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桃

那天之後, 桑暮一直沒看到邢舟，罕見地過了幾天安靜的日子。

不過他人雖然不在，存在卻是極強。

微信時不時會收到邢舟發來的信息, 是桑暮最近一段時間的常態。信息容很單一, 像報告一樣，自己到什麽地方了, 做了什麽。

他不會問桑暮問題, 發的信息也都是一言半語。

沒有多到招人煩，還真就像他說的那樣，只是給桑暮做個報備。

隨時隨地都讓知道自己在哪兒。

桑暮偶爾會回複，偶爾忙忘了沒回消息, 他也不會催。

不抗拒邢舟的信息, 是件令桑暮都意外的事。

這段日子以來，桑暮按部就班叢島江槐兩頭跑, 順便等待著沒幾天就要到來的畢業典禮。

在這期間, 桑暮從葉檸那裏得知了件事，要離職了。

即使早有預兆，但是事發突然，桑暮還是對這個剛踏職場結識的好朋友很是不舍。

葉檸說自己會在這兩周提離職審批, 之所以還沒提，是在考慮離職後先來個畢業旅行，還是顧及當前的就業環境騎驢找馬。

彼時提起離職, 葉檸笑著說，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朱長柯的表會有多難看。

部門裏四個實習生, 其中一個剛離職沒多久, 一個能力不行被他勸退，現在也馬上要走, 就差一個桑暮。

如果桑暮也不打算留在叢島，那朱長柯豈不是一個苗子也撈不著，留不住人，帶團隊的能力也太差了些。

現在也正是他的組長考核期，估計半夜睡覺都能被氣醒。

叢島的人員流大，葉檸的離職想法讓桑暮對叢島本就已經搖的執念再次晃了晃。

在對未來職業規劃的迷茫裏，桑暮迎來了畢業典禮。

接到班群通知的時候，桑暮還在寫當周的工作周報。典禮定在了下周一，距離今天周五只剩兩天的時間。

班級群和宿舍群都熱鬧得很，大家討論著什麽時候返校，典禮穿什麽服，想和哪個老師合影，或者畢業聚餐選哪家店。

迅速遞完周報，桑暮趁著時間空下來，翻了翻聊天窗口。

鼠標滾往下隨意翻，不經意一瞥，桑暮的視線停在個頭像上。

算起來，邢舟離開棲塢已經有一周了。從最開始他口中的三四天，變了現在的六七天。

在桑暮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點進了和邢舟的聊天窗。

上一次對話還是在周三上午，邢舟說東臨下了暴雨，很多航班延誤或者取消，如果快的話，他晚上就能到棲塢。

但是兩天過去，他人沒回來，也沒再給桑暮發過消息。

若不是汪曼雲還沒沖到江槐小區找人，桑暮會以為邢舟可能真的人間蒸發了。

原也沒什麽要的，在桑暮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本就沒到事無巨細事事報備的程度，即使他突然停止這種舉，也的確無可厚非。

可即便再清楚不過，桑暮還是察覺到了心間那異樣的覺。說不上來是什麽，陌生且空落落的，讓不在意有些難。

連著後面的雙休日，對門依舊安安靜靜。邢舟一直沒回家，同桑暮也失去了聯系。

桑暮路過家門口的時候，時不時會想起邢舟。猜測著他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他只是單單地想留在那裏多玩兒幾天，延遲回來也正常。

何況自己并沒有什麽過多掛念的立場，便只能把這些思緒在腦海裏強制拋除。

畢業典禮安排在周一上午，為了方便，桑暮在前一天晚上就趕到了學校。

除了戴葵一考研上岸，宿舍剩下的幾人都選擇了直接就業。桑暮留在棲塢，谷伊曉和莊都留在自己原本的城市實習。

只不過們住的城市都離棲塢比較近，所以為畢業典禮返校也不會有多麻煩。

很早之前方斯延就和桑暮提到過畢業典禮返校的事，所以在學校見到他的時候，桑暮并沒有什麽特別意外的反應。

畢業典禮儀式繁雜，到結束拍照的環節時已經近中午。

六月份的太正是毒辣的時候，在太地裏站一會兒就會大汗淋漓。

不過仍舊澆不滅他們對畢業照的熱，桑暮被人拉來拉去，到最後，連都數不清到底拍了多張。

正忙著給戴葵一調整學士帽時，桑暮突然聽到有人名字。

場人聲喧鬧，桑暮回過頭，視野裏麻麻的影，好半天才看清來人。

方斯延捧著一束向日葵，就站在場的足球門旁邊。

看到桑暮扭過來，方斯延沖笑了笑。

“那不是方斯延嗎，師兄妹變上下屬，看來你們這關系突飛猛進啊！”戴葵一笑著了桑暮的手臂，眉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哪兒來的突飛猛進，拍你的照去吧！”桑暮無奈地把的學士帽別好最後一一字卡，然後小步子地快走向了方斯延在的位置。

