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nbsp;nbsp; 昨夜

◎公主抱◎

他話是這麽說, 然而姿態隨意，毫沒有要喝的樣子。

空氣有過剎那的安靜，梁克率先開口打圓場：“既然許小姐酒過敏, 不如我來陪司總喝吧。”

說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司其波看了眼，靜默了一瞬，而後笑瞇瞇地道：“許小姐真是好福氣啊。”跟梁克杯喝了。

江聞祈說替喝只是客氣, 他不可能真的讓江聞祈喝, 這種場合，這份丟面也只能自己默默吞了。

喝完一杯，司其波看向葉莎, 眼神有幾分冷。

他剛在許初允上栽了跟頭，現下勢必要在別人上再找回來, 又舉杯道：“小葉, 來，剛才喝的不夠過癮, 不如再來一杯。”

許初允旁觀著，卻并沒有逃過一劫的輕松, 反而有些悲哀。

今夜運氣好, 可下一次會運氣這樣好嗎？那麽與葉莎的境, 又有什麽兩樣？

葉莎臉白了白，酒量沒有穆湘那麽好，一杯已是極限，但還是掛著甜的笑容舉起酒杯，“那就……”

咔嗒。

清脆的鎖屏聲響，衆人一驚, 循聲看去。

江聞祈面無表地鎖了手機丟到桌上, 平的手機底殼順著桌上的紋路出幾厘米, 又被修長的手指摁住。

他招了招手示意侍應生過來，“值班經理過來。”

侍應生不敢怠慢，也生怕被投訴，很快了值班經理過來。

值班經理是一名形象氣質佳、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笑容親和力很高，他一眼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看到是這一桌出了問題，他心有些惶恐，但專業素質還是讓他鎮定地俯：“貴賓您好，請問是我們有哪裏服務不周的地方呢？”

江聞祈低聲說了句什麽，音量很輕。

兩人耳語了幾句，值班經理點了點頭。

“江總如此憐香惜玉，總不能葉小姐也要替喝？”司其波說，興致一再被打斷，幹脆調轉了槍口快速道，“不如請穆老師再陪我喝幾杯？”

穆湘笑笑，剛要說什麽，前面出現的那位經理就帶著幾位侍應生過來了。

“非常抱歉，先生們士們，剛剛發現侍應生在調取酒的時候出了些差錯，這些酒是原本準備給別的客人的。”

經理彬彬有禮地道歉，語氣溫和，“貴賓們今晚的消費免單，再送您一些別的，就當做賠罪了。”

侍應生們作很快，先是撤掉了桌上的烈酒，又將在場藝人面前的酒杯都換了果，男士面前的烈酒也都換了淡酒。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許初允卻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聞祈。

換完之後，經理再度彬彬有禮地致歉：“給客人們帶來的不便請見諒，祝您們擁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待經理和侍應生的影遠了，江聞祈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恰逢家中老人喜歡這些酒，全買下了。希司總不要介意，改日再請你小酌。”江聞祈淡笑道，“至于在場的士，只能委屈你們先喝一下果了。”

