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黃謠誅心 暗被發現。……

“自作主張！”

章淩之一掌拍桌上, 硯臺紙筆都跳了跳。

連翹嚇得撤後兩步，雙手抱腹退到一邊。

“你先出去。”

聽著主子的吩咐，忙不疊行個萬福, 快步走了出去。

書房的燭火明晃晃, 照得屋通亮, 章淩之的臉陷半明半暗的影中，被切割得愈發冷峻鋒利, 一雙冷眼鉗住。

小姑娘站在書桌前, 手指勾著手指，垂頭不語。

自上次冬寧同裴一鳴鬧了不愉快，他立刻便搬回了府，不敢再往兵部跑，可沒想, 才搬回來第一天, 就被裴一鳴狠狠耀武揚威了一番。

“閣老果然教子有方, 屬下心悅誠服。令侄的心意我領了, 這件事都是誤會，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他這才知, 冬寧竟然背著自己，跑去找裴一鳴道歉認錯。

裴一鳴這廝他太了解，心眼比針小，不知該是怎樣低聲下氣地跟他賠罪, 才那廝如此心通暢地接了。

一想到這裏，心裏就堵得發疼。

“冬寧, 你到底怎麽想的？誰準你擅自跑去找他道歉的！？”

他實在地怒了，聲俱厲，手指關節在桌上敲得梆梆做響。

“你以為我想嗎？還不是不想連累你！”憋著哭腔吼出來。

想起自己在太下曬了一下午, 又是花了小半年的月錢買來那幅畫，還要在那混蛋面前虛與委蛇、裝腔作勢，結果呢？換來的卻是他不留面的斥責。

“雪兒，我沒你想的這麽沒用。”他沉下怒氣，著聲音道。

“裴家是勢力龐大，可那裴一鳴在裴氏裏頭就是個邊角料，在我手上，他翻不出什麽天來。”

裴一鳴在他手底下幹了這麽些年，政績一件沒有，賣鬻爵、收賄賂，壞事幹了一籮筐。要說有點什麽長，就是品味倒的確有點，充其量也就是個鑲金邊的酒囊飯袋。

“要不是因為他姓裴，那裴一元都多餘看他一眼。就算他因為這個跟我有過節，捅到他哥那裏，怕是也不會搭理他。”

朝堂的派系鬥爭牽扯甚廣、極其複雜，章淩之了解他的老對手，裴一元城府極深，頭腦清醒，他不會因為弟弟的哭訴而多討厭自己一點；也不會因為弟弟的褒獎而多欣賞自己一點。

“這件事，你應該先同我打個商量。”語氣中是微微的嘆息。

冬寧竟不覺沮喪，聽到他說沒事，人都松快了起來，“真的嗎？！所以你確定不會有事的嗎？”的眼睛亮晶晶，欣喜地看著他，似乎完全忘卻了自己曾經過的委屈。

不知為何，那小狗般純淨歡欣的眼神，竟是將他心刺得一痛。

“嗯。”結滾了滾，他沉沉應聲。

“那就好。”抿一笑，酒窩沒心沒肺地著，小小聲嘀咕。

“你沒事就好。”

墨黑的眼睛凝視半晌，心中長長嘆了口氣。

“他……為難你了沒有？”聲音複又放低了下來，是往昔悉的溫。

冬寧咬住，扯出一個牽強的笑，搖搖頭。

章淩之又盯了片刻，站起，踱步到跟前，凜冽的眼神落在頸間那片杏黃的巾上。

一進來他便注意到了，一直忍著沒問出口。

小姑娘向來沒有結巾的習慣，今日卻把個脖子圍得嚴嚴實實，本就他倍奇怪。

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冬寧心虛地垂下眼睫，左右閃躲。

他的呼吸灑在額頭，太過有存在，如滾燙的水，漫天漫地地過來。

不由得退後一步，他猛然擡手，解開巾。

脖頸間的雪上，落著大片大片的曬傷，明晃晃的燙紅，鮮明刺目。

一下攥了手中的巾，他眼底醞釀著暴雪。

冬寧鼓鼓，剛想安他“沒事”，冰涼的手指上那燙傷。

“疼嗎？”

他一句溫的問候，擊中搖搖墜的心。一剎那，所有僞裝的堅強通通塌陷，在他面前坍一片廢墟，出最的那瓣芯，脆弱，又。

“嗯……”看著他，一扁，淚珠吧嗒一掉，“疼的……”

