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推得更開了些，探出一個腦袋，左右環顧，應是無人。

門被徹底推開，攥著刀柄，圍著屋子繞了一圈，又檢查過門閂，正好好地在上頭，確實無人。

不過是虛驚一場，崔竹喧想。

把菜刀放回廚房，而后走到檐下，將燈籠里的燭火吹滅，眉眼低垂，面前卻突然一暗，一個巨大的黑影將籠罩在，再抬眸時，燈籠后，是一雙猩紅的眼。

認得這雙眼睛，來自臭烘烘的酒鬼，酒鬼滿臉橫，慢慢地咧起角，出泛黃泛黑的牙，那牙并不齊整，歪歪斜斜地在一塊兒，一顆顆被磨鋸齒狀，不似人，更像是兇惡的。

猩紅的眼盯著，尖銳的牙一張一合，涌出一令人作嘔的惡臭。

“小娘子，還記得我嗎？”

他們只說，不要開門，卻沒人說，有人闖進門應當如何。

想逃。

想。

想哭。

各種念頭織到一起，匯一種名恐懼的緒涌上心頭，渾恍若倒流，每一骨頭都在發抖，艱難地呼吸著，好一會兒，才尋回了自己的聲音，卻低若蚊蠅，旁人聽不清，又或者，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

酒鬼往前湊近了些，卻猛然退了一步，惡狠狠地瞪過去，威脅道：“你闖進來，就不怕寇騫教訓你嗎？”

酒鬼的作猶疑一瞬，面上的笑容卻更大了些，解釋道：“怎麼會是闖呢？我見著門沒關，怕屋里遭了賊，便進來看看。”

門分明是關——開的？

不可置信地過去，門閂被隨意地扔到一旁，與黃泥野草作伴，門板大敞著，出深不見底的夜，好似囚牢，好似口，都在著、催著認命赴死。

扭回頭，故作鎮定地回答：“既然看過了，沒賊，那就走吧。”

酒鬼哧哧地笑起來，五扭曲地挨到一，“你是老大的人？”

崔竹喧下意識想否認，可又想到白日里范云說的話，整個白原洲都聽寇騫的，面前的這個酒鬼也是一樣，心一橫，倨傲地看過去，“你既然知道，還不恭敬些？得罪了我，寇騫不會放過你的！”

本意是威懾，孰料這酒鬼卻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誕的笑話，扶著墻大笑，笑聲嘔啞，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野的嘶吼，令人骨悚然。

“今天不下雨，他回不來的，”酒鬼兩只渾濁的眼珠子在骯臟的眼眶打轉，目愈發骨，肆意地黏在上，一寸寸爬過去，“真是漂亮啊，他留你一個人獨守空房，一定很寂寞吧？難怪，你要來勾引我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何時勾引你了？”

“小娘子敲了我家的門，不就是想跟我上床嗎？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我保證，一的力氣都用在你上，保管讓你……”

崔竹喧忍不住向后退去，惱恨自己為何不抱著菜刀過夜，惱恨這人滿口的下流詞句，惱恨寇騫收了的金簪，在這種時刻卻沒了人影，淚水盈滿眼眶，只咬強忍著，惡聲惡氣地警告：“就算寇騫今天不回來，過兩天也是要回來的，你如此行事，等他回來，他一定會殺了你！”

“只要小娘子不告狀，此事自然不會被他知道。”

怎麼可能不告狀？定會讓寇騫像片魚一樣，把這人生剮了！

酒鬼一眼便瞧出了的想法，獰笑道：“小娘子可以主跟我好，我是夫，你是□□，我們可以一起瞞著他，長長久久地好——又或者，小娘子力抵抗，或是撞墻自盡，反正人剛死，還是溫溫熱熱的，做起來差不多，等完事了，我把你往水里一丟，你猜，他能不能找到你？”

“沒準兒找都不找吧？興許以為你是搶了船，渡河逃跑了，以往，也不是沒有過這種事。”

別說以往，到這的第一天，不就這樣做了嗎？

“出了白原洲，他就不會再管你了，可惜小娘子這般細的皮，就要泡在江里，被魚蟲啃食，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寧啊！”

一寒意涌上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懸在眸中的淚滴終是滾落下來，如一顆顆晶瑩的珠，而后穿線，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崔竹喧真的怕了，向來自詡崔氏貴，自來只有欺別人的份，甚至無需欺，凡目可及之人，皆是要奉承討好的，莫說是斥責辱罵這般重話，便是平平常常的一句拒絕都鮮聽到，還是第一次遇上這般骯臟齷齪、威脅恐嚇。

“小娘子，想好了嗎？要不要從了我？”

許是怕到極致，反倒冷靜了下來，攥擺的手倏然松開，面上的淚痕未消，卻揚起角，粲然一笑。

燈下看人，更添三分。

微黃的燭火照得夜朦朧，人如玉，眼尾垂淚，一副楚楚可憐相，真真心頭直，酒鬼目愈發火熱，一時竟看癡了，口中喃喃：“小娘子……”

他看著朱輕啟，而后吐出了世界上最妙的聲音。

“好啊！”

第22章 022 皮同焚 賴以求生的浮木，……

酒鬼迷心竅，急吼吼地沖上前，大張著雙臂，將人攬進懷里，偏人蓮步輕移，他撲了個空，他正待發作，卻見崔竹喧斜倚著門框，巧笑嫣然，于是那點怒意又輕飄飄地散了，沉醉在這迎還拒的小把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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