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炎夏

邢舟這個人怎麽總是能把人噎到這個份兒上, 桑暮想不明白。

那誠心討打的模樣太過認真，真誠到有些瘆人。

求財求的見的多了，求的桑暮還是頭一回遇到。

這離奇畫面很難不讓桑暮覺得是邢舟對自己的嘲弄拐騙, 到時候他若發起瘋來反咬一口, 桑暮連還手的機會都不見得有。

想到這裏，桑暮又湧了眼淚上來, 又驚又怕。

或許是有幾分發洩的緒在裏頭, 桑暮這次哭了許久。

而這時間裏，邢舟就蹲在桑暮前靜靜陪著，什麽話都講不出來。

原以為縱著桑暮自己可以讓消消氣，然而看著的反應, 邢舟才才發現和自己想的出現了不小的偏差。

好半天, 桑暮才嗒嗒地停下，睜開紅腫的眼皮快速掃了眼邢舟, 而後用力把手腕一扭。

掌心裏纖細的一截被了出去, 邢舟手裏一空，不自然地輕咳了聲。

縱然糙男人再怎麽皮厚，兩個掌打下去還是見了紅。仔細瞧，能看到靠近眼下的位置有兩道紅痕。

那是桑暮留下的掌印。

邢舟咬了咬後槽牙, 角往後輕扯了下，稍稍活了那半張臉的面部。

指腹用力蹭了下下顎線的位置，邢舟低低嗤了聲, “沒看出來，打人還疼。”

“不過…”邢舟停了下, 眸在無意識中多了分溫度, “也是我該的。”

這話簡直是往桑暮的臉皮子上，直接讓紅了臉。

雖然沒正眼瞧他, 但那餘中的視線滾燙的嚇人。那兩掌的力道有多重，桑暮比任何人都清楚。剛才怒氣上頭，是真發了狠打的。

第一次做這事兒，無論怎樣，桑暮實在難以心安理得。

心虛的很，打人的那只手不自覺的了，微微發燙的掌心有些。

這瞬間的小作被邢舟捕捉到，他掃了眼桑暮不安分的手指，突然問了句，“手打紅沒？”

聽了這話，桑暮終于看過來，眉宇間帶著些不解。

“我這皮糙厚的被你打兩下都能覺著疼，何況是你。”邢舟說著便要去扣桑暮的手腕，“給我看看。”

桑暮的反應極快，在邢舟的大手覆上來前就把手往回了下。

懸在空中的手一停，邢舟意識到自己有點唐突，眼看人姑娘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樣子，邢舟心裏沒來由的不舒服。

連著打了人兩個掌的桑暮扭頭不去看邢舟，免得一看到他那張臉就想起自己的惡行，甚至忍不住想再給他兩個掌。

邢舟的手臂擋在那裏，直接堵了桑暮的去路。左右是走不了，桑暮幹脆就坐在那裏長蘑菇，怎麽說都不理人。

天暗下來，小廣場的路燈亮起。跳廣場舞的阿姨們一曲接著一曲，像是不知道累似的。

有賣小吃的商販在廣場周圍擺起了攤，澱腸和煎餅果子的香氣飄的遠，讓本就沒怎麽吃東西的桑暮越發腸轆轆。

餘中的邢舟像個石頭似的堵在那裏，讓人想跑都跑不掉。

就在兩個人僵持著不知如何化解的時候，桑暮突然看到邢舟轉過了子。

原以為他終于要走，桑暮心中一喜，然而邢舟卻只是換了個方向，背對著。

男人寬闊的肩膀看著安全十足，但此刻的桑暮卻覺得那迫的意味也不。沒看懂這是什麽姿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直到邢舟頭都沒偏，淡淡來了句，“上來。”

上哪兒來？桑暮幾乎口而出。

意識到邢舟的意思，桑暮的第一反應是驚嚇。

或許比起驚來說，嚇的分要更多些。

見後面的人遲遲沒有作，邢舟偏頭瞥了桑暮一眼，“你那條能走路？快點，我背你回去。”

“不用不用不用！”桑暮一連說了三遍，“我自己可以，不礙事的，真的可以！”