同樣往桑暮那邊走了幾步，方斯延把手裏抱著的向日葵遞給，“繞半天總算找到你了。”

向日葵的正好，在下愈發燦爛，應該是有經過特別設計和打理的，每個細節都很是致。對于方斯延專門來場給送花這件事，桑暮是沒想到的。

細細回憶起來，他從前好像是有提過一次，可當時桑暮只把他說的當作客套的玩笑話，沒想到他是來真的。

猶豫了下，桑暮禮貌地雙手接過來，“謝謝。”

“這就客氣了啊。”方斯延笑著打趣，“總這麽見外，以後我連和你說話都得端著點了。”

聞言，桑暮笑出聲，“對啦，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在郵桉出差嗎？”

“就前兩天，只不過一直沒去公司，想著等畢業典禮之後再說。你呢，最近工作怎麽樣？”

“還行吧。”就算是同系學長，桑暮也不會會對著自己領導抱怨什麽，只能打馬虎眼，“等回公司了我請你喝茶，他們還等著我拍照，我先去那邊啦。”

方斯延點頭，“嗯，去吧。”

跑向人群的時候，桑暮的學士服被風吹得鼓起，像海面上揚起的風帆。

“桑暮。”

突然的喊聲讓桑暮停了下來，扭頭看向方斯延。

下，向日葵的襯得尤為好看。桑暮穿著學士服，長發落肩，白皙的臉上因為高溫而多了些紅暈，不過仍舊漂亮的打眼。

方斯延心間一，有什麽話呼之出。上下翕片刻，還是咽了回去。

“沒事。”方斯延眉眼微彎，“畢業快樂，桑暮。”

人海喧鬧中，方斯延的聲音溫潤的似泉水，清冽平和。

“謝謝。”桑暮停頓了片刻，朝他揮了揮手，“要一起合照嗎？”

方斯延笑，“好。”

-

一整天在學校裏跑來跑去，把從前沒逛過的地方幾乎都要走個遍。中午在食堂吃了飯，下午就又開始在學校奔波。

趕著日頭傾斜，桑暮們幾個一起去了學校門口的畢業生簽字牆，在簽字牆旁邊的影裏，就等著拍完合照之後找個地方吃飯吹空調。

“學士服好厚，我覺我人要化了。”戴葵一用學校的畢業周邊扇子不停地給自己扇風，“早上六點多就爬起來化妝，到現在連水都沒喝幾口，我可就等著晚上那頓飯了！”

“晚上吃什麽啊？”莊問，“烤？火鍋？還是別的什麽？”

谷伊曉接話道：“都畢業了還不得來幾道菜。”

討論吃什麽菜的時間裏，桑暮拿出手機隨意看了看。

微信朋友圈冒出了幾十個小紅點，還有不斷往上升的趨勢。

方才趁著等茶的時間，戴葵一P好了照片發到群裏。茶難等，朋友圈編輯得倒是快。

桑暮點開自己的那條，評論區已經熱熱鬧鬧。

[葉檸：死我了桑桑寶貝！]

[戴葵一：攝影師在這裏（舉手）！]

[彭焰：今天畢業啊！早說，我上學校給你整一卡車花慶祝你畢業！]

視線在到彭焰那條時停了下。

桑暮記得邢舟說過，他是和彭焰一起去東鄰的。

難道他們回來了嗎？

思緒又開始發，桑暮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戴葵一提醒到們拍照才回過神來。

因著算是大學期間宿舍的最後一次聚餐，桑暮們玩到了很晚。

幾個人又哭又笑，看起來和要耍酒瘋似的。

回到江槐小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桑暮趕上了最後一班地鐵。

路上行人寥寥，到了小區更是。漆黑的樓棟在夜裏像是魁梧的巨人，黑一排，路燈微弱，顯得格外靜謐。

白天沒有繼續的思緒到了此刻重新竄到桑暮腦海裏。

桑暮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慢悠悠走著，心說不上來的奇怪。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邢舟應該沒出什麽大事，不然彭焰估計也沒那個功夫刷朋友圈。

