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有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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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 131 章
第131章 第 131 章 今歲有長春
林舒窈自裴清走後就沒有再睡下, 而是也將換好，守在府中正廳裏徹夜未眠地等著他回來。
時至清晨，林舒窈便也聽到了宮中傳出的大喪之音。
裴清只在宮中呆了幾個時辰, 回來時卻讓人覺消瘦了許多, 進了府門便一步一搖的。
林舒窈就在府門裏幾步的位置等他。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 心一下子跟著他一起痛了，而裴清在看到的那一刻就立馬快步上前擁住了。
裴清：“言言。”
他力氣很大, 像要將懷中的郎進裏那般，林舒窈的手在他的背上, 踮著腳將下墊在他的肩上。
輕拍著他, 輕聲：“回來就好。”
是懂他的, 也正因如此, 裴清卻再也忍不住：“陛下……駕崩了。”
那個曾經與他們攜手并肩的周以桉, 如今也走了。
他讓他們期待過, 也失過，可這些在生死面前都顯得那麽不足為道。
他們只知道，曾經那個鮮怒馬的年如今再也找不見了，他不是變了，而是死了。
裴清哽咽：“他們都走了……”
陸游川, 李松，唐棲梧，還有如今的周以桉……都走了，當年那些意氣風發的年如今只剩下寥寥幾人，而剩下的人也都被風霜磨練了另一幅模樣, 那些天真肆意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林舒窈回想起以前也不了眼眶，但不能同裴清一樣將表出來，他們兩個總要有一個理的, 去扶住另一人，不讓他們一起被苦難打到。
林舒窈對裴清安：“我還在。”
裴清聞言，便將林舒窈摟得更近：“不要離開我……”
“我沒有要離開你呀。”林舒窈撐著手，從裴清懷裏仰出來，輕輕地用手指拭去他的眼淚，鼻頭泛酸地笑了笑，“我們說過的，要一直一直在一起，誰也不能離開誰。”
哽咽著，努力睜大眼，不讓淚珠滾落：“以後我們都會好好的，一起好好的。”
裴清垂眼看，眼眶泛紅，眉頭微微揚了揚，似想出笑回應卻又忍不住哭泣。
他點頭嗯聲：“以後我們都要好好的。”
——
裴清回來之後換了服就又走了，皇帝駕崩，他作為朝廷重臣又是詔上的托孤大臣，皇帝喪儀之事他便都要主持。
周以桉在詔上把後事都安排得很清楚，最主要的就是他給太子留下了一套兼顧到各方面的輔政大臣的班子。
而且這套班子有多個年齡段的人，不用擔心像文宗皇帝去世後那樣，因年老的大臣太多，最後讓最為年輕的林相熬走大多數人後攬得大權。
周以桉作為大晉的皇帝，真的是把周家大晉未來的路都考慮到了的。
沒過幾日，太子于靈前繼位，為大行皇帝上中書門下提的謚號“昭武獻文孝皇帝”，廟號為宣宗，并改元興初，自此大晉迎來了新的皇帝。
新帝年，當下衆臣們對他的期也就是好好讀書，至于朝政大事自然有三省的員來擔著。
太後雖是世家，但這一次在先帝的詔上并沒有對的家族有提及，朝堂的局勢因為幾位相公的份而基本定下，所以朝堂之上外戚的影子也并不多。
而至于先帝想的世家和寒門的對抗，似乎也沒有發展起來，起碼現在，朝堂上的氣氛是融洽和睦的。
皇帝駕崩，全國哀悼，但喪期之後上下所有人的生活也都恢複如初，一切事照常進行。
邁過年關，就是興初元年了。新年的喜慶氛圍將大晉上下重新刷了一遍，熱鬧祥和。
長安下了雪，全城銀裝素裹，但其中卻到都是星星點點的紅點綴，行人走到。
裴清和林舒窈去城外給胡相掃了墓。
趙致和胡文瑾如今也有孩子了，一歲多，還不到說話的年齡，見到裴清和林舒窈夫婦咿咿呀呀想喚人的樣子實在招人可。
因趙致他們還需要去給他們家的其他先人上香，掃墓結束之後兩家人就約了之後再相聚的時間，裴清和林舒窈則先回了京。
馬車行城，街上行人漸多，掃雪聲，踩雪聲都簌簌地傳馬車。
林舒窈掀開車簾看來往行人，突發奇想道：“要不我們也下去走一走吧，今日街上人多，也跟著熱鬧一下。”
裴清坐在側，微笑說好。
今年的長安很冷，二人都披著大氅，裴清一路上都握著林舒窈的手，看著路旁的攤販歡笑，他就看著。
“冷不冷？”裴清溫聲問。
林舒窈回頭，揚眉反應了一下，莞爾搖頭道：“不冷。”
