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兩地

阮今沒想到父親的手會這麽順利。

從前幾天住院檢查開始, 一家人就在提心吊膽，總怕會出什麽意外。

手從早上八點開始，整整持續了六個小時，中途不停有護士跑來跑去, 雖說并沒有下病危通知, 但在這樣的氛圍下, 家屬不可能不張。

阮今和母親并排坐在長椅上，手心裏一直有冷汗冒出來。

胡思想，甚至都做了最壞的打算。

心中又在後悔，早知道就不讓父親做手了，就那麽好好保養著，興許還能一直有驚無險的湊合下去。

結果六個小時一過，手室的門打開時, 父親安然無恙的被推了出來, 雖然人還昏迷著，但主刀的專家微笑著表示，手非常功, 一會兒就可以醒過來。

阮今和母親這才放下心，兩個人眼睛裏都有了淚。

一直在病房等著阮國祥清醒過來, 一家三口說了幾句話之後, 阮今才想起蔣律師來。

人家大清早也趕了過來，一直忙前忙後的幫著做事，都沒來得及謝，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

幹脆去自販賣機上買了瓶咖啡, 拿在手上去走廊找人。

蔣律師這會兒正在一樓大廳外打電話, 手機對面那人說了句什麽之後, 他的表忽然就有些慌, 猶豫了一下，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阮今約約也聽了幾句，走上前奇怪道：“你怎麽說話只說半句。”

也是閑得無聊，順胡猜：“別太什麽？別太無聊？別太著急？”

蔣律師一聽這幾個字，眉頭就不自覺跳。

他現在已經確定了，自己之所以變得口無遮攔，就是跟阮今相太久的原因。

這位阮小姐整日裏滿跑火車，天不怕地不怕的懟人，他在旁邊聽著，也不自覺了影響，結果就變得比腦子快，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

耳濡目染就是如此。

蔣律師這會兒反應過來了，就恨不得自己倆。

而且剛剛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季先生的問話，他居然下意識掛斷了電話！

有氣無力的靠在牆邊，蔣律師回想著自己剛剛這一系列的作，整個人都絕了，轉頭用哀怨的眼神看著阮今。

慢吞吞道：“阮小姐，您以後還是跟我說話吧。”

阮今：“…我招你惹你了，你不讓我說話？”

蔣律師擺擺手：“不是，我不是不讓您說話，是在我跟前說，我這人模仿能力強…不自覺就會影響。”

他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阮今就更氣了。

直接把手裏的咖啡打開，仰頭都喝了，質問道：“你的意思是，我這人說話不中聽，把你給帶壞了？”

那咖啡太苦，砸吧砸吧，還委屈：“我說話怎麽不中聽了？我那麽有禮貌的一個人，平時遵紀守法，勤勞善良，憑什麽要被你嘲諷？”

蔣律師閉了閉眼：“我…”

平時冷靜的一個人，現在都快哭了：“阮小姐，我都快被辭退了，哪兒還有心嘲諷您啊…”

阮今愣了愣：“為啥？”

兩個人正說著呢，蔣律師的電話又響了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他手抖了抖，小心翼翼按了接聽：“喂，季先生？”

季延曄的聲音還平靜的：“阮今的父親手功沒有？”

“嗯，功了，好的。”蔣律師這次用詞非常謹慎。

“呢？緒平穩嗎？”

“嗯，平穩。”

季延曄問完這幾句之後，也沒再多說什麽。

只淡淡吩咐了一句：“繼續把人照顧好，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把手機從耳畔拿下來，蔣律師愣了一會兒。

擡頭看了眼對面的阮今：“阮小姐，我沒有被辭退！”

他忽然就滿臉通紅的激起來：“我居然沒被辭退！”

阮今：“…”

這人指定是有什麽病。

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原本還想問問他關于季延曄的況，話到邊又咽回去了…算了吧，這個蔣律師看起來神狀態不太穩定的樣子。

還是先撤為妙？

回到病房裏面，曾蓉正好從微波爐拿了三盒便當出來。

轉問道：“怎麽沒請那姓蔣的小夥子進來？”

阮今正好了，坐過去拆了盒西紅柿蛋拌飯，沒滋沒味的吃了兩口：“他走啦，公司有事。”

