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詔獄后的第十七日，陸卿時被再次提審。

獄卸下了困在他上的重枷后，便有兩名衛上前來押他。

用半掌寬的黑帛蒙住他的雙眼后，便押帶著他出了囚室。

因為在詔獄之中歷經磋磨，陸卿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往日君子如玉的清潤都消磨盡了，顯得十分憔悴。

可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站姿筆直，行穩然的姿態，肩頸秀地如同一枝新竹，卻總是了鋒銳之氣，顯得有些不堪一擊的單薄。

陸卿時雖然被蒙住了眼睛，目不能視，可卻能通過許的亮來環境的變化。

他被押到了一比囚室要亮上許多的地方，然后整個人被勒令坐在刑凳上，雙臂也被長長的鐵鏈環環鎖住，當下真是掣肘，翅難逃。

而后才揭開了蒙眼的黑帛。

陸卿時略有些不適應的眨了眨眼睛，睜開黑亮的眼眸一看，對面打案臺后坐著的，分別是刑部、史臺和大理寺的員。

這三位大人，便是今日的主審。

審訊室的爐火燃燒的更外旺盛，直將那三位主審的影子投映到他們后那架又高又寬的屏風上，顯得有些駭人。

中間的那個員冷著眉目，咳嗽了一聲后，對著陸卿時厲聲道:

“駙馬都尉，既然下了詔獄，不管你是什麼皇親國戚、子龍孫，此刻一概全是犯人，你可明白？”

陸卿時默然片刻，開口道:

“臣，是清白之。”

那員冷哼一聲，不屑道:

“本審了這些年的案子，到這里來的，沒有一個不說自己是清白無辜的。若真如此論說，那這詔獄里的囚犯，豈不都是被冤枉進來的了？”

“駙馬都尉，我勸你還是從實招來，陛下開恩，也會從輕發落。”

陸卿時頷首，平靜道:

“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忠。”

那員聽罷，仔細打量了他兩眼，見陸卿時雖然形容落魄憔悴，可整個人卻散發著清正之氣。

他又咳嗽了一聲，翻開卷宗，開始問案。

“永慶二十三年臘月，你是否在川樓上面會逆王，意圖結黨？”

陸卿時答道:

“臣沒有。”

那員冷冷一笑，質問道:

“沒有？駙馬何須扯謊！你同逆王在那川樓上足足待了半個時辰，期間還贈送了不珍寶，還在狡辯什麼！”

陸卿時淡然回道:

“那是臣與公主大婚后的次月，依照慣例，凡是觀禮之人，不論是皇親還是各路員，都應一一回禮。”

那員依舊不休，不依不饒道: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是普通的回禮，那你們談論朝政做什麼！什麼‘皇帝病重，太子不歸，公主病弱…高抬貴手’之類的言語，你可曾說過？”

陸卿時輕皺起眉頭，陷沉默。

那員得了意，愈發問道:

“說話！若是不據實回答本的問題，呵，這里的一應刑，駙馬都尉不得要一一嘗嘗滋味兒了！”

陸卿時抬眼，說著那員手指的方向去，各種稀奇古怪的刑掛在墻上，既森又詭異、跡斑駁的令人膽寒。

見他還不說話，那員便吩咐獄吏去取那懸掛在上的長鞭。

此時屏風后傳來了一聲輕微的悶響。

就像是在垂死掙扎之際被人扼制住最要，既痛苦又無力，只能拼力發出一點微末的響聲。

陸卿時瞬間僵如一尊雕像，凝視著那架高大的屏風，臉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獄吏將長鞭一甩，空氣中炸出一聲震響，主審隨后輕笑道:

“怎麼樣，駙馬都尉？本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是說，還是不說？”

陸卿時閉了閉眼睛，隨后又睜開，用那雙黑潤的眼眸平掃著對方，啞聲道:

“是臣酒醉失言，胡說八道，不過是些荒唐言論。”

那員點點頭，命令隨行在審問簿上書寫，隨即滿意道:

“那便是承認說過了！”

“那本接著問你，那些話，是你自己說的，還是端貞公主授意你說的？”

陸卿時心頭一冷，截然道:

“是臣酒醉胡言，與公主有何干系？”

主審險一笑，諷刺道:

“你一直未曾仕為，令尊也不過是個從四品的翰林編修，就連尋常要一些的朝政都不曾經過手。那先帝病重和太子未歸這等宮中機要之事，又是從何知曉啊？”

“不是端貞公主告訴你的，又會是誰？”

“如實說吧，駙馬都尉，本耐心有限，再磨蹭下去，吃苦頭的，只有你自己。”

陸卿時皺眉頭，料定只要自己不松口，便沒有任何證詞，那麼不論他們怎麼嚴刑拷打，也攀咬不到李潯蕪的上。

于是便淡然道:

“你們要打便打吧，公主是清白的，再問一千遍一萬遍，也沒有參與任何事。”

主審哂笑一聲，道:

“真看不出來，駙馬都尉倒是有一副骨頭！”

“既然如此，那本也不客氣了。便要看看你這副骨頭，能不能在本手里面給熬爛！”

說罷，便命令手執長鞭的刑吏行刑。

浸水的長鞭劃過空氣，發出凌厲的聲響，再落到平的皮上，留下模糊淋漓的慘烈痕跡。

打聲與低沉忍的痛呼聲織在一起，幾乎要震碎李潯蕪的耳。

被一只大手捂住口鼻，發不出任何聲音。

李澤修牢牢將控制在自己的懷里，捂的那只手覺到了涼涼的水滴，他輕笑一聲，湊近耳邊道:

“哭什麼？皇妹沒看足癮嗎？不是你說要來見他？朕帶你來見他，你怎麼反倒不高興了呢？”

李潯蕪被他捂的有些缺氧，再加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暈死過去。

淚流不止的用力搖頭，手指死死地抓李澤修的袖，紅的眼眸里面盡是哀求。

李澤修卻不為所，依舊看好戲一般朝著屏風瞧去。

他似是捂累了，于是便松開了手，松之前湊至李潯蕪的耳邊吻了吻，輕聲道:

“噓，蕪兒乖，莫要再出靜了，否則，朕就把屏風推倒。”

此時李潯蕪被他攔腰抱在懷里弄，李澤修的手已經探進了的衫，可他自己卻依舊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不見任何端倪。

李潯蕪自然是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