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臉已紅，逃也似地出了房間。

蘇冉在原地愣了一會，然后端著湯走到床邊坐下。母二人面面相覷，沈支言得垂下腦袋，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這湯溫度剛好，快喝下。”蘇冉舀起一勺湯，狀若無事地遞到邊。

“娘，我、我自己來。”沈支言忙接過娘親手中的碗。

蘇冉瞧著紅的臉蛋，笑了笑道：“言兒，你告訴娘，你與薛二公子何時好的。”

“沒有好。”沈支言急忙解釋，“方才……方才他只是查看傷口。”

說得心虛。

蘇冉見這般慌，不由莞爾：“你先把湯喝了，娘有話同你說。”

沈支言趕忙捧起碗，將湯一飲而盡，都沒嘗出什麼味道。

蘇冉接過空碗擱在案上，輕輕握住的手：“娘親也聽說了些風聲，薛親王有意與將軍府聯姻，偏生義沅不愿，這才將主意打到咱們太傅府頭上。”

幫兒理了理落肩頭的衫：“薛二公子瞧著倒是一表人才，與你也算般配，只是婚姻大事，終究要講個投意合。若你當真喜歡，爹娘不會阻攔，若是你不愿，爹娘也會設法與親王府周旋。”

沈支言道：“娘，兒不想嫁人，就想永遠陪著您和父親。朝堂上的風波，不是聯姻就能平息的。即便我與薛召容了婚，也不過是給皇家做個樣子罷了。”

到頭來還不是落得個滿門抄斬。

蘇冉嘆了口氣，著的發道：“傻孩子，你年紀尚輕，哪里懂得這些？薛親王此番作，絕非只是虛張聲勢，其中牽扯之深，連你父親都要再三斟酌。不過你放心，爹娘絕不會勉強你，畢竟是終大事，自是愿你嫁個稱心如意的。”

沈支言也在心中嘆息，前世那時懵懂出閣，婚后終日郁郁，每次歸寧，母親總是憂心忡忡地拉著的手問：“支言啊，若了委屈定要告訴娘親。你父親、兄長們都會為你做主。”

那時的，眼里早已沒了彩，仿佛世間萬都激不起半分漣漪。每次娘親問起，都只是木然地答：“我很好，薛召容待我也好。”

確實，吃穿用度從未短缺，年節時他也會來院里坐坐。可除此之外，兩人之間仍橫亙著無法越的鴻，只要及字，不是爭執便是冷戰。

曾無數次在深夜里后悔，為何要踏上花轎，為何要踏進婚姻的泥潭之中。

而如今，蒼天給重來一次的機會，怎會再盲目走進婚姻。

輕握住母親的手，眼中清明：“娘親，嫁人并非子必經之事，這一世，我只愿常伴雙親膝下，不再婚。”

蘇冉聽著，心中酸，拍了拍的手道：“娘親明白，只是那薛二公子待你似乎不同。昨日他借著尋你兄長的由頭過來，實則為了見你。用膳時，娘親見他總往你這兒瞧，也許對你有意思。”

有意思？沈支言臉上又是一紅，不知要說什麼。

蘇冉瞧著這般樣子，不由輕笑。兒是上掉下來的，其小心思豈會看不懂。

沒再追問。杏兒進來稟報：“夫人，小姐，何家老爺和夫人來了。”

——

薛召容今日本留在太傅府用膳，也想多陪陪沈支言，可方才他竟似中了邪般，鬼使神差地將人抵在床柱上索吻。若非沈夫人突然出現，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此刻回想，那不控的舉，仿佛有另一個靈魂在支配著他的。在沈夫人眼皮子底下做出那般孟浪之舉，真讓他恨不能找個地鉆進去。

回府一路上，他耳邊仿佛還回著自己失控的心跳聲。

到了親王府，鶴川遠遠迎上來，見他面異常，急道：“聽說您了重傷？怎麼臉這般紅？可是發熱了？”

薛召容抬手了滾燙的臉頰，快步往屋里走：“傷已無礙。”

“那您這是怎麼了？臉太紅了，有點不對。”鶴川亦步亦趨地跟著。

“因為沈支言。”他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沈姑娘？”鶴川一愣，“沈姑娘怎麼了？”

“方才在房中時，我腦中突然閃過些奇怪的畫面，然后就……將抵在墻邊……”

差點親了。

鶴川瞪了瞪眼，恍然道：“難道公子已經與沈姑娘好上了？王爺讓您娶親之事，要？”