不用講，經理是了他的旨意，撤下了所有未開的酒瓶，換了果。

剩下的場景不用再想，定然又是那些看似客氣的寒暄，一套又一套，拐十八個彎，許初允心中生出厭倦，沒意思極了。

“抱歉，我去下洗手間。”許初允低聲道。

在場的人都在想接下來要怎麽維持表面的和平，讓這個局別太難看，李導沒看，只點了點頭，許初允起離開。

路過門口時，侍應生將手機還給了。

洗手間的設計也極其豪華，大理石反著亮，歐式玻璃鏡豪華又致，沁著冷冷的香霧，綠植極多，給人一種誤森林仙境的錯覺。

看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平常這個時候，只要不拍戲，許初允已經睡半小時了。

許初允用冷水洗了把臉，洗去睡意，又用面巾幹淨，補了一點口紅，平複了一下呼吸，才走出去。

演戲從來不耗費的氣神，但是社會，只能隨波逐流的酒局和人際來往，才是最讓到疲憊的事。學生時代如此，進這個圈子之後更是如此。

許初允深吸口氣，讓理智制下的緒，正要回去，卻在外面臺看到一個有些悉的背影。

微冷的夜風吹起他的發梢，只能看見一張冷峻俊的側臉，幹淨流暢的下頷線。

他手中掐著一支煙，懶怠地擱在臺的臺上，風也吹他的袖口，有種的冷，氣質和眉眼卻有些遍經名利場的倦怠和不羈。

裊裊的白霧從指節繚繞到出的一截分明腕骨，簡約大氣的腕表卻不及他骨如玉的指節來得更清落好看。

許初允走了過去，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停住。

他低垂的餘看到許初允，又收回，吸了一口煙。

低醇的淡香氣彌散開來，依然是悉的藍莓珠味道，許初允瞥見臺子上放著的寶藍煙盒，包裝極簡又冷淡，跟他這個人一樣。

“江先生，您為什麽要幫我？”許初允還是沒忍住，徑直問了出口。

江聞祈沒回答，反而道：“你經紀人沒幫你推掉這個局？司其波在圈裏出了名的口碑差。”

“我沒有經紀人，也沒有公司。”許初允低著頭道，“說白了都是一丘之貉。”

最後這句許初允說得很小聲，底氣不足。

本來覺得都是萬惡的資本家，但江聞祈最後又釜底薪地買下了所有的烈酒，全換了果。

聽到許初允說沒有公司和經紀人，江聞祈挑了挑眉，轉過來，“盛彙傳聽說過嗎。”

“當然。”

許初允說。

娛樂圈裏誰不知道這家傳巨頭，前是彙合影業，快瘦死的駱駝，日薄西山。

卻在三年前異軍突起，來勢兇猛，迅速躋業三大巨頭之一，說是傳行業的新晉龍頭之一也不為過。

聽說經過幾融資，已經在計劃上市了，新聞報道上經常看到它的影子。

“你可以簽到盛彙來。”江聞祈緩聲道。

許初允一愣，這是想給開後門？

“謝謝您，但是我……”

“盛彙旗下的藝人不需要參加酒局。”江聞祈輕飄飄隨意的一句話，就立馬噎住許初允的所有話。

他轉過來，撳滅了煙，一點餘紅芒在他指間明滅，直至徹底失去所有芒。

許初允眸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雙分明頎長的手，攪著商界風雲，是整個江盛集團的最高執行和實際掌權人，而這個人正站在面前，隨意地道：

“江盛也是如此，公司團建或者年會，男員工都擁有不喝酒的權利，想喝什麽只憑自己喜好。”

“但是我……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和實力去一點點攀升，現在的我……”許初允猶豫。

江聞祈輕笑了一下，“你覺得之有愧？”

許初允點點頭。

“付出多收獲多，是學生時代的觀念。但你進社會已經一年了，就該明白這個世界不是生來公平的。該你拿的資源，你就好好拿著，并且借著這東風向上走。”

“只有你為資本，為掌權者，擁有話語權的那一天，你才能制定規則。譬如，從此以後，你可以讓賦予職場上，想喝什麽喝什麽的權利，不必聽從他人意見。”

“這是其中一點。你不為高位的掌權者和資本，怎麽去推翻前人千年來制定的規則。”

“明白嗎？”

許初允微怔。

從來沒有人這麽將權勢、名利場背後的一切，這樣直白地剖析給聽。

的思維還停留在學生階段，只要努力，就能期末拿高分，老師們會看到的付出。只要好好演戲磨煉演技，跑配角刷臉，總有一天會有導演看到的。

恍然有些領悟，要為資本，為掌權者，才有決定一切、制定規則的資格。

“這也是為什麽許多藝人出名之後都會轉型幕後，開始投資的原因嗎？就跟職場上，員工從打工人變管理層，再變老板或者合夥人嗎？”許初允問。

江聞祈淡淡頷首。

“可是，為什麽你要把這個機會給我呢？你有很多選擇不是嗎，只要你揮揮手，多的是人蜂擁而來。除非……我上有什麽你需要的，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嗎？”

