微上揚。

他想，自己心中應當是歡喜的。

只是廢了點，阿昭是回來了。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