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他們竟然如此相像！

江念棠好不容易熬完宮們細致微的量裁，就聽見趙明斐悠悠道：“你每日穿得太素淨，正好趁這個機會多做些裳，以免浪費你正好的。”

他也不征求江念棠的意見，自顧自在旁邊挑起了緞子，選的都是梅染，海棠紅，鵝黃等澤飽滿的稠豔布料，宮們雙手接過東西後便躬退下。

趙明斐自覺走到江念棠跟前，低頭看著輕笑一聲：“該到我了。”

平靜的語氣中出迫切與欣喜，像極了小時候急著領月錢去給娘親賣藥的江念棠。

趙明斐要求江念棠幫他從量尺寸開始。

好在這些事從前在江府裏做過，再加上方才兩位宮已經做了一遍，江念棠也不至于手忙腳。

後知後覺意識到，趙明斐先讓人幫做裳就是為了讓悉流程。

心裏不覺有些奇怪，既然他能找來專門做裳的宮人，為什麽還要來做。

不過既然答應了，江念棠便專注手裏的活計，左思則在旁邊幫忙記錄尺寸。

同樣一皮尺在趙明斐上比劃著，他格外配合，擡壁，轉，見踮著腳還會主屈膝。

趙明斐建議：“隔著服尺寸恐有偏差，需要我服嗎？”

江念棠手中作微頓，紅著耳憋出兩個字：“不用。”

趙明斐哦了聲，帶出幾分憾的意味，凝視著兢兢業業，忙前忙後的妻子，他漆黑的眼底流著罕見的、真實的溫。

江念棠耳子一紅，加快手裏的作，不到一炷香就完量這部分。

到選料的環節，趙明斐征求江念棠的意見。

鬼使神差地挑了最為顯眼的鵝冠紅。

趙明斐出的訝然之太明顯，江念棠慌忙撿起寢最常用的珍珠白，訥訥道：“拿錯了。”

“不用，你喜歡什麽，就用什麽。”趙明斐面不改拿過如朱牆般絢麗的錦緞在江念棠上比了比，吩咐左思再去找兩匹同的給剛離開的宮送過去。

此間事剛了，屋外有人求見，趙明斐匆匆道別便大步離去。

他一走，江念棠立即開始手。

當拿起左思記錄尺寸的紙時，整個人猶如被釘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半晌，紙張還未幹的墨被暈開一大團，漸漸模糊掉其中一部分字跡。

*

萬籟俱靜的煙波洲，月影婆娑。

二層槅扇窗打開，夜風從湖面而來，書案上點的青燈燭焰忽明忽滅地跳躍著，幽暗的火落在舞的紗帳上，映照出一道頎長的黑影。

趙明斐照例在看完嚴珩一送來的信後點燃，本來已被風吹滅的宮紗燈瞬間發出刺眼的，照出他面無表的臉。

一頁薄薄的紙上僅有四字。

火轉瞬又黯了下去，一切順利化作灰燼落在燈臺之下。

趙明斐負手而立緩行踱步至窗前，面容沉冷，在心中默數日子。

三日後，他就要拿回原本屬于他的一切。

視線不自覺往雲夢閣方向偏，只見遠燈火通明，趙明斐朝左思道：“第幾日了？”

左思回：“第三日了。大皇子妃對給您做裳一事極為上心，這幾日除卻用膳就是在制，一針一線都親自手絕不假手于人，聽下面人說每每都要忙到深夜才安置，翌日天不亮又起繼續。”

趙明斐的目重新看向遠方的孤點，冷稍霽。

此刻正是子時，天地混沌，樹靜風止。

唯一的為他而亮。

趙明斐心神一，吩咐左思：“夜深了，給大皇子妃送些吃食，告訴早些安置，不急于一時。”

想起江念棠每日用膳都不離口的甜點，他補充道：“將宮裏得上名的點心都給來一份，看看最吃什麽。”

