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我吃飽了

見喜疼得睡不著,躺在他邊像條小花蛇，隔一會“咝咝”一聲，再“咕咚咕咚”咽口水,如此連梁寒也跟著睡不著了。

掌了燈,他將下擡起,看上去心不佳,“張，給我瞧瞧。”

見喜嚇得一怔，猛醒了醒嗓子，昏黃燈下也能捕捉到他眼底淡淡的慍怒，有些嚇人。

才踟躕一會，他便不耐煩：“還等什麽。”

這才巍巍地探出一截的小舌,右側邊緣被咬傷的地方明顯有些細小的齒印，一點鮮紅的從裏面滲出來。

梁寒眸一暗，又擡眼凝視著的眼睛。

見喜怔愣住，霎時繃了子。

他沒說瞧完了，也不知該不該收回來,似乎這樣吐著舌頭息能有些涼的風帶進來,可稍稍減緩一點疼痛。

但是,祖宗這是想幹嘛！

傷在肩膀上尚能撕開服查看傷口，這這這……這咬到舌頭也能麽？

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忽被他冰涼的手掌蓋住。

嚇得正打算收回的那一剎，卻很及時地被他攫取住,將所有的驚和息化作潤的悶,在櫻中綻開而滾燙的燈花。

驚得瞠目，可眼前一片黑暗。

那種渾癱的覺已然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甚至能察覺到上每一寒都直直豎起來,帶著輕微的栗。

他吻著，舐的傷口，起初還有微微的痛，後來就只剩下沒完沒了的麻。

整個人像漂浮在水上的一片葉子，筋骨任人，只能隨波逐流。

聯想到頭一回見面，他便刮走了上的，想來今日也是如此。

這便不能算是吻，只是療傷。

他喜歡的甜味，才會有這樣莫名的沖吧。

嗚嗚咽咽地在心裏說服了自己，開始心安理得地回敬他。

下的人熱起來，仿著他的作縈回勾繞，他明顯一僵，隨即角勾了抹笑意，將這淺淡的笑也一同進的檀口之中。

朱榴齒，甜如糖，的熾熱快要灼痛他的心髒，讓他恨不得來一場狂風暴雨，將拆骨腹。

到眼睫在掌心微，圓潤的雙肩亦在不住地抖，渾紅得像出鍋的蟹，他漸漸到心滿意足。

直到忍不住擡打，膝蓋無意間過他下的殘缺，他才狠狠一震。

渾暗湧的滾燙驟然停滯下來。

仿佛大夢初醒。

燈花在帷幔旁跳躍，鎏金爐中青煙在寂夜中無力地漂浮，世界在此刻歸于空闃與晦暗。

他回過神，這又是在做什麽？

心口被沉重的石頭，沉沉地往下墜。

他苦笑了聲，終于擡起頭，緩緩離開潤的面。

也收回掩住雙眼的手掌，讓重見明。

可眼前籠罩了一片迷蒙的水霧，看見的世界就像打翻的橘黃染料，帶著星星點點的芒。

舌頭疼，舌頭麻了，舌頭沒了，整個人都沒了。

臉燒得通紅，心裏也久久不能平靜。

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呆呆地著頭頂的藻井，“廠督我……我舌頭不疼了……謝謝廠督……”

他怔了下，在心裏冷冷一笑，難不當真以為他這是在給治傷緩痛麽？

傻姑娘。

沉默片刻，他擡手熄滅燭，將攬至邊來，讓枕著自己的手臂躺好，再將握著肩膀的手掌收。

讓著自己一些，再一些吧。

也許這樣，能讓他忘記他的沖，忘記他的不堪，以及他不容于世的，也恥于面對的一殘破。

他可以明目張膽地，可以不聲地吻，可以在無數個夜裏像這樣著抱著，借口自己畏冷，厚著臉皮霸占的溫。

可他永遠不能改變的，還有這將男人和畜生狠狠區別開來的

醜陋而恥辱的殘缺。

彼此上的中薄如蟬翅，他能聽到砰砰跳的心髒，是張嗎？

他默默傾聽著，惶恐和不安的緒在心底蔓延開來。

察覺他子漸漸冷下來，方才片刻的滾燙竟像了錯覺。

角還殘留著彼此融的津潤口，抿著，小聲吧唧一下，卻不想在這靜默的時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分明。

他微微一怔，這是在回味？

咳了聲，嗓子一陣陣發，紅著臉努力解釋了一下：“我晚上沒吃飽……”

他啞著嚨，聲調極沉：“所以？”