鶴川有些激，他正為自家主子這樁婚事發著愁呢。以公子這般冷清的子，似乎很難討姑娘歡心，誰曾想進展竟這般神速。他嘀咕道：“莫非是昨日英雄救打了沈姑娘？”

薛召容搖頭：“我覺得還無法接。”

“無法接？那是何反應？若未激烈抗拒，許是心中也有幾分愿？姑娘家面皮薄，上推拒，心里未必不樂意。”

薛召容凝神回想：“看我的眼神確與旁人不同。我抱時，只輕聲道了句‘別這樣’。”

“這不就是默許了？”鶴川掌笑道，“既如此，不如直接上門提親。”

“不可。”薛召容微蹙眉頭，“我二人皆有些古怪的記憶纏繞，需得先弄明白，何況若因這些虛幻印象貿然求娶，未免輕率，我已向父親保證，不會強迫。我父親給了七日之期，這幾日我多去走，最后若愿，我們再婚。”

鶴川聽得“婚”二字，心頭一熱。他自伴著公子長大，深知公子從未嘗過親滋味，在這冷冰冰的親王府里，連半分溫都難覓，若真能與沈姑娘結為連理，得個知冷知熱的心人

，那真是太好了。

他正想著，忽見管家匆匆過來：“二公子，王爺請您過去。”

“好。”薛召容應了一聲，去了父親房間。

書房，父親端坐案前，見他進來，難得關切地問：“昨日為救沈家姑娘的傷，可好些了？”

薛召容頷首回道：“已無大礙了。”

父親難得地夸贊道：“昨日救下沈姑娘，做得不錯。想必沈太傅會好生考量這門親事，過幾日為父便帶你去提親。不過，眼下你大哥在西域與商隊起了沖突，你即刻，去把那個西域頭領解決了，再護送你兄長回京。”

薛召容聞言頭一哽，父親果然不會單純地關心他的傷。他筆地站著，半晌沒能應聲。

父親蹙眉看他，沉聲問：“你有其他事？”

他回道：“我想這些日與沈姑娘多接接。”

他已經許諾會每天陪著。

父親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意味不明，讓他聽起來很是不適。

父親的聲音沉了下來：“這事比不得你大哥的安危重要，旁人我不放心，必須由你去接應他。”

薛召容：“父親先前允諾的七日之期還未到，我已經答應沈姑娘……”

“答應什麼？”父親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救下沈姑娘已是天大的契機，屆時直接上門提親便是，何須再多此一舉？今日就啟程去西域，速去速回，必須護你大哥萬無一失，否則拿你是問。”

大哥。

果然，在父親眼中，他的人生必須得圍著大哥轉。他心中甚是酸，只覺一寒意從脊背竄上來。他攥拳頭，抬頭直視父親的眼睛，道：“即便是提親，也該讓沈姑娘有個準備。婚姻大事，豈能這般強人所難？”

“強人所難？”父親冷笑，“你何時變得這般婦人之仁？可知今日朝堂上，滿朝文武跪求圣上削了你大哥的職？西域這樁麻煩，也是皇家在背后縱。你該分清，你大哥的仕途與你那點兒長，哪個更為重要。”

父親字字如刀，好像他的意愿，從來都不值一提。

“父親既允我與沈姑娘婚，就該多給我些時日與相。婚姻乃終大事，即便太傅府與親王府利益相連，也該給予最基本的尊重。西域我可以去，但求父親莫要將婚事得太急。王府的危難，我也會設法幫助父親解決。”

“你解決？離了親王府，你算什麼？能娶到太傅之已是抬舉你。若真這般不滿，大可將王府賜你的一切都拋下去做個馬夫，豈不自在？”

馬夫。

這番話如冰錐刺心，薛召容攥的指節已然發白，原來在父親眼中，他這個兒子竟如此輕賤。這些年他為王府出生死，到頭來卻只換來這般言辭。

他還想再爭，忽聽“砰”的一聲巨響，茶盞已在案上拍得碎，父親厲聲喝道：“鶴川，去準備準備，即可帶他出發。”

門外的鶴川聞聲打了個寒，慌忙進屋行禮，抬眼間，只見自家公子僵立原地，雙拳攥得青筋暴起。

薛親王冷眼掃來，鶴川連忙扯了扯主子袖：“公子，走吧！”

再僵持下去，怕是王爺要手了。

好一會，薛召容才轉出去。

廊下春風徐徐，鶴川小跑著跟上他，擔憂道：“公子，路途遙遠，您背上還有傷，不如請位太醫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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