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晚安

◎周叔叔。◎

雪白的天花板，的窗簾，倪音重新闔上眼，期這場夢能夠延續，然而事與願違，意識越發得清醒。

許久，倪音從床上坐起，慪氣般地扯了扯薄被。

緒漸緩，手臂環過雙，臉頰埋在膝間，無聲哭泣著。

如果不是為了趕回家給過生日，如果不是特意繞路為取生日蛋糕，倪文柏和鐘書蘭又怎麽會在途中出車禍呢。

都怪。

都是的錯。

……

眼淚浸進薄被，漉漉，倪音在心裏默默懺悔，重複著千萬遍的“對不起”。

不止一次聽到和小嬸在背地裏講，說是掃把星，說克父母，還說等回頭要離遠一些。

或許。

這些是對的。

忽然，門鈴聲過客廳傳了過來。

倪音愣神，聽著清脆的“叮咚”，糟糕的緒漸漸離，吸了吸鼻子，起下床，趿著鞋走至玄關。

門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腳邊放著一個很大的工包，帶著濃重的口音。

談幾句後，倪音得知對方是周程遠請來的家政，這才放下警惕，讓人進來。

“丫頭，剛起床啊？”阿姨將工包放在空敞，蹲下，一邊麻利地做著準備工作，一邊熱和倪音搭話，“是小周的親戚嗎？上幾年級了？之前過來也沒見過你。”

倪音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略有些尷尬地回答：“高二。”

“看起來年齡小的，今天不是周一嗎，怎麽沒有去學校？”

“有點不舒服，請假了。”倪音默了瞬，含糊道。

“那是得好好休息，要。”阿姨停下手頭的作，看向倪音，注意到臉不太好，絮絮叨叨說了幾句關心的話，而後道，“你快回房間休息，我幹活兒聲音小點，盡量不打擾到你。”

倪音禮貌說了聲“謝謝阿姨”，到吧臺接水，靠牆那側擺了一臺小型家用飲水機，旁邊是一只很普通的玻璃杯以及一只的馬克杯。

馬克杯是周程遠昨晚買的。

拿起的時候，注意到杯底著一張便條，字跡遒勁有力，矯若驚龍——

[我去上班，有事和我聯系。]

右下角一個“周”字留款，以及一串電話號碼。

倪音看了兩遍，把紙條折起，握在掌心，端著接好的熱水回房間。

周程遠雖算不上有潔癖，但也是比較講究的人，會固定找人來家裏打掃衛生，其實上周才打掃過一次，考慮到倪音剛來家中，客臥又一直沒有住過人，便想要把家裏裏裏外外每個角落再好好收拾一遍，他預約了雙倍時間的家政服務。

岑定去接時，倪音想要立刻離開，只收拾了一些很重要很珍貴的品，戶口本份證這類證件，著和日常用品，以及……和父母存放照片的相冊。

全都塞在一個小箱子中，昨晚匆匆，無暇整理。

倪音打開行李箱，屬于的件暴在日之中，一件件拿出，認真擺放在這間可能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屬于的房間。

最後，是一個七寸大的實木相框，夾著一家三口的合照，倪文柏戴著生日帽坐在正中間，兩只手臂分別擁著倪音和鐘書蘭，三個人笑得都很開心。

這是倪文柏最喜歡的一張合照，一直放在他書桌前。

倪音攥著袖，拂了拂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塵，最終反扣在屜裏。

房間外是叮叮當當的聲音，倪音在床邊坐了會兒，有些拘謹和無所事事，從心裏到別扭，當阿姨敲門表示要打掃這個房間時，倪音換過服，索出了門。

小區對面是一個綠化不錯的花園，場地寬敞，還配有款式富的健械，倪音過去時只零星幾個坐在柳樹下乘涼的老年人，一只小三花正在草坪打滾，暖融融曬在打結的長上，它舒服得瞇著眼睛。

倪音悄悄靠近，蹲在一米遠的地方看它。

許久，在擡起手準備時，手機鈴聲倏地劃破這片寂靜，小三花警覺地坐直，瞥了倪音一眼，一溜煙跑走。

愣了兩秒，倪音抿，從口袋拿出手機。

屏幕顯示著“鄭時羽”。

被打擾的煩躁緒漸緩，按了接聽。

那端立刻傳來驚且帶著點問責意味的聲音：“倪音，你現在在哪兒？怎麽沒來學校？倪珂說你被人接走了，真的假的？到底怎麽回事啊，你竟然都不和我講！”

倪音默了瞬，很小聲開口：“不是——”

“不是什麽？倪珂騙我？還是在你心裏我本不算你好朋友？”兩人相識多年，一聽倪音這語氣，都不用再詳細聽容，鄭時羽便知道肯定是做了理虧的事，怒火中燒，音量沒忍住又提高了一檔，“被我說中了對吧！不吭聲幹嘛，還要不要解釋了！”

“……”

這不是話頭被截斷了嗎。

倪音毫不敢反駁。

等到鄭時羽一頓噼裏啪啦的輸出結束，冷靜下來後，倪音斟酌又斟酌地開口：“我現在在溪城，嗯，以後應該不會再回學校了吧。”

“？”

“不是，你來真的啊？”