是疼的呢，還委屈。那個混蛋，明明他才是做錯事的那個，自己還要向他服、向他低頭，賠著笑道歉。

好疼呀，原來學會做一個懂事的大人，這麽疼。

是打落了牙齒和吞，是把不幹和委屈一起咽，真的好疼呀。

噎噎的，鼻尖浮上櫻，朦朧著一雙貓兒眼，無聲跟他撒。

章淩之不知自己哪神經搭錯了，許是小姑娘順著臉頰滾落的熱淚他失了智，大掌一把按過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沒事了，哭出來就沒事了。”

手拍著抖的後腦勺，冬寧雙手攀住他的肩，任淚水沾他的裳。

剛剛是想強裝無事的，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以堅強的。就像一個忍的大人那樣，擺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

可是他一句“疼嗎”，又輕易勾出了所有的委屈。

只要有他在，好像永遠可以哭訴，永遠可以任。

口鼻充斥著他上溫潤的沉香，結實寬闊的肩膀似能將整個扛起。

不自覺地，想索取更多。

頭往他的脖頸間蹭了蹭，埋頭在他襟，終于，嗅到了他上沉香氣最洶湧的來源。

溫熱的鼻息吹拂著他的頸脈，淡青的、他跳的經脈，活的、鮮熱的，凝聚著他的。

紅停在離那裏一徑，深深吸著氣，汲取著他的氣息，若即又若離。

有一種沖，想要吻他。

可強烈又克制地、激烈撞擊的心流，那發了瘋般、迫不及待將他占有的念，似乎只有通過這種方式發洩。

櫻張開，出尖尖的小虎牙，輕輕咬上他菲薄白皮下、那靜靜流淌的脈。

像被小尖利的齧齒咬住，脖子上傳來輕微的刺痛，的氣息吹拂過絨。

章淩之凝固，呼吸都不敢了。

尖銳的牙齒啃咬著，的也上來，叼起脖子上一塊輕輕往裏嘬……

“砰”地一聲，腦子裏像炸開了般，章淩之駭然一推，手上被咬過的地方，指腹到一排漉漉小巧的牙印。

“你……做什麽……？！”

人生頭一次，場上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章閣老，竟是嚇得語無倫次，對上小姑娘淚眼汪汪的眼睛，踉蹌著退了兩步。

“雪兒你……這是……”他還沒緩過神來，不可思議地著那淺淺的牙印，反複確認剛剛發生的真實與否。

冬寧怯得不敢看他，張地摳著手指，遠離了他氣息的籠罩，這才清醒過來，自己剛剛一時上頭都做了什麽。

“我……我只是……生氣……”聲音微弱，腦子裏飛速運轉著該怎麽編出一套最合適的瞎話。

“一想到在裴一鳴那裏的委屈，我就生氣，就想……就忍不住在你上撒出來……”

胡編著，勉勉強強是圓回來了。

章淩之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脯起伏著，眼皮沉沉垂下，似乎心力耗盡，不知在沉思些什麽。

心不由得往下墜，他不敢深想。

“我知道了，你趕歇下吧。”

他揮揮手，疲倦地趕人。

冬寧努了努，沒有說什麽，只好行禮道別，匆匆跑走了。

天吶！天吶！天吶！

捂著臉，狂奔在月朦朧的園中小徑。

冬寧你瘋了嗎？！剛剛為什麽要這麽做？！

自己怎麽會……怎麽會想去咬他的脖子？還……還想要用吸……

嗚嗚嗚……太丟臉辣！

在湖邊的石頭上坐下，雙手捂住臉，拼命跺腳。

慘了啦！以後還怎麽有臉面對小叔叔？他該怎麽想自己？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奇怪？很莫名其妙？

