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怎麽下手這麽狠。”……

簡陋的屋子裏多了一張淺木書桌，放在黑漆書桌旁，新的比舊的小了一圈，也矮上三分，正適合江念棠的個子，上面已經妥帖備好一副新的筆墨紙硯。

江念棠走過去時發現靠近外面的兩個桌角有明顯的磨損，其中一個幾乎被削平了棱角，顯得稽可笑。

趙明斐順著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條件有限，臨時找了個桌子，你將就著用。”

江念棠半晌後眨了眨眼，口而出：“不將就，我也不是什麽金貴的人。”

趙明斐輕笑一聲，江念棠如夢驚醒。

“畫畫和寫字一樣，都是對筆的掌控，只不過畫比字變化手法更多，更考驗執筆者對墨的濃淡，幹的準拿。”趙明斐隨手取來一支懸掛的筆。

筆已經被提前開好，筆頭迅速吸滿墨，變得飽滿順，從雪白變濃黑只在眨眼之間。

他提筆按，行雲流水般勾勒出一位曼妙多姿的子，烏黑的發被一支木簪挽起來，眉目溫婉，清麗人。

江念棠認出畫裏的是自己，臉頰上染了層紅暈，旋即想起趙明斐擅丹青，低頭看著如此傳神的畫作，心突突跳了起來。

抑制住心的激，低聲線問：“殿下要教我畫丹青？”

趙明斐悶笑一聲，打趣道：“想什麽呢？你得從基礎學起，沒學會走路就想著跑起來呀。”

他尾音上揚，帶著刻意的親昵。

江念棠卻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盯著自己的丹青圖抿了抿道：“是我著急了。”

的聲音近乎呢喃，逐漸消失。

趙明斐低頭正好看見頰邊的紅暈還未消褪，嗓音輕，帶著明顯的赧，與當初他送給江盈丹那副丹青的反應如出一轍。

這種糙的丹青圖趙明斐送出去不，得到的貴們無一不歡喜雀躍。們一興就會放松警惕，失去理智，為了討好他，爭先恐後說出許多不為人知的辛。

趙明斐相信江念棠也不例外。

果然，擡起頭看向他時眼睛裏亮晶晶的，比日還灼熱：“請殿下賜教。”

左思端著東西進來的時候，正看見江念棠拿著筆，一不地坐在案前，像個木頭似的。筆因為長時間懸在空中，墨順著筆尖一滴一滴落在紙上。

臻首往窗的方向偏，目的終點是趙明斐俊秀的側臉，的眼睛好像黏在他上一樣，迸發極致的慕。

趙明斐低頭專注地在寫些什麽，宛如察覺不到旁如有實質的視線。

左思暗嘖一聲，故意咳嗽了聲。

江念棠像驚的鳥，急急轉回來，看見紙上的一團墨後急忙找補，作手忙腳地，最後塗七八糟的一片黑。

頭頂忽然響起一聲嘆息：“你以後可千萬別說我教過你畫畫。”

江念棠尷尬得無地自容，“是我愚笨，學不會。”

忽然，趙明斐從後握住的手教運筆，高大形幾乎將整個人籠罩進他的懷裏。

兩人距離陡然靠近，他的鼻尖恰好落在的頸窩上方，一呼一吸間，微熱的吐息噴灑在表層，漾開一片意。

江念棠僵，呼吸微頓，渾不自在。

“放松，筆握得太了。”趙明斐面坦然，完全把江念棠當做一個平常的學生。

江念棠更僵了，手指像石頭般不聽使喚，幾乎握不住筆桿。

趙明斐到的變化，自然而然以為在害，眸底浮起幾分譏笑，握住執筆的手迅速畫出今日授課的墨竹。

一團糟的塗經過趙明斐輕描淡寫改造後徹底變樣，一竹拔地而起，有沖破雲霄之勢。

——

“沒去拿信？”趙明斐站在煙波洲的窗戶前，神冷淡：“連看也沒看？”

今日左思以有事為由請趙明斐離開，就是為了給江念棠制造機會，誰曾想後面竟真的埋頭苦練起來，直到天蒙蒙黑才離開。

“興許是沒看見。”左思尋思著哪個小姐被他家殿下這麽教一下，不得丟了魂，更何況江念棠本就喜歡趙明斐，說不準早默默已棄暗投明。

趙明斐對江念棠的喜歡毫不在意，冷笑了聲：“明天務必讓‘看見’。”

翌日，江念棠照舊打扮了一番來見趙明斐，手裏還提著單層圓形樏盒。

“我沒什麽可以報答殿下的，正巧雲夢閣的院子裏有棵桂花樹，竟提前開了。”江念棠拿出點心，獻寶似的放到趙明斐面前，笑道：“做了幾塊桂花糕，請您嘗嘗。”

糕點做小兔子的形狀，眼睛用兩朵金燦燦的桂花點綴，煞是可真。

左思忽然出言：“喲，這點心看上去真致，不知奴才能不能討一塊嘗嘗。”

