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桃

電影的片頭開始, 音響聲卷過了邢舟的尾音。

手中冰西瓜的低溫順著皮往全發散，寒意讓桑暮稍稍回神。

夜藏臉頰的紅暈，桑暮心跳若擂鼓, 說不清是什麽覺, 只覺夏夜的溫度在某刻，似乎也不比心間熱。

小男孩聽不懂邢舟話中的意思, 只知道面前有實的西瓜確實要離自己遠去了。

有了脾氣, 小男孩皺著眉哼了聲，眼看著就要氣鼓鼓地跑走，桑暮突然住他。

“等等！”

沒有西瓜吃，即使是有漂亮姐姐也難哄好。不過既然漂亮姐姐讓等等, 那還是可以乖乖聽一下說什麽的小男孩扭過了頭。

著小男孩和邢舟的兩束目, 桑暮抿抿，手按著西瓜皮的力道大了些。

“我一個人吃不完。”桑暮看向邢舟, 試探地說：“你給別人吃也可以。”

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 連小男孩都聽懂了。

皺的一張臉頓時又舒展開，笑容都快爬到眼尾上去。

邢舟的目直直盯著桑暮，邊揚起，“反正都是你的, 你想怎麽理都可以。”

還沒等小男孩高興，邢舟又跟了句。

“沒了西瓜，我還有別的吃的給你。”

小男孩：“……”

瞬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桑暮錯開邢舟的目, 快速朝小男孩瞄了個眼神，然後直接把轉了過去。

眼不見為淨。

小機靈鬼聰明的很, 瞬間就懂了桑暮的意思, 他走近邢舟邊，小手出來了。

此刻, 邢舟的視線都集中在桑暮的背影上，哪兒還有力分散。他拿起那半個西瓜遞給小孩兒，要松手時還停頓了下，“能抱得？”

被質疑後顯然不服氣的男孩拍了拍脯，“當然！”

伴隨著匆匆跑開的碎步，角落裏的靜終于消停下來。

雖然是天電影院，空間雖大幕布有限，但大家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投影儀和音響設備有些舊，人聲落到耳朵裏，像隔了層灰蒙蒙的紗布，莫名多了份陳舊質，仿若老式收音機裏傳出來的聲音，帶著微弱的電流聲。

方才不覺得熱，桑暮扭過頭，才察覺到冒出來的汗意。

大家安靜地欣賞著電影，沒人哄鬧，只是偶爾會聽到撕開零食包裝袋的聲響。

心跳好半晌才平複下來，桑暮拿著冰涼的鐵勺，指尖不斷摳勺柄。西瓜被不規則的劈開，剜下去的那勺冒出紅彤彤的水來。

畫面已經出現了主角，騎著一輛小托奔馳在海邊的公路上。桑暮低頭看了一眼懷裏涼盈盈的半顆西瓜，眼神往旁邊瞥了一下。

猶豫了片刻，趁著電影故事還沒正式開始，桑暮從沒人的那一側往後轉了下。

哪知半邊子還沒扭過去，就已經迎面對上了男人的眼神。

他弓著子坐著，自然前傾，雙向外叉開。因著空間狹小，腳往座位外踩了踩，出一步的距離。

若不是桑暮及時收住，膝蓋都險些撞到邢舟。

假如他們前後坐得再近些，扭頭說話時，都像是在親耳語。

明明有晚風，可空氣仍舊需要降溫。

“怎麽了？”邢舟問。

周圍都在認真看電影，他刻意低了嗓音，語調緩，顯得醇厚又溫。

桑暮的長發條順的堆在肩膀裏，微微低頭時，可以遮住小半張側臉。沒仔細去看邢舟，快速地說了聲謝謝，而後把風扇還給了他，“我不熱，你用吧。”

幾個字潦草地撂下，桑暮便又轉了回去。

邢舟到淡淡的發香在自己鼻息匆匆掠過，險些撞上來的膝蓋毫無力道，或許只自己一只手掌就能將那彎牢牢扣住。

“好。”

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應聲在角落響起。

雖然看不到，但桑暮仍舊覺得背後火辣辣的。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正在放映的電影上，西瓜被挖了一勺放進口中，恰到好的涼，格外爽口。

合家歡電影，沒幾分鐘就冒出了笑點。小廣場溢出哄鬧的笑聲，有小朋友誇張地在位置上笑彎了腰。

屏幕線籠罩之，能看到麻麻的人頭。

在這樣的氛圍裏，桑暮慢慢放松下來。

就在這時，到耳側傳來風，長發下滋生出的熱意被這涼爽帶跑。風扇擺時微弱的嗡嗡聲也竄進耳裏，讓桑暮辨別出這并非自然。

想要轉頭的那刻，一道低沉的男聲阻了的作，“別。”

這下，桑暮是懂了。

方才還給邢舟的風扇終究還是用到了自己上。

還沒等說些什麽，邢舟便又開了口。

“你看你的電影，我追我的人。”

“我們各幹各的。”

“……”

安靜的的角落裏，沒人注意到邢舟的手肘曲起，給桑暮用風扇吹著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圓圓的後腦勺，越過桑暮肩側，他徒手劈開的西瓜已經被鐵勺挖出一個小。