嗚嗚嗚……不要這樣子嘛……

心忽上忽下，一陣激。

手從臉上拿下來，出帕，不停往扇著風，企圖讓那紅的臉頰趕退了熱去。

完蛋，剛剛哭暈了，又被他的氣息香迷糊了，一時頭腦發熱，實在是沒忍住……

哎呀！怎麽辦？

帕揮得越發賣力。

害怕自己一天比一天失控。只要一靠近他，上的孔都在戰栗，囂著要去近他，占有他。

不再滿足于和他視線在空氣中的相，呼吸在空氣中的彙，裏的，只有和他在相親的片刻，才能解。

天上高懸著彎月，搖晃在樹影間。

坐在石頭上，舉頭靜靜仰。心緒逐漸平複下來，不由低頭，照向水中的月影，伴著人影。

帕一丟，趴在石頭上，手，去水中的倒影。漣漪在臉上開，扭曲一片一片。

想啊，真怕自己遲早有一日要忍不住，就要將那憋在心中的喜歡，宣之于口。

可是怕呀，害怕他的責罵，畏懼他的躲避。

那可能會面臨的後果，不敢把心意說出口。

手了心口，那裏憋得好漲，好痛。

要是他也能喜歡自己，那該多好呢？

就像對他的心那樣，是迫不及待地占有，想攬過的腰，想不可遏制地吻……

但這怎麽可能？仿佛是在癡人說夢。

淚水彌漫了眼眶，水中月像籠了層輕紗，又似霧裏月。

臉上冰涼的石頭，側過頭，悄悄地，將心深那點抑的熱，一點點，順著淚珠排出。

*

冬寧接過老板手中的樣書，手輕輕過封面上印刷的幾個大字：西窗舊夢。

“給，這是上次《靈潭志怪·下》的稿費，還是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三七開。”老板笑呵呵將一袋銀子遞過去。

“這下部賣得很不錯，看走勢，估能比上部還要好。姑娘可喜可賀呀，再好好經營幾本，‘往生花’這個筆名，定能火熱起來。”

老板不停道著祝福的話，冬寧卻全然聽不進去，著那袋銀子，只是不解道：“戴老板，這咱不是說好的嘛？那幅張顯真的畫就拿我這次的稿費來抵，怎的又把稿費給我了呢？”

那幅畫貴重，知道，就是把稿費全搭進去，這個價格都算老板賣了人的。

戴老板愣神了瞬，瞥眼看向芳嬤嬤，冬寧一下捕捉到，轉頭怒道：“孃孃！這是怎麽回事？”

“寧姐兒，不能怪我，這大人問我你去裴府的事宜，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把那畫兒說出來的。”

章淩之一聽此事，立馬芳嬤嬤去賬上支了銀子，背著冬寧悄地又把錢給了書坊老板。

“這大人要辦的事兒，我哪兒做得了他的主？”

冬寧咬住，氣怒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分明可以不提那畫兒的事兒！”

芳嬤嬤往下撇撇，戴老板恰好與對視一眼，無聲笑了。

沒錯，的確就是故意的。

姑娘辛辛苦苦就賺這麽點稿費，全搭在那畫兒上頭，替不值當。好在章大人是個爽快人，二話不說就把這個錢給填了。

“行了。”芳嬤嬤拍拍的肩，“這錢咱好過自己留著，全當給自己攢底氣了，日後總有用得著的地方。”

“小叔叔總是這樣，他還說我自作主張呢，他才是最自作主張的那一個。”不高興地嘀咕，把個帕子在手中揪得皺皺。

芳嬤嬤不笑了，連戴老板都是一臉祥和的笑意。

這天然的小兒態，可心可意，任誰見了都要心生喜歡。

“這樣書你先拿過去，看看有什麽問題，我再跟印刷坊那邊通便是。”

冬寧領著這本書，和芳嬤嬤出了書坊。

這幾日氣神養得足，不願著急回府，手上又意外得了筆銀子，非要拉著芳嬤嬤，揚言要請去“仰蘇樓”吃席。

芳嬤嬤見心好，也不願掃興，和在外頭一齊用過晚膳，又陪著在夜市逛了會兒，抱回了一堆叮鈴哐當的小玩意兒，這才慢悠悠往章府趕去。

芳嬤嬤手上串了一堆東西，只是那本樣書，寶貝得跟什麽似的，非要自己提在手上。

每次逛街，冬寧最的便是胭脂，各種的都買來，哪怕用不過來，也好收集在妝奩盒裏。每日早晨梳妝時，打開一那排排胭脂，挑選著今日要用哪一款，心裏便開心滿足得不得了。

恰巧，今日寶淵閣又上了批新，立刻就收囊中。人還在路上走著呢，便迫不及待賞玩，躲在冪籬下，一個個打開，先是送到鼻尖嗅，又是抹到指腹上瞧。怎麽看怎麽喜歡，怎麽看怎麽高興。

