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桃

桑暮搬到江槐小區這麽久, 邢舟也算是清了下班回家的時間。

眼看著隔壁比起平常晚了一個小時還沒有靜，邢舟便猜想到桑暮估計又是留在公司加班，于是便生出了去接下班的想法。

可是時間拿不好, 怕一去一回和桑暮正好錯過, 他還用盒冰淇淋買通了樓下等著爺爺下完象棋的小男孩兒。

這爺孫倆是和邢舟住在同棟單元樓的，很是相。小男孩兒天在小區裏玩鬧, 樓上樓下跑, 他自然也是認得桑暮的。

邢舟告訴他，在爺爺下完象棋之前，如果見到住在五樓的那個漂亮姐姐回來，就拿爺爺的手機給他打個電話。

手機一直沒響, 邢舟便也知道, 桑暮一直沒回去。

牛堡和無糖可樂是他在來的路上就點好了，來叢島樓下後直接到外賣櫃取的。

超過七點後, 樓下閘機的寫字樓工作人員都下了班, 沒人守著，邢舟便跟在晚飯回來的員工後面一起通過了閘機。

叢島占據了寫字樓的三層空間，靠猜還真不一定能猜準桑暮所在的樓層。這下邢舟是真沒了法子，只能憑著覺隨便按了按鈕。

不過邢舟運氣還好, 真讓他猜中了。藏在電梯門口的綠植後，看到桑暮拿了東西回去。

裝作外賣小哥的樣子給桑暮發信息時，邢舟是認準了桑暮肯定沒有他的手機號碼, 所以才明目張膽地給設套。

不出邢舟所料，桑暮果然沒有識破邢舟的騙局。

既然來了, 太晚了怕一個孩兒打車不安全, 邢舟就沒有自己先回去的打算。他原先是要在寫字樓門口的便利店等人的，但便利店裝修, 他沒了去，便換地兒到了咖啡廳。

不過咖啡廳也會打烊，邢舟生生等到服務員委婉地請他離開，他看實在沒地兒等了，斟酌半晌，才進了寫字樓。

寫字樓大廳有休息區，擺放著兩張沙發。時間漸晚，兩張沙發空空，盡數歸了邢舟的地盤。

他挑了個好角度坐著，靠在沙發扶手邊上，一擡眼就能看向閘機口。

怕錯過桑暮出來，邢舟最開始幾乎是盯著那裏，只是一兩個小時過去，這個點兒難免覺疲累。他擰了擰眉心，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怎麽耗到這麽晚，什麽破公司。

大堂明確有止吸煙的標識，邢舟打消了靠尼古丁解決困勁兒的念頭，百無聊賴地等到現在。

此刻，見桑暮不說話，邢舟有些沒底。他看了看四周，方才同桑暮一起下樓的人已經走得一幹二淨，現在大廳就只剩他們兩個人。

“我是看沒什麽人了才進來的。”邢舟停頓了下，眉頭鎖，思考怎麽才能和桑暮解釋清楚他不想給帶來困擾這件事。

“便利店和咖啡廳都關門了，我怕在別的地方看不到你，就進大廳了。”

“現在這個點兒，沒人會注意到我。”

“是我不好，下次不會了。”

如果說方才桑暮還不明白邢舟的意思，現在這幾句話，怎麽還會不理解。

邢舟是怕桑暮會介意他離自己的生活圈子太近。

萬一被什麽認識桑暮的人看到他們在一起，可能會給人姑娘造誤會。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不過那份特意緩下來的語調，還是能被輕易捕捉到。

“我沒這麽想。”桑暮否認，“邢舟…我…”

“時間這麽晚，地鐵都關了。”

“怎麽臉這麽差？”邢舟注意到的疲憊，“很累了吧，我開車來的，現在送你回去。”

分明剛剛緒還控制得好好的，可現在，好像一腦兒往頭上湧。

卡了殼兒，不知道說什麽。

剛剛好的眼淚又有往上湧的架勢，有點兇猛，不住。

在低落的時候，有人帶著最大的細心和耐心出現，想要照顧你所有的緒。

桑暮嗓眼發鹹。

看著桑暮的腦袋越來越低，邢舟心間一擰，剛想低頭看，又止住了作。

這姑娘好像委屈了，有夠讓人堵心的。

那句誰欺負你了的問話已經到了邊，生生被邢舟給咽了下去。

約覺得發生了什麽事，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邢舟第一次嫌惡于自己言辭的笨拙，甚至連句窩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到了最後，只憋出幾個字，“現在就帶你回去，這破地兒咱不待了。”

想要拉住的手腕，卻正巧同出的手錯了開來。桑暮輕扯住邢舟肩臂旁懸著的包帶，聲音低低的，“我自己拿。”

聞聲，邢舟低頭看了看那個小包，而後反手扣住細瘦的腕骨，“專門跑過來獻殷勤，哪兒有你跟我搶活兒的道理。”

