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間梨花香簌簌飄落，纏得沈支言進退兩難。素知二哥對阮苓并無男之，可眼前這丫頭偏生執拗得很。

正躊躇間，阮苓又晃著的胳膊聲道：“好姐姐，待我嫁過來做了你的嫂嫂，我定會對你很好很好，我真的很想與你為一家人。”

五歲時阮苓就對沈支言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兩個小姑娘玩的好，阮苓總是賴在沈府不走，還說要住在沈府里做沈支言的親妹妹。

那時候沈支言的娘親還打趣：“苓兒，我們家男兒多，回頭任你選。你嫁過來，就可以和支言為一家人了。”

現在看來，娘親那句話怕是要實現了。

阮苓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枚繡著梵文的平安符，塞到沈支言手中，嘿嘿笑道：“姐姐，這是昨兒我姑母去大相國寺求來的。不僅親王府里的雪廷衍和薛召容各得了一個，連帶著你我都有份呢，你戴在上，會保平安。”

阮苓的姑母乃是親王府的側妃阮檸，年方廿四，正值韶華。三年前以側室之禮主親王府，如今已是府中世子薛廷衍與二公子薛召容的庶母。

阮檸雖非正室，卻因溫婉頗得王爺歡心，在府中也算頗有面。出嫁之前就與阮苓關系甚好，雖然相差幾歲，但是相時如同姐妹。

因著沈府與阮府比鄰而居，沈支言與阮檸自是稔。只是萬萬沒想到，阮檸會在碧玉年華嫁與已是中年的薛親王薛甚。

薛甚，這位陵國赫赫有名的親王爺，戰功彪炳，半壁江山皆是他當年金戈鐵馬打下來的。如今膝下二子，長子薛廷衍年方廿五，較阮檸還年長一歲，是陵國公認的才卓越的翩翩佳公子。次子薛召容廿一有余，雖不及其兄才名遠播，卻也是個冷峻果決又能文能武的將帥之才。

薛甚早年喪妻，一直潔自好，多年都未續弦。可誰曾想，三年前竟會看上阮家姑娘。當年他們那場婚事轟京城，十里紅妝羨煞旁人。原道是王爺深義重，誰知新婚燕爾之際，他竟與阮檸立下契約：終不得孕育子嗣。

坊間議論紛紛，有說王爺對亡妻念念不忘的，也有說是為了兩個嫡子的前程才不許側妃生育的。

而阮檸對此諱莫如深，只在偶爾郁結時，才會向阮苓吐幾句。素來心善，自府后便廣結善緣，時常往各寺廟布施祈福。這不，昨日又去大相國寺求了平安符來。

沈支言拿著平安符微微怔了一會。從前阮檸去寺廟祈福，素來只給阮苓帶平安符，不想今日竟也有一份。只是聽阮苓提及薛召容，心中微，輕聲問：“姑母，也給薛二公子求了平安符？”

當年阮檸嫁親王府時，薛召容曾百般阻撓。在他心中，父親另娶新婦，便是對亡母最大的背棄。更何況王爺曾在先王妃墳前立誓，此生絕不續弦。大婚當日，薛召容甚至都未出席婚儀。

三載春秋過去，薛召容從未向阮檸敬過一盞新婦茶，更不曾喚過一聲“庶母”。阮檸亦因他冷峻態度，平素不敢親近。這般贈符之事，往日是斷不敢為之的。

阮苓輕嘆：“姑母說，到底是親手將平安符給了他。雖他面不豫，倒也收下了。”

轉著手中錦帕：“姐姐，親王府兄弟當真云泥之別，薛廷衍接符時歡喜非常，還鄭重其事地向姑母行了大禮呢。不過以薛二公子那般子，肯收下已是難得。”

阮苓所言不虛，以薛召容那般冷峻子，能收下阮檸送的東西實屬難得。這般看來，阮檸嫁王府三年，終究未能得他真心接納。只是細想又覺荒唐，阮檸與薛召容兩人年歲相差無幾，這聲“庶母”如何得出口？

沈支言將平安符仔細收進袖中，淺笑道：“我帶你尋二哥去，今日見他心甚好，想必不會躲你。”

阮苓聞言喜不自，連連點頭道：“支言姐姐最疼我。”

二人沿著回廊徐行，阮苓忽而側首問道：“說來奇怪，這幾日怎麼不見你表哥蹤影？”

沈支言腳步微頓，過會兒才回道：“他近日忙于科考，我已多日未見了。”

阮苓應了聲，道：“表哥前些日子還說呢，待科考后要帶我們去靈山游玩，也不知今年可還作數。”

說著又神兮兮地看向沈支言，問道：“我聽聞表哥準備在放榜后給你個驚喜，姐姐可知是何事？莫不是他要求娶姐姐？姐姐和表哥義深重，又都很優秀，簡直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若是你們婚，我第一個贊。”