孃孃說得對，還是得攢點自己的銀子好，這樣既不用麻煩小叔叔、也不用寫信問爹娘要，就能大大方方地購自己喜歡的東西。

華燈初上，人聲鼎沸。

夜晚的街市，熱鬧更甚，冬寧往來人群中，擰開一盒胭脂，塗抹到手背上瞧澤。

“哇！”

驚呼，映著昏黃的燭火，手背上清豔的格外令人心。

真呵！

剛想出手，遞給芳嬤嬤看，面紗倏地被人掀開。

濃臭的酒氣撲面而來，一張悉的、令人厭棄的大盤臉懟到面前來。

“哎！哎嗨！果然是你！”

來不及驚呼，章嘉義油膩膩的手一，抹了把的臉，“小表妹，好久不見呀。”

“啊——！”冬寧著臉，驚著退後，手中的胭脂啪一下摔地上，盡數灑了出來。

“姓章的！你做什麽？！”芳嬤嬤鐵臂一掄，就要朝他揮來，卻被章嘉義後跟著的狐朋狗友一湧而上，沒皮臉地將團在中間。

“哎，大娘別激，都是自家親戚，這是何必呢？”

“你們幹什麽？滾開！”芳嬤嬤拼命揮舞著手，可手上東西太多，那些人就像群蒼蠅般，圍在耳邊嗡嗡作響。畢竟是好幾個強力壯的小青年，哪怕長期被酒泡壞了子，可也還是有一把子力氣在。

冬寧的冪籬已經被章嘉義一把揭開，在手中。

他不知喝了多酒，面皮漲紅，酒氣熏天，笑得顛三倒四，手指著，開始朝周圍大聲招呼：“哎！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啦！這位，就是嗝——！”他打了個酒嗝，那帶著酒臭的繼續一張一合，“這位，就是章越章大閣老，養在府上的小人兒哦。”

他這嗷一嗓子，熙然的街市上，不人群都聚焦了過來，或放慢路過的腳步，或遠遠扯著脖子，或直接駐足觀看。

冬寧霎時紅了臉，連退幾步，可發現邊漸漸被圍了一個圈，芳嬤嬤早已被那群無賴越帶越遠，只能是隔著好幾層人群，口中不住大罵。

邊沒有可以遮擋的東西，人群粘滯的目在上，周圍已經起了淅淅瀝瀝的議論聲，甚是有人袖著手，對著的樣貌品頭論足起來。

不住，雙手捂住臉，有種被了赤游街示衆的恥之。

心中更多的是害怕。為了藏好份，每次出門都必帶著冪籬，若是這人群中有人認出來就是榮的兒，這可真是給小叔叔招來了大麻煩呀！

“嗨？你捂什麽臉啊？你要是真跟他章越清清白白沒什麽，你大大方方讓大家瞧瞧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啊？”

冬寧臉燒紅到了脖子，氣得腳一跺，掌心傳來撕裂的怒吼：“章嘉義！你無恥！你口噴人！”

“我口噴人？呵！”他繼續昂頭朝著人群，指一指自己，“哎！我，章嘉義！我明正大！我正不怕影子斜！我敢個臉大家夥都瞧見！”說著，還抻起脖子，手在那酒紅的面皮上拍兩下。

“哎！我不怕！你呢？你躲什麽呀？你怕什麽呀？”

四周的人越圍越多，章嘉義更是來了勁兒。

“那個章越，他存的什麽心思？你當我不知道？從你進府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來了！那個道貌岸然的東西，就他這種人，也配進閣？也配為帝師？啊呸！”

他啐一口，真把坨痰吐在地上，嚇得近前的看客躲開幾步。

“他先是跟我娘、他嫂嫂，不清不楚地不說，而今又和你，他未出閣的養，瓜田李下的，嘖嘖嘖。要不怎麽說，他狠心把我和我娘都趕出府了，就剩你們倆住在那麽大個府裏頭，誰知道你們天都幹了些什麽腌臜事？怕不是早就睡到一起去了！”