跟著，還沒等桑暮說話，邢舟拉著就往外走。

他步子又大又穩，應該是刻意放慢了速度，能夠讓桑暮跟得上。

今晚的風有些大，黏膩的熱意被吹散了大半，也把桑暮的眼淚了回去。

車子停在寫字樓後面的停車場，桑暮被邢舟拉著一路往前，他拉開了車門，把桑暮連人帶包塞進去。然後迅速繞過車，進了主駕駛的位置。

車廂裏有些悶，不過很幹淨，沒有奇怪的味道。

在邢舟手過來之前，桑暮麻溜地扣上了安全帶。

擡眼的瞬間，邢舟的子靠過來了大半，四目相對。

邢舟垂下眼皮，偏頭看了眼，角揚起抹笑意，“這麽防著我？連系安全帶的機會都不給？”

離得太近，桑暮被男人的氣息包裹，目平視能看到他瞳孔裏自己的影子。他熱，不用就能覺得到。

不知道是不是溫度遞到了桑暮這裏，後背著座椅，頸側升溫冒汗。

空間仄，桑暮有種邢舟的鼻尖和自己在一起的錯覺。下一刻，做出了反應，突然就手推了邢舟一把。

分明沒有使多大力氣，邢舟卻順著力道跌回了座椅裏，明擺著瓷兒。

以為自己沒控制好力氣，桑暮嚇了跳坐起來，轉而就對上了邢舟戲謔的眼神。

“邢舟！”桑暮嗓音悶悶的，揪著眉，總算有了點氣神。

車子被發，邢舟笑了聲，“嗯，就這樣，見人不順眼就剛回去，別忍著再整出病來。”

聞言，桑暮愣了下，沒說話。

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盤上，骨分明，青筋脈絡清晰。他雙目直視著路面，手掌轉方向盤的作流暢練。

他沒有繼續方才的話題，而是從扶手箱裏拿出個小面包，“回去大概二十分鐘，先墊墊。”

猶豫了片刻，桑暮接了過來，但沒急著撕開包裝。

半夜的棲梧安靜下來，桑暮偏頭轉到車窗那邊，昏黃的路燈燈被樹影分割，路面忽明忽暗。街上的店鋪大多漆黑打烊，只剩零星幾家酒吧還尚在營業。

桑暮整個人陷進座椅裏，疲憊的雙肩終于得到放松。

路上好像很長，兩個人都沒說話，但這一次，桑暮卻罕見地沒有覺得尷尬。

沉默的氣氛，莫名顯出分靜謐平和，還有那無法忽視的安全。

或許是在封閉的空間吧，桑暮想。

深夜的時間，舒適的環境還有困乏的神經，輕而易舉地讓人滋生困意。

桑暮很努力地保持清醒，終究是沒有撐住。

車子開到樓下的時候，邢舟找了個地勢平穩的地方停靠。他扭頭，看到旁邊的姑娘睡得正，呼吸聲平穩，頭往車窗那邊偏靠著，長發遮了臉頰。

本就纖瘦，子蜷在座椅裏，莫名就讓邢舟心髒揪起。

車的溫度漸漸升起來，邢舟下車，要關門的時候停了下。

他擡頭看了眼樓道窗的方向，目落回桑暮上。

門就那樣大開著，他繞到另一邊極其小心地開了副駕駛車門，然後解安全帶，彎腰抱人。

縱然作再輕，桑暮的眉還是皺了皺。

靠在邢舟懷裏，把他的當做枕頭。還未充的很有彈，桑暮自覺地尋找更加舒適的姿勢上去。

懷裏像捧了水，邢舟步子極慢，手上力道輕的像在抓羽，生怕驚擾了桑暮。

然而在他抱著桑暮進樓梯間上二樓的時候，桑暮還是醒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時間有點分不清何時何地。視野裏最先清晰的是邢舟的側，廓冷，五分明。

重要的是，他上的溫度，讓桑暮覺得自己在被個火爐抱著。

意識還未完全清醒，桑暮只知道他們現在是在江淮小區的樓梯間裏。空氣裏有淡淡的灰土氣，還有廢品和紙箱的味道。

桑暮了子，開口時聲音低又黏糊，“電梯壞了嗎？”

聞聲，邢舟答得很快，“沒有。”

他低頭看向桑暮，腳下步子未停，邊帶著散漫的笑意，“這不是走樓梯可以多抱你一會兒嗎。”

這句話在桑暮的腦子裏足足過了三遍，同意識一起清醒的是驚慌錯的緒。

想要從邢舟的懷裏跳下去，卻被他死箍著彈不得。

下意識的掙紮和逃離和從前大差不差，桑暮不自然地著，眉都擰起來。

倒不是覺得邢舟會對做些什麽，也沒有厭惡反，只是不適應。

只不過這反應落在神經的邢舟眼裏變了味兒。

“邢舟——”

“桑暮。”

話聲被打斷，樓道裏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沉默片刻。

“我知道你總想和我保持距離，也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混賬事兒讓你反我，很正常。”

“不過你多看看我呢？”

他們就在樓梯轉彎的位置，窗外的過樓道窗打進來，算得上明亮。

邢舟看著桑暮，總是漫不經心的眸多了點認真的意味，“可能你多看看我，或許就會覺得，我人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