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弄髒他了 他這麽幹淨的人，會討厭自……

子時已過，京城的街道響起了打更聲。

章淩之坐著轎子回了府，門房聽到靜，連忙起開門，替他打著燈籠。

章淩之下了轎，一路往燕譽園去，姿筆依舊，眉眼間是淡淡的疲倦。

剛拐過一道垂花拱門，卻見燕譽園門口，立著芳嬤嬤。

瞧著章淩之過來了，直跪下，“大人，老奴懇請，還章大人替我家小姐做主。”

看著跪在地上的老仆婦，章淩之不解其意。“嬤嬤起來說話，雪兒怎麽了嗎？”

芳嬤嬤依舊是執著地垂頭跪地，“今兒晚上，因大人久未歸家，姑娘非要在轎廳等候大人。老奴拗不過，只好隨去了。本想著章府安全，當不會出什麽意外，可沒想，老奴正替姑娘燒水之時，竟是聽得前院傳來姑娘的尖。待得老奴趕去，就見章公子正抱著我家姑娘過來，姑娘……已經暈厥過去了。”

章淩之聽完，立馬急了，“雪兒現在怎麽樣了？快帶我去看看！”

芳嬤嬤形未，穩如青山，“我已經替姑娘理過了，暫時沒事，就是同過去那樣，需要靜養一些時日，待到姑娘醒來便好。當務之急，是懇請章大人替我家小姐主持公道，找出令昏厥的元兇。”

章淩之默了會兒，沉聲道：“你是懷疑，是嘉義做了什麽？”

“是。”芳嬤嬤斬釘截鐵。

章淩之更沉默了。

依他對他那個混賬侄兒的了解，不是不可能，但……他還是覺著難以相信。

冬寧這麽小的一個小姑娘，他能下得去手對做什麽呢？

“我知道了，嬤嬤的心我理解。但現在雪兒還昏迷著，一時之間也無法對證，這樣，等醒過來，問清楚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再談替你們主持公道也不遲。”

芳嬤嬤往地上磕三個響頭，直起子，“多謝章大人。”

“我先去看看。”章淩之腳尖剛一調轉，芳嬤嬤往他跟前膝行兩步，“大人，不知我家老爺可否有來信？前幾日，姑娘才因為思家心切，哭了好一場呢。”

哎。

他心中重重嘆氣。

“未曾。廣東據此路途遙遠，想來第二封信還沒那麽快抵達。不急，若是家書到了，我一定立馬給。”

“多謝大人。”芳嬤嬤又是一個磕頭，這才站起。

芳嬤嬤帶著章淩之進了疊彩園，他直奔床邊，等不及芳嬤嬤搬椅子過來，便袍在床沿坐下。

床上的小姑娘安寧地合著眼，臉洗得幹幹淨淨，兩只手規規矩矩地掖在被子裏。就像他每次見昏迷時的模樣那般，安靜乖巧，和平日裏的調皮玩鬧判若兩人。

手指不自覺上的鬢發，指腹到一塊凸起的淺疤，藏在發跡邊緣，平時不太顯見。

想起芳嬤嬤說過，八歲那年半夜暈倒，磕破了額頭，差點凍死。想來這便是那時候留下的疤痕了。

心髒做痛，章淩之甚至生出幾分自責。

都是自己沒有照顧好。說好的，會護平安長大的，無論發生什麽都要陪著的。

*

頭很暈，很痛，渾酸。

又是一個昏昏沉沉的覺，漫長到好像差點就醒不過來了。

冬寧艱難地睜開眼，一束線刺眼中，未及適應，立馬半瞇起眼睛，待到瞳孔重新接納了明，方才徹底掀開眼皮。

眼，是羅帳香暖的架子床，明亮的燭將帷帳上的蝙蝠壽桃紋照得清晰。呆了幾瞬，口中幹燥難耐，這才遲滯地了眼球，去尋屋裏的人。

屋角的人榻上，半倚著一個人，修長的手指夾著書卷，正專注地翻看。

沒有開口喚他，只是傻呆呆地盯著他的臉，腦子僵混沌著。

榻上的人不經意一個擡眸，正對上小姑娘無神的眼睛。

章淩之立即放下書，桌上倒了杯茶，“先喝點水。”他右胳膊將攙起，倚靠在自己肩頭。

冬寧輕啜幾口，幾縷清水下肚，總算清醒過來點。

“還要喝。”