“睡到一起”，這幾個字，將冬寧激得瑟瑟發抖，骨驚。手在臉上捂出了汗，最的胭脂已經化在了掌心，消融了一臉，狼狽不堪。

周圍的議論聲麻麻響起，那些對指指點點的論調也依稀傳到耳中：

“嘖，你看這小腰，勾魂吶！這要是天天跟眼前晃悠，哪個氣方剛的男人得住？”

“就是，才這麽小年紀，脯子就長得那麽高，沒經過男人不可能了。”

咬著牙發抖，人幾乎快要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要像個□□一樣被人圍在街中間辱。

“那章越幹這事兒不奇怪，估計就是有什麽古怪的癖好。一把年紀了不娶妻，不是和自己寡嫂攪合到一起，就是去騙自己的養。”

“哎，這當的啊，了那袍，誰還不是個冠禽了？”

非議聲越來越大，冬寧被圍困在中間，恍若孤島。芳嬤嬤的聲音漸行漸遠，章嘉義滂臭的氣息隨風吹來。捂著臉，無措地挪雙腳，可又不知該去往何。

無躲藏，無可依傍。

錐心的絕，一點點漫延。

“哎，把臉拿開唄，有臉做沒臉見人吶？”

有中年男子起哄，也想看看這章閣老養在府中的小金雀長什麽模樣。哄笑聲響起，有人接連跟著起哄架秧子。

冬寧耳朵紅得能滴，惶恐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從指中流出。

“行了，也別為難人家小姑娘了。”也有那看不過的，說了兩句良心話，卻被那好事的吔一眼，胳膊肘懟一懟他，“不樂意看你走，就顯得你大好人是咋的？還‘為難’，那他們自己不做那沒臉沒臉皮的事兒，誰管吶？”

章嘉義看人群呼聲熱烈，也被拱得來勁兒，像打了兩斤似的，抓住冬寧的手腕，使勁兒往下拽，“聽見沒有？別捂臉吶！大家夥瞧瞧，都瞧瞧。”

“啊——！章嘉義！你混蛋！”

冬寧歪扭著子，手悠悠拼命護住最後一點面，幾乎快要被他拽得了臼。

章嘉義徹底被激怒了，咬著腮幫子，使出吃的勁兒。

“我去你丫的……給老子把手拿開……”

他死死往下拽，面充。

也不知這小姑娘哪兒來這麽大力氣，甩著胳膊掙紮，幹脆蹲在了地上，一團，把頭埋進膝蓋裏，著肩膀哭泣。

“你給我起來！”他往上拽的手臂。

臉頰在搐，他面容逐漸猙獰。

他恨！章越為了將耳甩在自己臉上時，他就恨；為了把鞭子在自己上時，他更恨；直至最後將他們母子趕出章府，跟留朱閣斷了他的銀子……此間種種，讓他對章淩之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恨之骨。他將那對他刻骨的恨意，都在此刻加諸冬寧上。

他故意傳出他的各種流言，就是要毀壞他的名聲。他章嘉義和母親好過不了，他章越也別想好過！他就是要拉他一起下地獄，生生世世！

“我你起……啊！”

人群之中飛出來一個人，一腳將他踢開。

章嘉義一個烏仰面，四仰八叉地翻倒在圍觀群衆的腳邊。

冪籬被重新蓋回了頭頂，輕紗垂落下來，一道平穩的聲音耳邊響起：“姑娘別怕，我們公子有請。”

冬寧肩膀抖著，被惶恐占據的心不敢輕信，亦不敢回話，只是埋頭瑟瑟哭著。

“我們公子姓裴，裴延，裴公子。”

肩膀的抖忽然小了，哭泣聲也漸漸哽住，把手拿開，眼前一片雪白輕紗，將同紗外幢幢的人影隔離開。

看不清他們是人，還是鬼。

悉的安全驟然籠罩，撐著膝蓋，緩緩起，悄然拭著眼淚，在小廝的開路和衆人的注目下，飄然走出了人群。

主角都走了，看客們紛紛散去，還在不住討論著方才那戲劇的一幕。

冬寧剛剛站過的地方，徒留一地狼狽的胭脂。

章嘉義氣不過，走上去踹一腳。

裝著胭脂的木盒被踢飛，他忽然往地上定睛一看，昏暗的夜下，一本書靜靜躺在地上。

俯拾起，拍掉上面的胭脂末，紅斑駁的封皮上，印著幾個大字：

“西窗舊夢……”

他拿在手裏，隨手翻幾下，“這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