上下瓣了，支支吾吾：“不過、不過也不用加餐，方才忽然就飽了……”

……

慈寧宮。

劉承一來，伺候湯藥的差事便照例給到他手中。

太後屏退左右，劉嬤嬤領著一衆婢子出了暖閣，自己則在門外候著。

人常說病去如，可太後這回卻似乎好得很快。

湯藥一直沒間斷，面上原本蒼白的神已去了不，微微出紅潤的彩。

加之劉承又是個皮子極溜的，專挑好聽的話講，逗得太後咯咯直笑。

這事兒雖然荒唐，可劉嬤嬤也能理解太後深宮寂寞，三十多的人心中久曠，想要個甜的藉一番也是人之常。

更何況劉承是宦，即便兩人之間有些什麽，也出不了岔子。

劉嬤嬤天，和煦，風和日暖。

沒準等盛春的暖一照，太後整個人還能再年輕幾歲。

約莫一個時辰工夫，劉承才從暖閣裏出來，拍了拍上的飛魚服，一副仰頭、神采奕奕的模樣。

他去勢晚，本就生得高大，模樣清雋，說話又好聽，能討太後的歡心不是沒有緣由的。

三月初，在太後和魏國公的鼎力支持下，西緝事廠正式設立。

劉承提督西廠，底下的千戶、百戶本想從錦衛鎮司中提拔幾人，卻終究過不去梁寒那關，只好再從軍及拱衛司中撥幾個好手，前前後後折騰大半月，一套班子就這麽立了。

東廠負責監視員一舉一，刺探報，審問朝廷重犯，而西廠本就是為了維護皇權、掣肘東廠而生，職能難免有所疊，管轄上亦有沖突。事由哪方承辦，全在皇帝一人。

即便皇帝偏心東廠，太後也不擔心，自古削權本就不是容易的事，走出這一步只是一個開始。

劉承新上任，手裏接了幾個案子，辦得是如火如荼，春風得意，引來不目。

不過，後宮子大多不願理會朝堂紛爭，私下更不敢妄議朝政，設立西廠的消息傳到耳邊，于們而言，只當皇帝跟前又多個可結的紅人罷了。

加之東廠那位向來狠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而剛剛走馬上任的西廠提督不大一樣，一出口便能拉近距離，即便巧舌如簧也不會讓人覺得諂，卻有種如沐春風的覺。

更重要的是，這劉承不僅深得陛下重，還在太後跟前得臉。

若能攀上一層關系，助長自己的勢力，對後宮妃嬪來說自是求之不得。

當然，只有永寧宮除外。

一來，太後尚未松口，賢妃仍在足，外頭的消息傳進來并不及時；二來，東西廠勢不兩立，宮裏又有那司禮監掌印的寶貝夫人在，尚無人敢去，也沒有必要去結那位老祖宗的對頭。

朝廷設立西廠，對廠督來說不是好事，可見喜心裏卻很高興。

事掰開來兩個人一起做，省去不麻煩，往後臣民的怨懟也了一半。

廠督既能多勻出時間休息，還了許多罵名，這是天大的好事兒！

不枉日日同菩薩嘮嗑，幫廠督說好話。

聽聞那西廠提督在後宮很歡迎，見喜也遠遠瞧過一眼，論樣貌的確說得過去，但與廠督相比只能說是平平無奇，一點兒也不喜歡。

的廠督才是天神般的人，容貌在這世上無出其右，豈是這等凡夫俗子能相較的。

晌午過後，暖洋洋的日灑落下來，在金黃琉璃頂上點綴起刺目的點。

見喜瞇著眼，給院中一棵桃樹修剪枝丫。

或許是紫城的風水養人，若說從前面容還有些清瘦寡淡，這才從承恩寺回來幾個月，竟慢慢養出了一副吹彈可破、的好姿，說句人比花也不為過。

賢妃在坐在榻上翻書，打開雲窗口氣的間隙，院中一陣輕風掠過，樹上的桃花瓣兒如落雨般簌簌而下，正巧落在小姑娘的襖上。

姑娘笑靨如花，在樹底下同人嬉笑玩耍，杏眸清亮，朱飽滿，彎起來的弧度漂亮極了，恍惚間竟與記憶中的一人容貌有些重合。

賢妃看得怔住，即便知道不可能，還是忍不住喚來秋晴。

“見喜這丫頭是你帶進宮的，你可清楚的世？”

秋晴往外頭瞧一眼，目微微沉凝下來，“是奴婢在宮中一位同鄉的孩子，因在宮中不便，只好由孩子的舅舅和舅母養。”