左思驚詫了下，隨後應聲而去。

燈臺的燭芯亮了暗，暗了又亮，蠟淚簌簌而落，又在銅臺重新凝聚出大片的白。

沒有人江念棠日以繼夜地做裳，是自己在看見趙明斐的尺寸後忍不住拿起針線制，好像每落下一針，無法宣之于口的思念就有了寄托。

從前在江府時，不敢給顧焱做服，目標太大，容易被有心人發現，最多做些雲，香囊之類的小件帶給他。

但江念棠對顧焱每一年的量變化了如指掌，替他量好尺寸寫下紙條後，讓他自個兒去裁鋪找人定制。

大虞雖在趙明斐的主張下籠絡人才遵循“英雄不問出”，但俗話說得好，佛是金裝，人是裝，冠嚴整，禮儀端正總是會讓人心生好，另眼相看幾分。

江念棠雖是庶，但在江府這偌大門第的浸下，也知場上講究“先敬羅後敬人”，為了不讓顧焱在儀容儀表上出錯，花了大功夫教導糾正他的陋習。

顧焱也不負的良苦用心，日日背牆頂書而立糾正站姿，反複訓練步、趨、走、奔各式不同儀態，積年累月終于將立似青蓮，行若雲鶴，坐如劍脊刻骨髓，為一位偏偏年郎。

任誰見到他的第一眼都想不到他是個長于鄉野，無父無母的孤兒。

趙明斐不僅僅是笑的時候像顧焱，江念棠在他的舉止儀態中都能窺見一顧焱的影子。

不，更準確地說他上的持重華貴渾然天，顧焱則像是個模仿他的初學者。

但以顧焱的出能有趙明斐的三分氣質風骨已是極限。

他的努力，他的長，江念棠都一點一點了然于心。

如何意能平？

左思提著三層楠木方形食樏在外求見時，江念棠一分神，手指被紮了下，瞬間沁出一滴鮮。

微擰著眉，練地指尖含在裏，待那灼人刺痛稍微緩和後忙請人進來。

左思躬著，添油加醋地傳達趙明斐的關懷：“殿下心疼大皇子妃，特地讓奴才帶了您的吃食過來，又囑咐您不可過度勞累，小心傷著眼。”

邊說著，邊親自將各式糕點擺放在屏風前的八仙桌上，香甜氣兒瞬時彌漫整個廂房。

江念棠聞言笑了笑：“替我謝過殿下，做完這只袖口便歇下。”

放下手中針線，下榻趿拉著繡鞋走過去，匆匆掃了眼桌上琳瑯滿目的吃食，先扯下腰間的荷包送到左思手上，“勞煩公公這麽晚來還跑一趟，我心難安，這點子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左思笑著推拒：“不麻煩，這是奴才的榮幸，說不準奴才日後還要仰仗您的庇佑。”

江念棠越聽越奇怪，一介庶，既無顯赫的母族，又無得用的兄弟，哪有資格庇佑別人。再者說，現在命懸一線，說不得皇帝哪天下令要與趙明斐共赴黃泉，日後還有多久也說不準。

夙夜不懈的做裳，也是希在殞命前能給趙明斐穿上，圓一個夢。

左思完全不知道江念棠心中所想，他跟了趙明斐多年，頭一遭見他對一個人這麽上心，言語心態早已不複從前輕慢。

左思來的快，去的也快，江念棠放下手裏沉甸甸的荷包，視線重新落在目不暇接的吃食上。

偌大的圓桌擺滿香味俱佳的點心，櫻桃煎，棲梨，皮糕點，核桃涼糕，寶階糕，酒釀湯圓……五彩斑斕，致悅目。

江念棠拈起一塊熱騰騰的菱形糖糕放進裏，拇指大的棗侵味蕾，甜膩齁人。

熱氣氤氳，模糊了視線。

其實不吃甜食呀。

屋外傳來鳥雀覓早食之聲時，江念棠仍在制，困倦麻木掉的痛覺，細長的銀針再刺中，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終于在宮人送早膳前完了這件寢。

趙明斐與用過早膳後被拉進隔壁廂房，屋被人提前打掃過，梅瓶了院中栽種的木樨花，初秋的花香味清淡，沁人心脾。

“殿下試試大小。”江念棠興沖沖取來鮮紅領樣式的寢雙手奉上。

趙明斐看著過于耀眼的綢布面不改接過，徑直去屏風後更。

江念棠過薄的絹，約能看見頎長的影，察覺到自己的窺行徑，登時紅了臉轉過去，暗罵自己輕浮。

靜謐的廂房，窸窸窣窣的聲響宛如在耳邊難以忽視，不斷提醒趙明斐就要穿上那件新。

大虞的寢以素為主，唯有大婚時圖喜慶，會從裏到外一紅，包括寢，小，，雲……

江念棠嫁給趙明斐時太過匆忙，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沒人在意，自己猶在悲痛中，也沒有心思準備。

但如今，想看一眼他穿上的樣子。

趙明斐作利索，半盞茶的工夫便走了出來。

江念棠的注意力除了眼睛都集中在後，在他繞過屏風後落下的第一個腳步聲時，迫不及待轉過頭。

只一眼，便再無法移開目，僵如同被什麽包裹住般難以行。

鵝冠紅像耀眼的焰，灼傷江念棠的眼，幾乎控制不住噙在眼角的淚。

廂房的槅扇窗朝外側敞開，初從天空傾瀉進來，灑滿趙明斐全，細碎的浮塵懸于空中泛著金燦燦的，恰好擋住他鋒刃般的薄。

江念棠的視線裏只剩下那雙比還亮的眼。

世上兩個毫無緣關系，地位千差萬別的人竟然會如此相像！

趙明斐剛走出裏間廂房，一擡眼就見對面之人眼眶微紅，雪面容因激著濃濃的胭脂，震驚中帶了幾分呆愣的迷茫，不由失笑：“我穿上很奇怪嗎？”

他溫潤和煦的聲音宛如一道驚雷，劈開江念棠的錮。來不及等趙明斐向緩步走來，更無法顧忌自己此刻異樣的神是否會被發現，提奔向他。

趙明斐的口猛地一下被撞上來，他下意識想將人推開，手卻在到的前一刻改為安地拍拍的肩。

江念棠先是一僵，而後用細弱的雙臂摟住他的腰，頭埋在寬闊炙熱前，肩膀上下起伏抖著。

好想他，好想好想。

逐日積累如淵的思念在這一刻得到釋放，像傾盆的雨，開閘的洪，勢不可當。

趙明斐對突如其來的熱不明所以，正待詢問一番，發現懷裏的人居然因緒過于激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