勺子再次剜進西瓜裏，轉了半圈，卻沒著急挖出來遞到口中。

集的笑點讓周圍的哄笑聲不斷，在小廣場浮的喧囂之下，出現道脆生生的笑。

也不知道是因為電影，還是別的什麽。

低低的，聽不大分明，卻讓注意到這笑聲的男人心間跳了下。

角落裏，高大的男人散漫坐著，前的姑娘杏眼彎了漂亮的小月牙，微微低下腦袋，肩膀輕晃。

男人的視線久久停在的肩膀，好半晌才挪到屏幕上，邊的笑意很深。

看來老板沒騙人，這西瓜是真甜。

-

前一天晚上電影結束就不早了，桑暮睡得晚，第二天是周六，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外面太很大，窗簾拉開，刺辣的線傾洩進房間裏，讓桑暮晃了晃眼。

從窗口往樓下看，繁茂的樹枝劇烈晃，不知從哪兒飄來的塑料袋都快飛到了五樓的高度，在桑暮眼前晃悠悠地掠過。

桑暮突然想起前天晚上看了天氣預報，今天雖然是個晴天，但是有風。

簡單洗漱了下，桑暮把長發隨意紮個丸子，穿上，換了件寬松的短袖和短就上了樓頂的天臺。

前些日子棲塢一直在斷斷續續的下雨，空氣。最近好不容易趕上幾個豔天，桑暮就洗了床單和被套打算拿到下好好曬一曬。

小戶型的房間臺很小，沒辦法晾曬床單，樓頂就了大家曬大件的地方。

原本想著昨天晚上收回來，但是回來太晚，桑暮便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樓頂的風很大，桑暮剛打開樓頂的門，就到了鋪面而來的熱氣。有些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有些一看就是上午剛掛上來的。

被掛起來的床單和被套把樓頂分割一塊一塊的，刺眼，不規則的影子落在地上，麻麻地鋪滿了整個天臺。桑暮穿梭在其中，迅速找到了自己的。

懸掛的被子多，晾曬東西的繩子被得往下凹陷。風中都是淡淡的洗的味道，薄薄的床單被風吹得鼓起，張牙舞爪地在下飛。

晾繩有些高，桑暮需要擡頭。

打開夾著被子的夾子，一只手推著被子，從左邊往右邊堆起，晾繩漸漸空出一節，桑暮努力把被子往懷裏抱。

就在這時，晾繩對面突然出現了半邊側影。

隨著被子被拿下來，整軀出現在了桑暮面前。

嚇了一跳，差點驚呼出聲，尖在樓頂響起來之前，看到了邢舟那張臉。

“邢、邢舟！”桑暮一個失神，被子被人從懷裏走，懷裏全空了，“你怎麽在這兒？”

邢舟幫桑暮收好被子，三兩下折起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笑道：“曬被子啊。”

眼看著懷裏空了，桑暮趕忙過去扯，“我抱得。”

“知道你抱得。”邢舟上這樣說，卻偏了下躲開，“還有東西沒？”

聞聲，桑暮瞥了眼旁邊的枕頭套，在邢舟要上手幫忙前，搶先一步去拿。

夾子被拆下來，失了控制，現在的風力輕而易舉就能吹輕飄飄的枕頭套。一邊已經揚了起來離晾繩，桑暮手去夠，卻被一只大掌覆住。

邢舟按著飛的枕套，無意間到桑暮的指尖，住又蹭過。

枕套從晾繩上落，被邢舟搭在手臂上。

隔著條繩子，沒了遮擋，兩個人的距離被瞬間拉近。

又是陣風吹來，他們旁邊的被單被風刮得揚起，像是陷在了被包裹的閉空間，周圍都被隔絕。

和洗的氣息混在一起，吹散了黏膩的悶。

桑暮看到影在邢舟的臉上來回掠過，高壯軀似能將烈分割。

四目相視，邢舟笑了下，把枕頭套遞給桑暮，“拿著吧。”

片刻的晃神，桑暮手接過，“謝謝…”

然而枕套了一半沒離，對面驟然增大的力道往回拉，桑暮下意識，整個人被帶著拽了過去，隔著枕套布料撞在邢舟口。

突然的近讓有些失措地擡起眼。

下，桑暮的臉白膩的像是剝了殼的蛋，一雙瞳孔黑亮的跟葡萄似的。

茸茸的丸子頭靈漂亮，就那樣看過來時，讓邢舟的心髒猛的一震。

“不是早說了不用這麽客氣，下次再想謝…”邢舟眉尾一，邊拉出個明顯的弧度，“親一下。”

尾音落下，桑暮的臉噌的燒起來。

直接松了拽著枕套的手，把邢舟狠狠一推。

然而這人底盤太穩，結實，桑暮不僅人沒推，反而還把自己頂出去了。

往後退了半步，手腕被人扣住。

等站穩，邢舟立刻松開，“想打我你直說，別把自己搞傷了，又不是不讓你打。”

“……”

桑暮不想再搭理邢舟，打算從他手裏拽過被子就走，“給我。”

然而邢舟只是作勢分了小半重量比較輕的被單給，大件兒還控制在自己手裏，“就說最後一句。”

“我下周得去趟東鄰，有事兒給我發消息，或者直接打我電話也行。”

桑暮依舊沒理，自顧自往懷裏收著東西。

“我一朋友結婚，和彭焰一起去的，大概三四天就回來。”

無關要的事說這麽多，桑暮沒明白他的用意。

“你和我說這個幹嘛？”

因為方才的赧，桑暮還沒什麽好氣。

聞聲，邢舟停了話。他把被單和枕套給了桑暮，稍有重量的被褥被他重新放進懷裏。

目再次牢牢相對，邢舟把被子一只手夾在臂彎。

“這不是有幾天沒在家，得和你報備一下。”

尾音順著風落進桑暮耳中。

夏風裏，耳垂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