賢妃訝異地睜大了眼，神也慢慢嚴肅起來。

不是想的那樣，心裏有些失落，更有幾分震驚。

宮生子是大忌，這丫頭的父親又會是誰？

秋晴嘆了口氣道：“只可惜奴婢那同鄉生下沒過幾年就病逝了，留了些銀子托奴婢幫著照看。後來奴婢從一位同鄉太監口中得知，那家子雖拿了錢，卻不把丫頭當人。好好的丫頭自小食不果腹，不蔽，還被舅舅帶著到坑蒙拐騙。我心中不忍，便托了關系將孩子帶進宮來。”

賢妃向窗外，沉思片刻：“那這丫頭的父親，你知道是誰麽？”

秋晴明白賢妃的心思，搖了搖頭，“出生那段時日，奴婢恰好在行宮伺候，原以為母親只是臥病在床修養幾月，卻沒想到竟是懷上了。後來我問，卻閉口不言。”

後宮子能接的男子不多，先帝，時常進宮的公侯伯子，或者侍衛，都有可能。

賢妃忍不住往下猜：“有沒有可能，是先帝？”

話一出口，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得不輕。

可秋晴卻斷然擺首道不會，“請娘娘贖罪，母親生前在哪一宮伺候，奴婢不能說。不過既知道自己的兄長是何種德行，卻還毅然決然地將孩子送出宮，可見是走投無路的辦法。如若真是先帝，就算是死，也會不顧一切求先帝認下這個孩子。以的境，即便是求自己的主子，也未必沒有活路，總好過讓孩子在外頭生死不知。”

賢妃暗自沉一會，道：“帶進宮，會有危險麽？”

秋晴搖搖頭：“其實奴婢也不知道，當時沒有法子，總不能看著流落街頭，只能將帶進宮來。丫頭時在外頭從未拾掇過，模樣不起眼，後來又去了承恩寺，也算安安穩穩過來了。”

賢妃深深吸了口氣，嘆道：“你用心良苦了，以往只覺得你待嚴厲，實則是在保護。無論父親是誰，這樣的份，在宮中低調些是最好的。”

側首向窗外，瞧見俏的廓，又仔細打量一番。

興許知道母親只是一名宮，沒了那個念頭，方才的悉也慢慢散去。

再看時，又覺不大像了。

手裏的剪刀“咔嚓咔嚓”地響，重重疊疊的一圈枝丫被修剪得幹淨利索。

趁著旁邊除了妙蕊再無旁人，見喜輕飄飄地嘆了聲，裏小聲嘀咕著：“也不知娘娘的足期何時能結束，陛下半夜進來，總讓人提心吊膽。”

除了見喜和賢妃近伺候的秋晴、妙蕊兩人，沒人知道小皇帝隔三差五進來小坐一番。

妙蕊笑著低聲嗔：“你老放邊說，生怕旁人不知麽？要是傳到太後耳朵裏豈不全得完蛋。”

樹底下鋪了一層花瓣碎枝，見喜正要拿掃帚過來清掃，一擡眼，一抹明的鮮紅驀然撞進眼中。

“祖宗！”

驚喜地了聲，“您怎麽來啦？”

話落之時，梁寒已近跟前。

外頭看守的侍衛也不知何時被撤下，他擡起手裏的卷軸，慢條斯理道：“來傳旨。”

見喜眼前一亮：“是要解了娘娘的足麽？”

梁寒嗯了聲，帶著一同進殿。

整整兩個月的足一經解除，闔宮上下大喜。

如今太後大病初愈，劉承得勢，西廠跟著風生水起，太後該罰的也都罰了，賢妃之事便沒有再追究。

出了殿門，梁寒擡眼看了看天，尚早，不過也無妨。

他轉過頭來瞧：“去司禮監等我？”

見喜瞥了眼樹下的狼藉，遲疑了一下，“我還要掃地，要不將外頭打理完了再過去？”

梁寒皺了皺眉。

見喜趕忙道：“很快的！”

梁寒臉微沉，掃了一眼門外站著的幾人，最後目落在妙藕上。

他擡手虛虛一指，還沒開口吩咐，妙藕當即兩眼發直，趕忙躬著腦袋道：“奴……奴婢來掃。”

三月風暖，卸下一大氅的老祖宗姿愈發清瘦筆。

跟在他後，只瞧他負手那麽一站，整個紫城的紅牆琉璃瓦堆起來，都不及這一抹紅來得明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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