在阮苓眼中，沈支言那位如清風朗月一般的表哥何蘇玄，無論是高、樣貌、、以及才華，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才能配的上的好姐妹沈支言。

說起這事，沈支言耳微紅，別過臉去道：“休要胡言。”忙岔開話頭：“今日可要留下用膳？我讓廚房備幾道你吃的菜。”

“自然要留。”阮苓毫不客氣，甜甜笑道，“我要與支安哥哥一同用飯。”

每次說到沈支安，阮苓眼中就似有星辰閃爍，看起來更加靈可人。

二人行至書房外，阮苓卻躊躇不前，只拿眼瞧著沈支言。沈支言會意，抬手輕叩門扉：“二哥可在？”

不一會，屋傳來清潤男聲，接著房門打開，沈支安一襲月白長衫立在門前。他看到阮苓，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就要闔上門扇。

阮苓見狀，一把按住房門，笑道：“支安哥哥，你別關門。”

阮苓思想單純，沈支安這般態度也不在乎。

沈支言瞧了瞧二哥神，忙道：“二哥，阮苓妹妹特意為你做了梨花糕，快嘗嘗。”

阮苓把食盒遞到沈支安面前，眉眼彎彎地道：“支安哥哥，我往糕里添了薄荷葉，清甜爽口得很呢！”

這些日，阮苓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沈支安跟前，不讓他養了幾分警覺，一看到就下意識地躲避。此刻雖仍想回避，但見笑靨如花，終是心，接過食盒道：“進屋說話罷。”

二人隨他，沈支安將食盒置于案上，卻未立即打開。阮苓急急上前掀開蓋子，拈起一塊尚帶余溫的梨花糕遞到他邊：“哥哥快嘗嘗，我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呢！”

沈支安不忍拂好意，只得就著的手輕咬一口。糕餅口，薄荷的清涼混著梨花的香甜頓時在齒間

化開。

沈支言靜立一旁，細細打量著二哥的神。往日里二哥雖也因阮苓突如其來的意而略顯局促，但眉目間總著兄長般的溫和疏離。今日卻大不相同，只見他嘗了那梨花糕后，耳尖竟泛起薄紅。

最是了解這位兄長。沈支安生溫潤，待人接向來謙和有禮，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在三位兄弟中最為俊朗。年時便被譽為“玉京第一公子”，多閨秀芳心暗許，他卻只醉心仕途，至今未曾議親。

此刻這般狀，沈支言心想，莫不是真的對阮苓了心思？

阮苓見他吃的開心，又往前送了送糕點，沈支安又紅著耳朵咬了一口。

沈支言瞥見案上攤開的書冊，順勢問道：“二哥今日研讀何書？可是在作批注？”

沈支安學識淵博，沈支言往日所習詩文典籍，多半都是二哥親自教授。時常來書房請教，但凡得了新書，沈支安也總會與分。近來已將手頭的書卷讀完，正覺無趣。

沈支安接過阮苓送到邊的糕點，溫聲道：“近日圣上待我與薛召容同審一樁案子，我正在梳理案。”

他說罷，低眸看了看眼著他的阮苓，又添了句：“這段時日公務繁忙，怕是不能常在家中。阮苓妹妹若是閑來無事，不妨多尋支言作伴。”

阮苓此刻滿心滿眼都是他，只覺得他說話時結微的樣子都格外好看，哪還聽得進這些推拒之詞，只顧著點頭應道：“支安哥哥且忙正事，我自會尋支言姐姐玩的。”

沈支安微微頷首，將最后一口糕點咽下，看了眼窗外天道：“我稍后還要整理案卷，需去趟親王府尋薛召容商議，不多陪二位妹妹了。”

阮苓心知二哥手頭的案子定是要，不便多加打擾，笑地挽起沈支言的胳膊：“二哥哥且忙著，我們到園子里玩會兒。”說罷便拉著沈支言出了書房。

今日沈支安不僅用了做的糕點，待的態度也比往日溫和，阮苓心中歡喜難抑，開心地對沈支言道：“姐姐瞧見沒？今日二哥哥待我不同了呢！莫不是終于對我了心？”

沈支言見這般天真模樣，不忍說破，只淺笑道：“但愿二哥有朝一日能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盼著你能得償所愿，嫁與心儀之人。”

“姐姐放心，我定會再加把勁的！”阮苓信心滿滿。

正說著，忽見一子匆匆跑來，手中提著個油紙包，遠遠瞧見二人，便笑著招呼：“兩位妹妹，我新烤了兔，特意給你們送來嘗嘗。”

阮苓看到來人，眼前一亮，開心道：“是義沅姐姐，姐姐又給我們帶好吃的了，我們真有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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