讓邢舟背？簡直比讓爬回去還可怕！

更何況這人不是有朋友嗎，怎麽也不知道和人保持距離！

邢舟自然不知道桑暮心裏在想什麽，他滿腦子都是桑暮那看著實在讓人不順心的傷口，一刻不理，他就一刻也放心不下來。

“讓你上來你就上來，就你那點重量，難道還怕我背不？”

雖然說話還是像從前一樣的冷淡直白，但那刻意加進去的和之還是能讓人輕易察覺得到。不過眼下桑暮沒有心思去在意這個，只是費盡心思想把邢舟助人為樂這茬兒糊弄過去。

桑暮看了眼側，邢舟轉過去給自己留下了好大一部分空間，總歸不會是堵著去路，想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

大馬路上人這麽多，他總不能抗。

想到這裏，桑暮活了雙。刺痛依舊強烈，不過好在可以忍。

而後，桑暮突然站起就走，想要搞個措手不及。

然而邢舟簡直像後背長了雙眼睛似的，桑暮的步子還沒邁開，他就出手拉了桑暮的手臂一把。用的力道大了些，桑暮的本就不好力，直接往邢舟那邊摔過去。

下一秒，桑暮覺自己的下磕到了，接著整個人就騰空了起來。

邢舟雙手握拳，繞過桑暮的彎，注意著不去到桑暮的側皮。縱然肩上多了個人，也能輕松站起來，不費一力氣。

桑暮覺自己像撞在了一堵牆上，堅又寬闊，趴在上面穩穩當當。手心按著邢舟肩膀，視線越過肩頭，看到自己和地面的距離瞬間拉遠。

“邢舟！”桑暮驚呼一聲，把腰直，掙紮著想要從上面下來。

可那邢舟卻像塊兒鐵板似的，毫未。他手臂勾著桑暮彎的力道更，徑直往前走去，“不用喊那麽大聲，我聽得見。”

“你放我下去！”桑暮用手抵著邢舟的肩背，和他能隔八丈遠。

可即使是這樣奇怪的姿勢，邢舟仍舊背得極穩。若換做旁人，估計早得了手。

“你好好待著不行嗎，我是能把你拐了還是怎麽？”邢舟停下步子，偏頭看，“放心，摔不了你。”

桑暮保持著那樣的怪異狀態看著邢舟穿過廣場舞的人群，周圍的大爺大媽們側目看一眼，很快又回到舞蹈的樂裏。

顯然，邢舟沒理解桑暮這麽抗拒的原因。

對于桑暮來說，更是有苦難言。直接說，你有朋友要懂得和其他生保持距離，想想就尷尬到頭皮發麻。

桑暮沒說話，左歪又歪想要從邢舟上下來，模樣有點稽。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兩人旁邊竟站了個小男孩。

男孩邊吃棉花糖邊看他們，眼神從邢舟上又挪到桑暮上，沒一會兒又笑起來，似是覺得他們這邊背邊掙紮的樣子很是有趣。

和男孩的眼神對上，桑暮愣了下，忽而覺得有些丟臉。

到上的姑娘終于沒了靜，邢舟看了小男孩一眼，約察覺到什麽，邊揚起個不明顯的弧度。

“就這麽一段兒路，別再讓人孩子看笑話。”

“......”