鄭時羽沒忍住，再次暴躁道。

鄭時羽和倪音從初一便是同桌，之後一起升本校的高中部，又很幸運的被分到同一班級，早上進教室沒看到倪音，兩節課過去還是沒等到倪音，學校不允許帶手機，也沒辦法聯系倪音。

課間時，鄭時羽在校園遇到倪珂，和倪珂不對付，平時見面連個眼神都不給彼此，想著倪珂住倪音家裏，鄭時羽主湊過去打招呼，詢問倪音的況。

倪珂趾高氣昂地瞥一眼，然後怪氣地說倪音攀上高枝，昨天被人接走了，這還好朋友呢，連這都不知道嗎。

鄭時羽再詳細問，倪珂便不耐煩起來。

那態度差點沒把鄭時羽氣死，因為擔心倪音，找班主任裝病請假，回家拿到手機，第一時間便和倪音打電話。

鄭時羽簡單吐槽了幾句：“還攀高枝，呵，你就是高枝好不好，倪珂到底在說什麽屁話，他們一家攀著你，死皮賴臉住進你家，是不是還給自己當主人了，沒一點自知之明！”

倪珂是倪音的堂姐，比倪音大幾個月，績不好，本來是進不去重點高中的，但在倪音靠自己考進去後，穆翠荷便非要倪文柏找人把倪珂也弄進去。

但是進到重點高中後，倪珂又不學習，和朋友們不是上課睡覺便是直接翹課，在街頭溜達，像小太妹似的，最過分的是背地裏經常和別人講倪音的壞話。

也是因此，鄭時羽特別討厭倪珂。

倪音被鄭時羽學倪珂嗲著嗓子說話的語氣逗笑了，氣氛緩和，正經地和鄭時羽講昨天發生的事，或者說“意外”更合適一些。

“倪音，你膽子也太大了吧！”

“你就見過對方一面，還是你小時候見的面，這你都敢跟人家走？以後還跟人家一起生活？你不怕被騙了？”

鄭時羽擰著眉聽完，十分不放心。

“也不是……”倪音也不知道昨天哪兒來的勇氣，小聲辯解，“我聽我爸爸提過他很多次，我爸爸和我媽媽誇贊過他。”

鄭時羽無語了：“……”

因為想到父母，倪音緒低落，有些自暴自棄道：“而且，再差又能差到哪兒。”

“哎呀。”鄭時羽連忙打斷，安道，“說你多次了，別這麽想，叔叔阿姨知道肯定會生氣的，你更要好好生活才對。”

倪音低“嗯”了聲，兩端同時靜默，知道鄭時羽擔心自己，打起神，想了想說：“我覺他好的，至目前沒有讓我不舒服。”

鄭時羽清楚倪音的境，不可能勸回瑤城，只能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

兩人聊了有半個多小時，鄭時羽的媽媽喊幫忙，這才斷電話，倪音仰頭，著面前被微風吹拂的柳條，呼了口氣。

已經要到午飯時間，倪音猶豫了下，從口袋出那張有點皺的紙條。

律所離小區不算特別遠，按照周程遠提供的地址，倪音打車，半個小時便到樓下。

昨天和岑定是在下班後過去的，沒到幾個同事，前臺不認識倪音，見有人進來，慣例問辦什麽業務。

倪音回答：“我找周程遠。”

前臺不假思索：“周律出去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不然您留個電話，回頭讓他和您聯系？”

這一套話後，前臺心地遞出筆和便利。

這時，才看清倪音，作微頓，不確定地詢問：“你找周律？”

倪音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周程遠在業是出了名的高嶺之花，不管是業務能力還是高外貌，都屬佼佼者行列，且他又是單，自然而然不乏有人想要摘下這朵高嶺之花。

于是，時不時有人來律所找周程遠。

如果是正經客戶，周程遠肯定會空出時間在辦公室等待對方并提前和代一聲，林歌曉遇到得多了，應付手段也練得爐火純青。

只不過……

倪音高中生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那些人啊……

林歌曉問：“你是周律的妹妹？”

這兩日匆忙，倪音都還沒適應，更別說去思考和周程遠的關系了，大腦宕機了瞬，眉梢微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時，玻璃門被推開，周程遠和另一個同事從外面回來。

林歌曉先看到他們，喊到：“周律，有人找你。”

周程遠正在聽同事講話，擡眼看到倪音，三兩步走到旁邊，問道：“怎麽不去我辦公室等？”

倪音拘謹：“我剛到。”

林歌曉眨眨眼，詢問地看向和周程遠一起回來的那個男同事，在這幹了好幾年，也沒聽說周程遠還有個妹妹啊？

男同事也茫然的，他和周程遠正在外面忙工作，本來準備忙完再回來，估計要到兩點多這樣，加班是常態，這種況他都習慣了。

哪知道周程遠接了通電話，竟然提前結束工作。

現在看來，應該是因為面前這個生。

男同事走近：“周哥，不介紹一下？”

今後倪音和他生活，這沒什麽好瞞的，但更的就沒有必要了，周程遠說：“倪音，朋友家的小孩兒，轉來這邊上學，現在在我那裏住。”

話落，他看向林歌曉，細心代道：“以後我在不在，都可以直接進我辦公室。”

林歌曉應下，打趣道：“原來是周律的侄啊，我還以為是你妹妹呢，差點差了輩分。”

莫名的，幾人目都落在倪音上。

倪音默了瞬，抿：“周叔叔。”

作者有話說：

音崽：被降輩分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