對母親并沒有說實話，只說蔣律師是公司的領導，因為關心下屬才過來幫忙。

曾蓉當然是不信的，但也沒拆穿兒。

過了一會兒，借口去謝醫生，捧著一盒沒開封的便當走出病房。

正好在前面的走廊上看見蔣律師。

曾蓉笑瞇瞇的走過去：“小蔣，吃飯沒有？”

蔣律師急忙站起：“沒有，我一會兒去吃。”

“那就吃這個吧，阿姨特地替你熱的！“曾蓉把便當盒遞了過去。

也不管對方要不要，一直往手裏塞。

蔣律師只好接過來：“謝謝您。”

那飯還燙的，他拿在手裏掂了掂，發現面前的人仍舊沒走，便又擡頭。

曾蓉眼睛锃亮，眼盯著他看：“小蔣，你今年多大？”

蔣律師：“…三十，三十六歲。”

曾蓉有點兒驚：“這麽大了啊！大我們金金十幾歲呢！”

搖搖頭，有些為難的沉片刻：“算了，大就大吧，你沒什麽不良嗜好吧？”

這明顯就是誤會了的表。

蔣律師臉‘刷’一下又白了。

抖著手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阿，阿姨，我有喜歡的人了，這照片上的人就是。”

看著那屏幕上的照片，曾蓉陷久久的沉默。

擡頭又仔細看了看蔣律師，言又止：“小蔣啊…”

“你喜歡男人，阿姨不說什麽，畢竟這是個人自由。”

像是看到了什麽辣眼睛的東西，曾蓉一言難盡道：“但你喜歡上個這麽醜的男人，別是眼睛有什麽病吧？”

蔣律師：“…？”

小心翼翼把手機收回來，他自己也低頭瞅了一眼———

明明他剛剛只是隨便用瀏覽搜了張明星的照片。

結果現在出現在屏幕上的，為什麽是他跟老劉的合照！

蔣律師：“…”

他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歷。

…

阮今在醫院陪了父親兩天，第三天忽然接到通知，說是劇組提前開工了，所有工作人員都要趕往拍攝現場。

這一來就打了所有計劃。

放心不下父親，又覺得自己為了工作不顧家人，是很不孝順的行為，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跟劇組請個假。

結果打電話的時候，被母親給聽到了。

曾士上來就給後背上拍了一掌：“你這孩子，這麽重要的事兒，也不跟媽媽商量一下？你爸爸這兒有我照顧，你趕給我去工作！”

阮今沒辦法，只好又請了個護工給母親幫忙。

第二天就坐上了去劇組的大車，上面全部都是跟組的工作人員，場務燈化妝師等等等，大家常常在同一個劇組，都很了，嘻嘻哈哈在聊天。

蘇橙橙坐在阮今旁邊，用手指悄悄了下的肩膀。

“誒，今今，我問你個事兒哈。”

“什麽？”阮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蘇橙橙就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得罪曹編劇了？”

“曹編劇？”阮今回想了一下：“應該有點兒吧…上次我請婚假，他打電話說東說西的，我就懟了他幾句。”

蘇橙橙了然：“我說呢，他最近好像很針對你，上次我推薦你加這個劇組，他就一直在阻攔，說你沒有事業心，幸好別的編劇跟你關系都很好，大家都替你言了幾句。”

阮今說：“管他呢，反正他人緣兒也不好，又沒人聽他的意見。”

這些天心一直不怎麽好，患得患失的捧著手機不停看，整個人蔫的，對別的事都不怎麽在意。

正說著呢，前面就有人起哄：“咱們這車裏有個新婚的，結婚的時候都沒請大家，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阮小今，說你呢！”

本來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

坐在後排的曹編劇卻怪氣開口了：“快別說了，阮編劇結了個婚，整個人都牛氣了不，之前我好心好意給打電話，人家開口就把我罵了一頓，你們說，這種人未來能有什麽發展？連前輩都不知道尊重！”

大車裏頓時寂靜一片。

這曹編劇也算是業小有名氣的編劇了，大家雖然都討厭他，但也不想輕易得罪。

阮今也沉默了一會兒。

再開口時，的語氣很乖：“曹編劇，對不起啊。”