至于他這兩天超乎尋常的安靜，桑暮猜不到原因，也不想去猜。

這時，局限的視野裏出現了一輛電車。

桑暮擡起頭，看到車子停在路沿上，上面橫搭著件雨，已經落了灰。

步子被迫停下，桑暮看著那層細細的灰塵，有些出神。

承認，自己是有點失落。

原因難以探究，太陌生了，捉不清。

小區不算大，沒幾分鐘就到了單元樓門口。桑暮的視線終于從腳尖移開，往門口看了眼。

匆匆一瞥，目卻停住了。

四四方方的單元樓門口有兩層臺階，門黑乎乎一片沒有任何影。

男人就坐在臺階最邊上，長收不住，越過臺階踩著地面。他微弓了子坐著，手臂搭在大上，肩後把料撐的鼓起。黑T黑，唯一的彩是手裏那支向日葵。

聽到腳步聲，男人擡頭看過去。

目相對的那刻，桑暮覺自己的心髒震了下。

雙生在原地，桑暮怔忡地看過去，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邢舟起走了過來，他步子大，很快就站在了桑暮前。

方才隔得遠，周圍又黑，桑暮看不清他的神。如今離得這樣近，桑暮輕易地發現了不對勁。

幾天不見，邢舟的五廓貌似更清瘦立了些。他眼下是深深的烏青，蒼白，眼白的紅的嚇人。

不僅如此，他的下還冒出了些青胡茬，顯得疲憊不堪。

邢舟低頭看著桑暮，懷裏有滿滿一捧向日葵，包裝致，還有別的小花枝作為搭配。

不由得，邢舟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那孤零零的一。

攥著花柄的手了，覺得有點拿不出手。邢舟眉擰，卻又想努力做出溫的樣子，生扯出抹笑，看著卻比兇人時的表還可怕。

“桑暮。”

一開口，男人的聲音啞的不像話。像連著好幾天沒喝水似的，又幹又。

“畢業快樂。”

邊說著，邢舟還是還是遞過去了那枝花，“今天時間趕，下次給你補更好的。”

周圍靜悄悄的，除了男人的低語和偶爾的蟬鳴之外，什麽都聽不到。

桑暮心複雜，見他這模樣，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接過了那枝向日葵，朝邢舟笑了笑，“謝謝你，邢舟。”

的嗓音好像能平一切，邢舟沉沉的看著桑暮，眼裏的緒不分明。

眼前的人眸溫和，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讓人無端平靜下來。

突然，邢舟說了句話。

“就一分鐘。”

男人的嗓子，聲音很低。這話沒頭沒尾，桑暮沒明白他的意思。

“什麽？”

尾音還沒收好，桑暮就落了一個滾燙的懷抱裏。

的肩背被人扣住，往裏按，整都在邢舟的膛上。周圍堅又熾熱，桑暮的的下磕在邢舟的肩膀上。雙臂張開，僵地保持著手裏的花不掉下去。

為了遷就桑暮，邢舟他彎下腰，雙臂鎖著纖瘦的腰肢，頭深深埋進頸窩。

突然的擁抱讓桑暮愣在原地，上的力道很，像是要把碎了似的。

“邢、邢舟——”

“就一分鐘。”邢舟又重複了聲，“就一分鐘。”

耳邊，男人的聲線嘶啞，帶著濃厚的緒。桑暮不知緣由，仍能覺到他的負面。

或許是從今晚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桑暮就已經察覺出了邢舟的不對勁。比往常沉默，冷肅，也更低氣。

桑暮的心髒從狂跳開始慢慢平複下來，越來越燙，可能是邢舟的溫度。

頸邊有深沉的氣息，著的肩骨和耳側，讓清晰到他們的近。

“邢舟…”片刻，桑暮小心翼翼地他的名字，“你怎麽了？”

問話聲落下，氣氛凝滯著沒有人開口。

好半天，聽到邢舟深深了口氣，語調沉緩。

“沒事，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