只要一開口，總是忍不住跟人撒點。

章淩之聽這語氣，反而高興起來，又去接了杯茶水來，將攬在肩頭，遞到邊喂喝了幾口。

正在碧紗櫥裏瞇覺的芳嬤嬤也被鬧醒了，轉過屏風來，“寧姐兒醒了？沒事吧？”俯握住兩只手。

冬寧搖搖頭，眼神才剛剛聚焦，小臉兒蒼白如紙，似乎不太想說話。

芳嬤嬤本想趕給弄點吃的來，這次昏迷了二十一個時辰，比上次又久了點，就怕給人都壞了。

眼睛又瞟到滿臉關切的章淩之，還是想趁著他在，先把這個事兒問清楚了。

“寧姐兒，現在章大人在這兒，前日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你都跟我們說說。”

芳嬤嬤的問話喚起了那夜可怖的回憶，本就沒有的臉更是剎那烏青。那可怕的什仿佛還印在瞳孔上，還有男人裏臭不可聞的酒氣，兜頭澆下來，困得不能呼吸……

“嘔！”

雙手連忙捂住，把那嘔吐生生堵著，生怕弄髒了床褥。

“寧姐兒！”

芳嬤嬤跳起，轉頭推開門，就去打水。

章淩之手順了順的後背，“沒事的，吐出來。”

“唔……”冬寧俯下子，固執地雙手堵住，搖了搖頭，眼角都洇紅了，就是不願吐出去。

章淩之并攏雙手，遞到跟前，“乖，吐出來就舒服了，沒事的。”

看著那雙幹淨的大掌遞到面前，眼角出了淚花，拼命搖頭，說什麽也不肯。

“雪兒乖，聽話。”

又一酸氣從胃裏頭沖上來，伴隨著他溫的輕哄，實在忍不住了，“嘔！咳咳……”

一大口酸水吐在他掌中。

扶著床沿，不住咳嗽，似乎要將胃裏最後一點污穢都咳盡。

芳嬤嬤剛端著水盆沖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嚇得連忙把盆兒放床櫃上，“大人！”

“無事。”章淩之不不慢地起，將手泡進水盆裏，又接過芳嬤嬤遞來的帕子，仔仔細細地了手。

芳嬤嬤坐到床邊接手，將咳得快要彎折了的冬寧扶起，替順著背，“好些了沒？還想吐嗎？”

冬寧痛苦地搖搖頭，本說不出話來。

本就昏迷了近兩天，躺在床上未進米水，吐出來的全是酸水，真是把胃裏最後一點東西都掏空了。

芳嬤嬤瞧著心疼，給倒了杯水，喂漱幾下口，這才扶靠回床頭。

冬寧斜倚著，渾酸，整個人如同虛了般，平時靠口脂才能裝點得嫣紅的此刻更是蒼白如雪。

章淩之淨了手轉，就看到冬寧這幅模樣，剎那，像有一子在心口杵了個窟窿，拼命攪啊攪。他差點呼吸不過來。

冬寧無力地擡眼，正對上他的眼神，莫名地，淚水嘩啦就湧了出來，“小叔叔……對不起……”

章淩之神一怔。

芳嬤嬤也傻掉了，擡手要替揩眼淚，見章淩之過來，連忙挪出地方給他。

“傻孩子，哭什麽？”修長的手指挑去的淚花。

“我……對不起……把你弄髒了……”

芳嬤嬤：“……”

章淩之：“……”

這話……總覺得哪裏聽起來怪怪的。

章淩之但覺好笑，角按捺住笑意，“我當什麽事呢？都說了沒關系，乖，雪兒不哭了。”

可小冬寧還是覺得好難過，小叔叔那麽喜好潔淨的一個人，竟然用手去接的污穢，他還看到了自己這麽髒兮兮的一面，嗚嗚……想想都好難過。

哭啊哭，淚水怎麽也止不住，搭搭地，鼻涕流出來了，就用力吸一吸，把個章淩之看得是既心疼又好笑。

他心中無奈，只好小意哄著，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等鬧過了這一會兒子，冬寧實在是筋疲力竭，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就這麽歪靠在床頭，合眼養神。

芳嬤嬤弄了一碗末粥來，卻被章淩之接過，“我來吧。”他攪碗裏的粥，確認溫度適宜了，勺起一口，遞到冬寧邊。

張開小，嗷嗚一口吃個幹淨，鼓著臉頰，眼神專注地看他低頭勺粥。

室的自然已盡數退卻，燭火更明亮了，跳躍在他拔的鼻尖，每次一低頭，臉半進影裏，照得眉骨更優越，恍若天工。

小冬寧喝個粥，眼神就黏在章淩之的上沒有下去過。

芳嬤嬤站在一旁，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心中唯有哀嘆。

姑娘是真地長大了。

粥喝幹淨了，小冬寧也恢複了點神，章淩之看著滿臉虛弱的小姑娘，張了張，還是選擇換上一副溫的口吻：“雪兒，你告訴叔叔，那天晚上暈倒前是不是遇見了章嘉義？”

