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不吃魚……”低眉咬了一口荷包蛋的邊緣，煎得有些焦了，帶著一點苦味，同好吃不沾邊，只能算是勉強口的水平。

“嗯，只是不吃魚頭、魚尾、魚臟，見不得魚皮，還不會挑魚刺。”寇騫淡淡地把的未盡之言補充完整，“怪這魚不識相，沒長合你心意的模樣。”

當即剜過去一個眼刀，這話說的，搞得好像是什麼很不講道理的人似的。

但吃人，崔竹喧決定等吃完再同他掰扯這些。

兩個荷包蛋并一碗豆腐湯下肚，又捻了塊綠豆糕慢吞吞地啃著，蒙難流落的驚惶都一并被嚼碎咽下，甚至想起那些個話本子來，果然文人寫字就是夸張，一分事實非要三分吹噓、五分藻飾，再口口相傳、添油加醋，最后搞出十一分的聳人聽聞來。

大鄴吏治清明，哪就有那麼多不要命的歹人肆意生事，不就說天下不太平，這兒有盜匪，那兒有惡徒的，弄得好生心驚膽了一番，結果弄出個大烏龍來。

瞟向對面，雖然是個草寇，但知節守禮，倒是比在虞相看的那些個歪瓜裂棗還強上幾分。

“明日想吃什麼？”

“七翠羹、素燴三鮮丸、清燉蟹獅子頭。”

寇騫收拾碗筷的作頓了一下，重新坐下來，目盯了半晌，確定是出自真心而非刻意刁難，無奈地抓了把頭發，“某換個問法，你有什麼不想吃的？”

崔竹喧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兒要是能湊出那些珍饈佳肴來，他們此刻也不必圍在這張小桌前喝尸塊湯，難得諒了下旁人，“清淡些就好，我不挑。”

寇騫敷衍地點點頭，信，不如信江里的魚會主蹦進他的碗里。

“你就住之前的那間臥房，被褥在床底的木箱里，若是夜里會冷，就翻出來蓋上。”他作麻利地將鍋碗都放進木盆里，等白日里有方便清洗干凈，“某會在辰時叩門，其余時間有人來，不要開門，打發人去槐樹下的屋子尋我就行。”

崔竹喧不由得有些疑，“你為何要在同一個村子里置辦兩不挨在一起的屋宅？”

“……因為某是去鄰居家借住。”

一時語塞，自己這個外來客，竟把屋主給趕出了家門，頓時生出了點零星的愧疚，“我再給你十兩銀子，當做賃屋子的錢。”

十兩，都夠他再蓋一間屋子了。

短短一日，就許了他三個金餅、十兩銀子、一支金簪和一個吃喝不愁的差事，拜財神都沒有拜來得見效。

寇騫再度披了蓑斗笠，步雨中。

他應是貪財好，所以才肯費心哄人。

……

床板很，卻是不怎麼結實的樣子，崔竹喧甚至還沒翻，不過是胳膊挪挪，床架便吱呀吱呀響個沒完，這般不中用的東西，不若劈了當柴燒算了。又盯向跟乞丐裝沒什麼兩樣的床幔，拿這個引火正好。

但也只是想想，總不能真的把人家的臥房一把火點了。

要不然寇騫明日幫把這床幔補補？大不了，再給他一條銀鋌。

這頭睡不安穩，寇騫那頭亦然。

寇騫推開房門，撲面而來就是一濃重的酒味兒，里頭人劃拳、搖骰，玩得氣氛正好，卻于此刻戛然而止，一個個都是扯出張尷尬的笑臉，暗地把押注區的銀子往自己懷里收。

坐在正中央的阿樹腆著臉問：“老、老大，你要來怎麼不早說？”

“要是說了，怎麼能知道你們新花樣一天比一天多？”寇騫解開間的繩結，立時有眼尖者跑到后頭接過蓑斗笠，趁放雨的時機悄悄溜走，腳剛邁過門檻，就聽得冷淡的聲音繼續道，“冒雨回去，易染風寒。”

于是那腳當即退了回來，悶頭鉆到墻角去。

“心虛這樣，賭的什麼？”

第8章 008 梳云掠月 “你敢笑話我！”……

屋里一片寂然，無人應聲。

寇騫冷笑一聲，“行了，你們什麼德行我還不知道？無非就是何日圓房、一夜幾次這種齷齪東西，今日便算了，下次再讓我抓到，就扔江里喂魚去。”

眾人訥訥應聲，阿樹倒了碗酒遞過去，見寇騫喝了，這才壯起膽子問：“老大，那你準備何日辦喜事啊？”

寇騫瞟過去一眼，“明日。”

“啊？這是不是太倉促了？”

“怎麼會？現在殺，夜里守靈，明早出殯，午間吃席，快得很，要試試嗎？”

阿樹面一僵，屁往邊上騰挪幾步，生生去了桌子的邊緣。

“這是個羊，出手闊綽，但來頭應當也不小，自己平日說話做事都注意著點，別到時候招惹來一群兵。”

“沒聽說縣里有這般人啊，”角落的男人抓了抓頭皮，有些驚訝，“難道是縣太爺新納的妾？”

寇騫鬼使神差地回想起那惡劣的子，別說給縣太爺做妾，便是縣太爺給做妾，都不一定能順心賞個好臉。

將酒碗一擱，簾進了里屋，合躺上榻。

賭局沒了，悶頭喝酒也捱不了多久，不多時，人群便稀稀拉拉地散了，剩下阿樹與牛二扯了竹席子鋪在地上，也囫圇睡去。

雨打窗檐，直至四更天也沒個消停，雷聲倒是沒有，卻有此起彼伏的鼾聲比雷要更響亮些，擾得榻上人翻來覆去也合不上眼睛，索又把懷里的金簪拿出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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