許初允反應很快，舉一反三，“即然是利益換，我上無利可圖，你為什麽要做虧本買賣？如果你說是謝我幫你應付家裏人，但薪酬你之前就已經付清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給你喂資源，要麽圖財，要麽圖。

就像周承修，他為什麽要給全班生送茶茶點，送室友奢侈品，不就是想讓們替他說好話，想追到嗎。

許初允的眼神頓時警惕起來，不加掩飾。

江聞祈沒回答的問題，而是慢條斯理道：“你有最好的資源，為什麽不用？你可以用高來拿我爺爺，進而拿我。”

“很明顯，這個機會已經被你浪費了整整一年。”

許初允到不可思議，他是在教怎麽從他上獲取利益、拿他嗎？

“我做不出來這種事。”許初允快速說，“人要有底線，我的底線就是，親人不是可以拿來利用的東西，所以我不會。”

在世界上擁有的真已經不多。

是心靈的一塊淨土。

“人和的區別就是人有底線，我猜想應該也跟您在商場一樣，有的錢能賺，有的錢不能賺。如果沒有底線，法律上條條都是賺錢的法子，這個道理，我相信您應該比我明白這一點。”

許初允說到這裏，忽而笑了笑，“還是說江總不知道，這一課需要我教給您？”

江聞祈挑眉。

這是反將了他一軍。

許初允說完這句話，還是道：“總之，還是謝謝您，不論如何願意耐心跟我說這些，給我機會。大家都說娛樂圈小火靠捧，大火靠命，說不定我的貴人就是您？”

把自己都說笑了，話裏的恭維味道太強，讓很不習慣。

許初允退後一步，“我先回去了，江先生，回見。”

轉，沒走幾步——

“簽約的事，會有人聯系你。”

男人低沉淡然的聲音從後傳來。

許初允腳步頓了頓。

卻沒有再說什麽之有愧的話，離開了。

回到原位座，這場局的氣氛也不甚自然，沒有恢複到之前的融洽，胡理事也是怕最後無法收場或者反而讓衆人關系鬧僵，率先說熬不了夜了，先告辭了，衆人也客套著改日再聚，紛紛離場。

李導跟著其他貴客一起走專用電梯下樓，電梯門合攏之前看了許初允一眼，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穆湘和陳焱逸不想掉這個臉的機會，也去送別了。

許初允最後在普通客用電梯門口看見了一直等著的李念，正焦急地踱著步，心中一暖。

“不是讓你在大堂等我嗎？”許初允挽上李念的手臂，了凍得發僵的胳膊。

“我不是怕你出事嗎，畢竟大家都這麽傳的，有些局可髒可難看了，我腦補了好多種發生場景，都準備好今晚要是見不到你回來，我就報警了……”

李念聲音雖低但堅定，又好奇地問：“怎麽樣啊？這些參會的大佬們格如何？好說話嗎？有沒有發生什麽八卦？”

許初允沒接話，腦海裏卻浮現另一張臉。

突然牛頭不對馬地道：“李念，過幾天可能會有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先不告訴你，反正是個超級好消息。”許初允故意逗。

“啊啊啊啊什麽好消息啊，你要升咖了嗎？還是我要升職加薪了？還是說導演惜才，要給你加戲份了？”

“不告訴你，過幾天再說，反正是個超級好消息。”

“你好壞啊初初，怎麽現在這樣，我今晚睡不著覺了，能不能先跟我一下……”

聊天談笑聲一路遠去。

許初允到家時已是快晚上十二點。

走到客廳，一眼掃到後面吧臺上整齊排列著的一排酒，包裝有些悉，問萍姨：“這是誰送過來的嗎？”

“這個是十分鐘前陸總助送過來的，好像是江先生今晚買的。”萍姨說，“陸助說先生吩咐，放在家裏，想喝或者送人都可以。”

許初允頓時有些蠢蠢。

現在場景安全，在家裏，也在二樓房間，這種況下小酌一下應該沒問題？

許初允想著，洗漱完換好睡，取來分酒和開蓋。

喝之前，許初允還是叮囑道：“萍姨，如果我等會喝醉了，麻煩您把我送到另一個房間吧。”