江念棠笑容凝滯了下，看了眼趙明斐，他臉上帶著淺笑，卻沒有阻止，突然想到什麽，推到左思面前：“當然。”

左思尋了一雙銀筷子，夾住最上面的一只往裏放，艱難咽下去後開口道：“這也太甜了！”

立刻端起旁邊的茶水灌了幾大口，等那齁甜的勁兒散去，他隨口道：“皇子妃娘娘，殿下喜歡吃鹹口的。”

江念棠的笑淡了下去，手從裏面拿起一只小白兔，輕輕咬了口含在裏，輕聲道：“就是要這麽甜才好吃。”

不等趙明斐品嘗，自個兒又拿起一塊吃起來。

“我正好了。”江念棠低頭道，聲音有些低落：“下次再給殿下做別的。”

趙明斐笑著說好。

江念棠把帶來的糕點盡數吃了幹淨，吃完後也沒有喝一口茶，看得左思目瞪口呆，一度以為自己味覺出了問題。

而江念棠發現趙明斐自始至終都沒有手去那疊點心。

今日學畫，趙明斐給他畫了個樣式，又提點幾句後就被出去理事，屋只剩江念棠一個人在練習。

練得格外認真，像發了瘋一樣，借此自己忘記今日愚蠢的決定，可收效甚微。

他們本不是一個人。

江念棠氣惱地丟下筆，眼前一片霧蒙蒙，窗外的風一吹，眼睛微涼，熱霧也漸漸散去。

重新拾起竹筆，一點一點臨摹。

竹林下，一個人踮腳張，他的五還是歪七扭八的，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江念棠閉了閉眼，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趙明斐的書桌，離最遠的邊緣放著一封信，認得上面的名字。

顧焱的直屬上司，嚴珩一，亦是墜崖亡的欽差大臣。

起走到窗前，拾起信看了半晌。

青梅突然闖進來，問什麽時候回雲夢閣。

江念棠被嚇了一跳，手中的信也因此飄落在地上。

趙明斐允許進書房學畫，但書房這樣要的地方，江念棠自然知道要避嫌，故而每日都讓青梅在外間耳房等候，等結束學習後再一同回雲夢閣。

自己也時刻注意分寸，從不翻東西，也不走，每日只在書桌前固定一小塊地方活。

江念棠對著皺了皺眉，“你怎麽進來了？”

青梅沒心沒肺道：“天暗了，再不回去小心迷路，我有點怕黑。”

西巷口是廢殿建築群，宮殿之間間隔遙遠，路上也沒有燈。地廣人稀，在夜裏行走時林風穿心而過，冷得人發慌，總覺得暗藏著什麽東西，隨時把人抓進去。

江念棠看了眼天，發現遠皇宮已經點了燈，天邊浮起一層微微的黃暈，顯得西巷口愈發黑沉。

“我去跟殿下說一聲。”

江念棠繞過書桌，俯要去撿信，青梅先一步拿到手上，眼睛直勾勾盯著上面的字。江念棠去手裏的東西時發現有力量在阻止，不由多看了青梅一眼。

青梅好奇問：“這是什麽？”

江念棠把信放回原位，拿起一旁的天青蓮花紋鎮紙住信上的字，淡淡道：“殿下閑來無事寫的詩詞罷了。”

青梅哦了聲，毫不在意地催促江念棠回去，裏嚷嚷著死了。

趙明斐直到江念棠離開都沒現。

夤夜時分，更深重，夜風呼呼地吹，像山林咆哮的野。

趙明斐的書房被風吹開一條，逐漸變大，一個人影鑽進去沒一會兒功夫就跑了出來，鬼鬼祟祟繞過回廊往院外走，這人邊走邊回頭，生怕被發現。

荒蕪的院落黑漆漆，靜悄悄的，連蟲鳴鳥聲都沒有，風吹在門窗上，發出刺耳的聲，像索命的厲鬼在嘶嚎，森可怖。

突然，有道的聲音響起。

“青梅，這麽晚，你不睡覺出來做什麽？”

人影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要先發制人時，後頸傳來劇痛，在意識喪失前一刻，看見江念棠冷漠地拿著竹。

江念棠以防萬一又補了一，確認人已經暈死過去後蹲下來黑搜，在青梅的前領找到了那封未封口的信。

頓了頓，又把東西塞回去，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繩把捆住，最後連人帶信一起扔進書房。

江念棠在趙明斐的書房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趙明斐走近來，把青梅潛信一事原原本本告訴他。

趙明斐掃了眼地上還未清醒的婢，頭頂腫了個明顯的鼓包，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問：“你看著手無縛之力，怎麽下手這麽狠。”

江念棠垂眸道：“因為想要害殿下。”

複又擡頭，直視趙明斐的眼睛。

“我決不允許。”

眼神堅定而認真，帶著九死猶未悔的孤勇。

趙明斐瞳孔幾不可察地了下，說不清這一刻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