冬寧抿了抿，怯怯地點點頭，“嗯。”

接下來的話，章嘉義和芳嬤嬤都不敢問出口。

剛剛冬寧的反應實在反常，引得他們不得不往糟糕的方向想。

兩個大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還是章淩之先開口：“那你告訴叔叔，他……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冬寧憋不住了，下意識了下的被子，大大的眼睛浮上水霧，“嗯……”

章淩之倒吸一口寒氣。

芳嬤嬤不由攥了拳頭，骨節壯的手垂在邊，細細抖。

害怕，忽然不敢聽，可要把章嘉義碎萬段的決心釘住了的腳步。

章淩之垂頭，陷沉默，終究還是鼓起勇氣擡頭，對上小姑娘惶恐的眼神，嗓子微啞地開口：“那……你告訴叔叔，他……都做了什麽？”

用力咬，瘦削的肩膀開始抖。

“寧姐兒！”芳嬤嬤開口，一把老嗓子幹枯嘶啞，“那個畜生到底做了什麽？你都說出來！孃孃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章淩之此刻已經心慌得不行，他強自鎮定，有力的大掌圈住的肩膀，“雪兒不怕，有我在的，不會放過那些壞人。”

“他……他……”抖著開口，一雙眼睛空的，再也說不出話了。

章淩之深吸口氣，“這樣，現在假設我就是雪兒。”他指了指自己，“你看著我指的地方，點頭或者是搖頭，好嗎？”

冬寧點點頭。

他手挪到自己的，“他……你這裏了沒有？”

冬寧搖頭。

手又來到了口，“那這裏呢？”冬寧又是搖頭。

兩個大人暫且舒了口氣。

芳嬤嬤晃晃悠悠地，看著小冬寧的反應，只覺自己隨時可能要代在了這裏。

章淩之手懸在空中，清了清嗓子，頗為不自在地，還是遠遠指了指自己的□□，“那這裏呢……？”

看著他手指的位置，冬寧瞳孔驟，大吸一口氣，雙手揪住下的床褥。

章淩之臉慘白，整個人都僵了。

“個天殺的畜生……”芳嬤嬤咬牙，淚水瞬間從眼角噴出，“我去砍了他！個狗娘養的！”口裏大罵著，步就往門外走。

“嬤嬤，慢著！”章淩之呵止了。

“大人親口說的，要替我們家姑娘主持公道，現在這是想包庇那個畜生嗎？！”芳嬤嬤眼眶緋紅，目眥裂，這模樣，都把冬寧都給嚇住了。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孃孃，一時竟不明就裏，為何這件事竟能將惹怒至此。

“嬤嬤不要誤解我，待我先問問清楚再說。”

“還要如何清楚……？”剛剛還氣勢洶湧的人，瞬間便萎靡了下去，扶住後的門框，幾乎要站不住，“這一切還不夠清楚嘛……那個畜生……他……他……”

芳嬤嬤一聲哀嚎，整個人突地坐在地上，一邊狠命捶著自己口，嚎啕大哭。

小冬寧徹底被嚇著了，不知為何孃孃會激這樣，傾過去，扯了扯章淩之的袖，“小叔叔。”

章淩之回過頭，眼底猩紅，那臉上的戾氣還未來得及消散，哀慟地看著。

冬寧又是嚇了一跳，被他們弄得害怕了，小小聲開口：“小叔叔，是……了男人的那裏就會得病嗎？”

章淩之驚愕了，像是抓住了一明，惶急道：“你是說，章嘉義你了他……那裏？”

“嗯。”冬寧乖巧地點頭，又搖搖頭，“但是我沒有到的……”

“那他有沒有你下面？！”

小冬寧也不知道為什麽，被他這麽一問，還是紅了臉蛋子，“沒有……”

冬寧此話一出，芳嬤嬤也不嚎了，章淩之臉上出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所以，是他非要讓你他那裏？”芳嬤嬤掛著滿臉鼻涕水，呆愣地問出口。

小冬寧眉頭一皺，“我才沒有呢，是他按著我的手去的，誰要那個東西呀……惡心死了……”說著，眼底又溢滿委屈的淚水。

章淩之拍了拍的頭，臉倏忽一變，從床上坐起，推開門，徑直去了書房。

他取下書架頂上的藤鞭，快步往蓼芳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