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抓穩車壁，腳踏在車階上，云挽提，準備再次嘗試上去。

結果意料之中的失敗。

嘆氣之余，眼前忽然出現一只手。

寬厚的掌心朝上，五指微屈，修長有力。

云挽抬頭，隔著半截緞簾對上手掌主人的目，意思不言而喻。

微微愣怔。

景宣帝薄微張，語氣涼薄：“發什麼呆？”

云挽寵若驚，“謝、謝七爺。”

手放他的掌心，手心相到一陣滾燙，五指被攥住，接著便是一強勢的力道。

順著這力道，云挽前傾，整個人似凌空一瞬，回過神來已經踩上馬車。

進車廂，云挽心底由衷嘆，不愧是這天底下最尊貴之人的馬車，在外看已是寶馬雕車，里頭一看更是有乾坤。

鹿皮絨為毯，翡翠珠寶為簾，綢墊舒適，不到毫顛簸，置一張半人寬的榻，熏香怡人，細微之著致奢華。

云挽尋了個靠近緞簾的位置坐下，雙并攏，是標準的淑坐姿，頭顱微垂，讓人的看不清臉上的神。

車緩緩轉，挑起簾子往外瞧了眼，正是往陸國公府所在的方向。

云挽心頭微微安定下來。

這時耳邊傳來涼涼聲：“夫人不如干脆坐到車轅上去。”

對上景宣帝似嘲弄的神，云挽抬手理了理擺，不好意思道：“我裳臟，怕污了您的馬車。”

兩顆東海夜明珠靜靜地躺在烏楠木案幾上，璀璨的輝照在每個角落。

景宣帝眼力過人，借著線，瞬間注意到云挽此刻的容。

烏發髻微微松散，幾縷碎發掙發釵的束縛，從鬢角、后頸墜落，在瓷白的上。

原本一整潔的，如今袖口、裾像是被人了一團后攤開，皺的，月白澤更是多了幾灰污漬，細看甚至有星星點點的燒焦破口。

狹長眸微挑，幽長目落在白凈飽滿的雙頰上，景宣帝嗤笑：“夫人這是往灶臺上滾了一圈？”

云挽下意識抬手了臉，頓時干凈如玉的手背上多了一塊灰漬，耳微熱，小聲嘟囔：“才不是.........”

火場中灰燼飛揚，難免落到人上，云挽在安邑坊已經努力避開火勢大的地方了，沒想到還是沾了一黑灰。

看樣子這裳已經不能穿了，云挽默默想。

殊不知在眼前的男人眼中，已經了一顆在灶灰里滾了一圈的白玉糕。

景宣帝扯了扯道：“夫人倒是熱心腸，救火救人之事自然有府衙心，你去湊什麼熱鬧？還是覺得就你那兩瓢水就能把一場火滅了？”

云挽駭然，“您、您怎麼知道？”

景宣帝直勾勾地盯著，未置一詞。

墨長袍包裹住他修長健碩的軀，他斜倚靠在車榻上，眼眸深邃如潭，姿態慵懶隨，看得人心頭然，不自覺屏息。

濃睫羽微，云挽垂眸回避。

這時車廂外傳來江福盛的聲音：“陸夫人有所不知，七爺方才正在那天香樓，是以瞧見了您那番英勇救人的壯舉，陸夫人果真巾幗不讓須眉！”

天香樓，正位于安邑坊斜側對面，是一家有五層高的酒樓，立于高樓之上，足以俯瞰整個安邑坊。

江福盛這話既解了云挽的困，又令赧。

干笑兩聲的：“江公公過譽了，我只是恰巧搭了把手，幫了點小忙。”

什麼壯舉、巾幗不讓須眉，說得汗。

不過——

狐疑地看向景宣帝：“您怎麼會在那兒？”

今日是寒食節，為大齊天子難道不該在天壇祭祖祀神，怎會出現在宮外？

挲著扳指的手一頓，景宣帝眸微瞇：“夫人很好奇？”

云挽愣了下，連忙搖頭。

即便是好奇，也是不敢點頭的。

景宣帝角扯了扯，似是輕笑，慵懶威嚴的嗓音淡淡響起：“有一帝國細深藏于我大齊多年，今日有了眉目，我來瞧瞧。”

云挽訝然：“細？”

隨后想起什麼，忙擺手拒絕道：“這等國家大事，您還是莫要說與我聽。”

否則回頭出了事，牽連到便糟糕了。

誰承想景宣帝并不避諱，支起胳膊換了個姿勢語氣悠悠道：“告訴夫人也無妨，畢竟那細作夫人也是識得的。”

他掃了眼側對面的子，意味不明。

“誰？”云挽下意識問。

“富商羅永。”

“羅老板？”

云挽驚愣住，表難掩詫異。

“沒想到他竟是敵國細作......火滅后我看見他的尸被人抬出來，我還惋惜了。”語氣唏噓，口中喃喃道。

“所以這場火........”

云挽悄悄看了眼景宣帝，不想這一眼正好被他捕捉。

景宣帝冷笑道：“夫人這是什麼眼神？你懷疑這火是朕讓人放的？”

心頭驟跳，云挽慌忙搖頭：“臣婦不敢。”

景宣帝冷嗤：“不過是狗急跳墻罷了，以為一把火便能毀去所有痕跡。”

云挽瞬間明了，安邑坊這把火十有八九是敵國自己人干的。

思忖間，倏然聽到景宣帝問：“倒是夫人，為何突然出現在那？”

云挽喃喃道：：“聽聞那胡商昨日從外歸來，想來得了不好貨，我便想從他手上買些香料回去。”

景宣帝：“香料？”

云挽頷首解釋：“您上次命我仿制的香，我今日出門便是想尋些特別的香料回去試試，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

忽覺不對，大驚，神不安地看向景宣帝：“您、該不會懷疑我與敵國細作有干系吧？”

驚愣的表出現在這臟兮兮的臉上，平白中多了幾分靈。

睨見眸底的驚恐膽怯，景宣帝模棱兩可道：“按規矩，這兩日一切出現在那的人皆視為可疑人員，應捉去刑獄司審問。”

“審、審問？”

云挽大腦一片空白。

景宣帝眉疏淡，端得一副矜貴凜然。

氣氛凝滯片刻，云挽神變幻莫測。

“您定是在同我說玩笑話。”忽然開口。

景宣帝好整以暇地盯著，“夫人何出此言？”

云挽輕咬下，“您若說的是真的，方才您便會把我送去刑獄司，又怎會好心送我回府？”

景宣帝不語，云挽的猜測多了幾分篤定。

車廂外江福盛暗自腹誹，幸虧這陸夫人反應敏捷，否則真如方才那般嚇哭了，干哄人的還不是陛下自個兒？

同時不免納悶，陛下何時同人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