“呦，還知道道歉啊？你對不起我什麽？”那曹編劇就得意。

他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肚子太大，緒稍一激，氣聲就非常重。

像是某種似的。

阮今老老實實道：“我是對不起你的，當初就不應該忍氣吞聲，幫你老婆辦社保，幫你接送兒子上下學，活生生把你慣個巨嬰，四十多歲的男人了，工作上把別人的劇本據為己有，在家庭中也盡不到一點兒責任，也不知道天瞎叭叭什麽，就不覺得丟臉麽？”

大車裏更安靜了。

襯托的那曹編劇的氣兒聲更大，更像某種了…

阮今也不想再說話了，索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其實手裏著這老男人很多把柄，所以也不怕他翻臉罵回來。

之前也是太心了，才讓這曹編劇以為好欺負，一直出言挑釁。

…

恒基影視城就在臨市郊區，路程也就四五個小時。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大車就停在了影視城東門的空地上。

大家拿著行李依次下來，去劇組安排的酒店前臺領房卡。

因為預算有限，所以大多數是兩個人住一間。

蘇橙橙和一個化妝師分在一間，拿著房卡湊過來：“今今，你一會兒上去後，給我打個電話，咱倆跟室友商量商量，住一個房間吧！”

說完之後，才按了電梯，先上樓去了。

阮今排在最後面，眼看著那曹編劇趴在前臺，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

然後到時，那前臺的服務生便核對了下名單：“不好意思，阮今是吧？這上面沒有登記你的名字。”

就知道那姓曹的沒安好心。

阮今慢吞吞拿出份證：“那給我單獨開個房吧。”

服務生又抱歉道：“對不起，您訂房太晚，套房已經全被預定了。”

阮今這才皺起眉頭：“那附近還有酒店沒有？”

服務生說：“有是有，但是咱們影視城人流量非常大，尤其有很多追星的，這個時間點，估計都沒空房了。”

阮今：“…”

難道要流落街頭嗎？

這會兒酒店大廳裏空空，同事們都上去了。

一個坐在行李箱上，有點兒郁悶。

忽然有個大堂經理模樣的人快步走了過來，

到近前禮貌的問道：“是阮今小姐嗎？”

阮今點頭：“是啊。”

那經理便滿臉笑容：“阮小姐，請跟我來，您的房間在上面。”

說著就親自拉過的行李箱，在前面帶路。

阮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還以為劇組給重新分配了房間，也就跟了上去。

結果電梯一直往上升，到了頂層才停下來。

大堂經理手裏拿著房卡，練的刷開一套總統套房的房門：“阮小姐，這就是您的房間，祝您住宿愉快。”

阮今：“…確定沒有搞錯嗎？”

這總統套房一看就很大，就算是孫悟空，拔毫就能變出好多個自己來…

也用不著這麽多房間啊！

大堂經理滿面笑容：“沒有錯的，剛剛有人打電話來，替您訂了這套房間，預定人是季先生。”

季先生…季延曄？

阮今一聽這個名字就氣不打一來。

這個狗男人這麽多天沒給打一個電話，擺明了就是心裏沒有，現在又忽然給訂房間做什麽？

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心跳忽然失了節奏，終于還是慢吞吞接了起來。

小聲道：“喂？”

“金金。”電話那頭，男人聲音平靜。

輕微的呼吸聲傳過來，像是近在耳畔似的。

“想沒想九哥？”他又問。

怎麽沒頭沒腦，上來就問這個？

阮今攥了攥手指，不太想說話。

他都從來沒有想過，那幹嘛要想他啊？

那不就是上趕著找無趣麽…

得不到回答，季延曄也便沉默下來，兩個人像是對峙一般，靜靜的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這樣的寂靜太過煎熬。

阮今另一只手勾著背包的帶子，繞來繞去，終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男人卻在開口前說話了。

他的語氣有些無奈，帶著一妥協：“但九哥想你了。”

“是你給我訂了總統套房嗎？”阮今嚨有些發。

某種異樣的緒在腔中升起，為了掩蓋，只好快速問道。

“是我訂的。”季延曄應了一聲，背景聲嘈雜，他又換了個寧靜的環境。

‘咔噠’一聲，是打火機的聲音。

似乎是點燃了一只香煙，他呼出一口氣來。

低笑一聲，嘆道：“雖然我的小姑娘很沒良心，但我也不能讓半分委屈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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