裴清：“你把那只手給我。”
林舒窈聽話又不解地照做：“幹嘛。”
裴清手握上去，蹙了下眉，嗔道：“還說不冷，手這麽冰。”
林舒窈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哎呀，這又沒什麽，手本就是在外面的啊，它冷又不代表上其他地方也冷。”
說完，心虛地擡眼看他。
裴清看著的眼神，嘆了口氣，無奈又想笑：“又強詞奪理，我去車上幫你把手爐拿下來。”
林舒窈拉住他，撒道：“不用了，你不用去拿，我覺得拿著逛街不太方便，就算了吧。”
裴清：“可你手這麽涼……”
林舒窈昂首靠到他上，笑盈盈道：“沒關系的，不是有你牽著我嘛，你手心這麽暖和，可比手爐有用多了。”
說著好聽的話就想用甜言語打倒他。
可裴清抵住的攻勢，堅定的，不為所的：“我又不能牽著你兩只手逛街。”
林舒窈癟。
裴清：“真不想拿？”
林舒窈點頭，眼眸楚楚地嘟囔道：“真不想。”
裴清著角笑，將的手捧到一起，又哈氣了：“不拿的話那我就隔一陣給你吹口氣，隔一陣就給你一t。”
林舒窈挑眉哼：“那又怎麽了，我又不嫌棄你。”
裴清詫異：“莫非你還有嫌棄我的時候？”
林舒窈一本正經道：“這是什麽很不可思議的事嗎？”
“你……”裴清氣笑了，他一下將林舒窈的手握，拉得更近，又俯下去多吹了幾口氣。
林舒窈嗔著抗拒：“哎呀，你做什麽。”
裴清：“多吹幾次你就不嫌棄我了。”
林舒窈：“就要嫌棄你。”
“不準嫌棄我。”
裴清的呼吸打在手上，麻麻的，林舒窈被他拉著手躲也躲不掉，而他雖威脅著，但偏巧他說話的語氣又莫名可，林舒窈就被他逗笑。
邊笑邊說：“好了好了，太了。”
裴清不忘初心：“還要嫌棄我麽？”
林舒窈妥協：“不嫌棄不嫌棄，你快停手，這是在大街上。”
裴清終于停下，但依舊牽著的手。
林舒窈擡著手就想打他，但又苦于被他握著手，輕聲罵道：“你現在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大街上這樣你也不怕別人笑話你。”
裴清淺笑：“現下周圍又沒人，大家都在自己忙自己的。”
他正經地說回正事：“你要是不願拿手爐就把手藏在大氅裏，把寒風擋住，我們倆再時不時換個位置，我就能換著你的手牽了。”
林舒窈打趣道：“真把自己當暖手爐啦？”
裴清微微笑了下：“不然呢？”
“序中？”
說話間，旁人有人了裴清一聲。
裴清和林舒窈齊齊回頭，然後同時睜大眼。
裴清：“黃兄！”
站在他們前方的人正是黃端。
黃端見裴清轉過驚喜道：“果然是你啊序中。”
他上前走了過來，邊還跟著一個大人和小孩。黃端和裴清分別已快十年了，如今再見，黃端也已經蓄起了胡須。
黃端：“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了。”
裴清也是驚喜：“黃兄是才來的京城？”
黃端點頭：“年前二八的時候到的，奉上的命令到京城來辦事。”
自當初黃端多次科舉不中離京後，他便趕回了家照顧他父親，不多久便了親，後來父親離世，他便守孝三年，孝期結束在家人的鼓勵下重振旗鼓再來了長安科舉，那時裴清正好在蘇州任職。
再之後就是中進士過銓選，然後被分到一下縣為了。
黃端與裴清敘舊，簡單地說了一下這些事，又注意到裴清邊的林舒窈：“若我沒記錯，這位是林娘子吧？”
裴清微笑頷首：“是，如今也是我的夫人。”說著，他與林舒窈對視一眼，“我們親了。”
黃端瞬間驚訝得張開了口，笑著拱手道：“那真是恭喜二位了。”
而他也跟著介紹了自己邊的人：“這位是我夫人，這是我孩子。”
他俯下，輕聲讓他孩子人。
小孩真的聲音清甜就讓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
黃端嘆：“覺長安這幾年又變化了不，這次上讓我來辦事，我還差點在長安迷路了呢。”
裴清微笑：“是變化了些，但大都是差不多的。”
黃端突然想到個事，好奇地問了句：“聽說朝廷出了個年輕的相公，也姓裴，序中可認識？”
聞言，裴清和林舒窈對視一眼，二人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而黃端的夫人嘆了口氣道：“你呀真是在隴右待傻了，你問的那位裴相公不就在眼前嗎？”
黃端一下反應過來，瞪大了眼，忙拱手抱拳，又帶激又帶歉意：“哎呀，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裴清搖頭笑：“黃兄就莫要折煞我了。”