不想和他繼續在大街上掰扯引人注意，桑暮只能作罷。只是那個姿勢依舊沒變，能和他隔多遠就多遠。

雙手攀著肩膀還是覺得太過親，桑暮便用兩手指著他肩側，作為唯一的支撐。

背上的重量輕，邢舟能覺到桑暮在自己肩頭的幾手指。

細小的指腹勉強著他的T恤，和自己隔開相當的距離。

怎麽看都像是嫌棄極了他這。

邢舟擰了眉，低頭看向自己的短袖。

上午洗澡剛換的服，是幹淨的。下午去車行也沒做什麽，頂多是方才跑來的路上出了點汗。

就這麽招嫌棄嗎。

這滋味兒，有夠不爽的。

廣場和江槐小區之間隔著條馬路，邢舟背著桑暮迅速穿過，離小區門口越來越近，一個念頭在腦子裏滋生，然後迅速瘋漲。

在踏上小區門口的臺階時，邢舟微微偏頭，似是不經意看了眼，而後整個子突然一頓往前面傾倒，手臂的力道松了瞬。

倚靠的軀驟然下落歪曲，像是要摔倒，整個人都要順著掉下去。突兀的失重讓桑暮驚呼一聲，條件反地就抱了邢舟的脖子，那是唯一可以抓的到的東西。

兩瞬間合到一起，纖白的手臂環住男人肩頸，下意識地使了力氣。

靠近的剎那，邢舟的鼻尖竄馨香。味道淡，但卻能綿綿地纏進人鼻息裏。

邢舟僵了片刻，好像頃刻間就理解了桑暮的嫌棄。

因著距離近，桑暮的長發掉進邢舟的頸窩裏，掃過他耳後和骨兩側的皮，留下麻的意。

邢舟怔了怔，重新直起子，面不改心不跳，“以為東西掉了，看了眼。”

“......”

“邢舟！”

桑暮驚魂未定，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邢舟捉弄了，氣的摟著他脖子的力道都大了些。

看不見的地方，邢舟的眉眼舒展，故意仰了仰脖子逗，“想勒死我？”

被他這麽一提醒，桑暮才發現自己居然無意識攀上了邢舟的肩頸，嚇得立刻就要退開。

“再真的要摔了。”

邢舟突然撂了句話，帶著微不可查的笑意，“頭一回背人，沒經驗。”

“......”

桑暮沒敢歪了，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萬一真帶著邢舟一起摔了那才是沒眼看。

不知道是不是桑暮的錯覺，總覺得進小區後這段路邢舟走得格外慢。

頻率變低了，步子也變小了。

桑暮趴在邢舟背上，占的位置不大，卻能覺得到他後流暢結實的背。

邦邦的，這麽野蠻，實在不是這分量的胳膊兒能比得上的。

夏日熾熱，邢舟的溫隔著料傳過來，好像能把人燒著了。

路燈的線落在地上，映出兩人的影。

高大的軀之上，小心地托著個纖瘦的姑娘。晚風吹過來，發尾輕掃過男人手臂。

心髒有些不正常地加速跳，或許是因為張。

桑暮覺著熱，彎下是男人的小臂，皮接的地方，冒出了些汗。

被他背著，桑暮比邢舟還要高出一個頭。

桑暮無意識向旁邊看了看。

原來平常他是這樣的視野，好像和自己是不一樣。

察覺到肩上人的作，邢舟邊微彎，手臂使力把桑暮整個人往上又掂了掂。

形一晃，桑暮嚇了跳，不過很快又恢複穩當。

男人什麽都沒說，就好像只是為了加點力讓自己更輕松些。

桑暮抿抿，藏好自己的心思，好奇地往旁邊看。

更高了，而且好穩。

這段路不算遠，很快就進了單元樓門口。邢舟把桑暮放下，兩個人一起乘坐電梯上樓。

桑暮早早準備好了鑰匙，在邢舟下電梯要手扶時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步子小，但作麻利。

邢舟無奈笑了聲，認命地跟在後面。

“桑暮，你——”

剛想說些理傷口之類的話，迎面給邢舟的是一道關門聲。

“砰——”人被阻隔在門外。

聲控燈倏地亮起，線打在邢舟上，像是對他的嘲笑。

“......”

邢舟愣在原地，盯著那冷冰冰的門，簡直要被氣笑了。

就在這時，邢舟的兜裏傳來手機的震聲響。其實響了一路，但他沒理。

邢舟拿出手機直接按了接聽鍵，彭焰的聲音從裏面跑了出來。

“邢哥，你可算接電話了！”

“上次出了那破事兒沒喝好，不是說好了今兒晚上一起補頓局嗎？我們都到了你人呢？”

邢舟仍是盯著那扇門，語氣平淡，“嗯，忘了。”

對面沉默了幾秒，繼而發出彭焰抓狂的咆哮。

其他都沒耳，邢舟只聽到一句。

“邢哥，你是畜生？”

方才的場景在邢舟腦海中游走。

桑暮孤零零坐在花壇邊，熱鬧的廣場上好像只一個那般可憐。膝蓋上的傷口結了痂，還有擡頭看向他時，那雙掉眼淚的眼睛。

邢舟的表松了下，語調低沉，多了幾分不知名的緒。

他應了聲，“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