“好的太太。”萍姨應聲，本想問今晚不和先生睡嗎，後來又想小兩口的事還是不要手太多，只笑著應：“那我先去把那間房收拾規整。”

許初允點點頭。

萍姨雖熱話多，但幹活麻利，什麽菜系也都會，商高眼好，如果不是許初允現在請不起這樣的阿姨，不然肯定想挖走。

剛剛開蓋，栗子酒醇厚的香氣就飄散出來，許初允輕嗅兩下，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

太了，不太能嘗出味道，只覺得鼻尖縈繞的香氣低醇溫厚，勾人極了，讓人想再試一口。

許初允大著膽子，稍稍抿了一小口，這次能覺察出來口味了，前調醇厚清香，後調清冽，回味無窮，并不酸，從來沒喝過品質這麽好的酒。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

安靜的雪夜，室幹燥而溫暖，許初允喝得上頭，額頭滲出薄汗。

除去今晚這個不算愉快的小曲外，最近一兩周都過得算舒心。有親人在側陪伴，也能夠盡一份孝心。

雪夜路難行，江聞祈不知道今晚還回不回來。

想了想，許初允低頭，發了條消息：

【今晚還回來嗎？如果要回來的話，路上注意安全。】

-

萍姨剛收拾完下來，就看到自家太太正閉著眼倒在半開闊式廚房外的吧臺上，一只纖細的胳膊墊著臉，另一只手出臺面。

側臉埋在臂窩裏，一張致小臉白皙帶，似染了淡淡的胭脂，顯然是喝醉過去了。

而旁邊形頎長拔的男人，赫然便是江先生，黑大剛下丟在一邊，就要俯去抱昏睡過去的人。

一驚，忙上前迎道：“先生回來了？您快去收拾吧，太太給我就行。”

萍姨說著就手想要接過許初允。

卻沒想到江先生微微側避開了，輕輕松松便將人公主抱了起來，“沒事，我來吧。”

萍姨‘啊’的一聲，下意識地收回了手，眼看著江先生抱著人上了樓梯，又在拐角頓住，吩咐道：“準備一碗解酒湯。”

他的嗓音也低沉微啞，像是喝過了酒，帶著顆粒。

“好的。”萍姨說，走到廚房，麻利地走到廚房煮了一碗葛湯，忙不疊地送到江聞祈房間。

房間門半掩著，像是考慮到要進來。

萍姨還是先輕敲了兩下門，聽到江先生說“進”之後，才小心翼翼地端著白瓷湯碗進去。

房間燈昏暗，只有一盞微弱了床頭燈散發出和的暈，映出臥室大床邊相纏繞的兩道影。

平時溫好說話的主人此刻正半靠在床頭，蜷一團，上半卻在男主人的懷裏，極其依賴和眷的姿勢。

如瀑的黑發掩住的側，只約能看見一雙秋水朦朧似的眼，染了水霧。

萍姨不敢看，只低著眉走過去，將熱騰騰的葛湯放到床頭櫃上。

看起來許小姐醉得很厲害，江先生似乎一個人理不過來。

萍姨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問幫忙的事，就聽到他淡然沉穩的嗓音：“辛苦萍姨，你去休息吧。”

“好的。”主人家發了話，萍姨立馬正了神，眼觀鼻鼻觀心地走出房門，再將門輕輕合上。

咔嗒。

伴隨著這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關門聲響，室再度恢複到寂靜。

窗外下著簌簌的小雪，世界再度淪為銀白一片，幹淨寥落。

悉的清甜果香往他的裏鑽，江聞祈微微皺眉，稍擡下，避開那點溫的清香。

“討厭……”細碎溫的呢喃聲忽而從懷中傳來。

許初允臉埋在他懷裏，手指卻拽著他的襯袖口，將他平整順的袖口也皺。

一看就不甚清醒，語氣也是低低的。

“討厭？”江聞祈沒什麽表地重複一遍，臉低下去，看著懷中人。

閉著眼，眼睫輕輕著，似脆弱的蝶翼，一不小心就會碎掉。臉頰兩側洇開不正常的淡，似的水桃，迷離和。

他嗓音也低下來，輕輕的，像窗外細碎的落雪聲，紛紛揚揚。

“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