——
裴清和林舒窈告別黃端之後去了萬鶴樓，林舒窈想吃萬鶴樓的飯菜了。
林舒窈是萬鶴樓的東家，去了裏面之後就被安排進了閣樓上專屬的雅間，彼時正臨近科考，萬鶴樓又擺著比詩的擂臺。
堂下人聲鼎沸，二人落座後隔著閣樓的窗戶往下看都不覺一笑。
林舒窈：“時間是過得快的，我現在都清晰地記著你我在萬鶴樓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日比詩擂臺結束之後。”
裴清垂眸笑：“還是在樓梯的平臺上，你自上而下地向我走來。”
林舒窈挑眉，神地笑一下：“其實那一次你我不是在平臺上離得近。”
說：“在平臺相遇之前，我就坐在你後的隔間，我們之間只隔了一個屏風，那時你說你詩賦不好，我聽到了。”
林舒窈歪頭，狡黠無比：“這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裴清眼眸含笑：“原來是這樣。”
林舒窈打趣：“只是不知那時詩賦就不好的裴郎君，現在詩賦怎麽樣了？”
裴清無奈且寵溺：“你呀，又要取笑我了。”
萬鶴樓的小二拿了文房四寶上來，他說道：“今年比詩的擂臺加了個新比法，每開一題，在場的賓客都可寫下自己的詩，最後若覺得自己寫得滿意的話還可以到臺上，和擂主一起比詩。東家和相爺可以試一試。”
林舒窈聞言直接看向了裴清，裴清無言笑了笑，方說：“好，我們知道了，有勞了。”
林舒窈笑。
而待小二走後裴清也不失笑道：“也不必如此吧，有這麽好笑麽？”
林舒窈抿憋住：“沒有沒有，只是覺得下面比詩的氣氛太歡樂了。”
——
新年的氣息遍布大晉，益州也是張燈結彩，鞭炮齊鳴，煙火漫天。
裴淳被刺傷之後終是保下一條命，又慢慢將養了回來。
如今益州越來越重教了，來裴家學堂上學的孩子也越來越多，裴父也越來越支持裴淳的想法了，而趁著過年放假，裴家人便一起將學堂裏外都打掃一遍。
裴澄到了門外想把學堂大門都拭一番，然而門楣太高嘗試了幾次墊腳都夠不上，去學堂裏端了個小凳出來。
裴澄一腳踩上小凳，準備再試一試。
“木凳窄小，娘子可要小心啊。”
後傳來似曾相識的男聲，裴澄頓住。
慢慢回頭，江煜站在不遠，長玉立，角正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裴澄停下手中的作，自是驚喜地喚了聲“江郎君”。
江煜亦抿笑，溫聲而言：“裴娘子，好久不見。”
——
萬鶴樓中今日的比詩已到最後，今年的士子真是才思縱橫、文采斐然，各個在擂臺上所做的詩賦如繁星耀空、各有千秋，莫說主持的掌櫃該如何選擇，就是臺下的看客也選不出最佳的作品。
掌櫃道：“今日諸位才子于我萬鶴樓中展現才，實使我萬鶴樓蓬蓽生輝，篇篇錦繡也實在難以抉擇，不若今日到此皆為勝者，下場再戰。而今日也由我做莊，諸位酒食都記我一人賬上。”
“馬上就又是科舉了，鄙人不會寫詩，但好在知道幾首，諸位以筆為翼，于春闈場上揮毫才，不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待得放榜題名時，諸位定會春風得意踏長安，執朱筆，步雲衢，九州響徹英雄曲！”
話落，萬鶴樓中掌聲齊鳴，好聲絡繹不絕。
觀人群歡笑，林舒窈和裴清也在閣樓中不覺一笑。
剛才看得出神，林舒窈這才收回目看了回來：“萬鶴樓中倒是年年都有這樣的盛舉啊。”
注意到裴清面前的紙張被寫上了字，詫異道：“你寫詩了？”
裴清笑了笑：“嘗試了一下。”
林舒窈：“可是和下面的題目有關？那你可得抓功夫讓小二送下去了。”
裴清溫聲：“不是，是寫給你的。”
林舒窈笑容凝了一瞬：“寫給我的？”
裴清點頭，有些害的：“你不要笑話我。”
林舒窈：“怎麽會……你念給我聽吧。”
裴清垂下眼，看著紙上文字，微紅了耳。
他聲音繾綣溫：“萬裏山河畫箋，護卿畔，共嬋娟。墨染流年，年年并轡賞風煙。凰棲，夢同圓，流繞錦弦。願卿千萬歲，無歲不逢春。”
裴清擡起眸，向林舒窈已經緋紅的雙頰，雙目盈盈聽他說道：“言言，我今生有三願，一願山河無恙，二願人間寧晏，三願吾妻歲歲長相安。過往舊夢皆為雲煙，往後歲歲年年，都是春常在。”
林舒窈臉頰上的紅暈更添了幾分，眉眼彎彎，笑意直達眼底：“那往後春日，你可都要陪我賞這世間景了。”
裴清微笑：“自然。”
新年伊始，二人相視一笑。
意如春t，一片盎然。
哪懼夢中種種，又何須盼千歲，今朝執手便已有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