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敬酒不吃，你非要吃罰……

每日晚膳前, 趙明斐必會到長明宮，先與江念棠共進膳食，然後再逞兇作惡。

用膳期間, 趙明斐待與從前別無二致。

會悉心地替夾喜歡的菜，會問今天做了什麽有趣的事，也會偶爾說起朝堂中類似于常尚書頭疼兒把婚攪黃了這類蒜皮的小事。

神態溫, 作自然，就好像他們之間從未發生任何罅隙爭執，溫馨如同尋常夫妻夜話家常。

江念棠沒辦法向他一樣當做無事發生。

每每用膳, 低頭不語，連筷子都很。

趙明斐不在乎自己的一腔熱忱得不到回應，兀自說著, 他似乎只是需要江念棠充當觀衆。

江念棠雙眸一眨不眨，張地盯著碗裏的菜, 隨著高度增長, 的心宛如放在火架子上炙烤似的百般煎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驟然變臉。

趙明斐鈍刀子殺人的招數使得爐火純青。

他要是一上來直接發作江念棠便罷了，偏偏要給留幾分準備的餘地, 讓在未知的等待中備折磨。

就像被判死刑的犯人，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在何時。

提心吊膽, 忐忑不安。

江念棠的注意力被迫全部放在趙明斐上，他也許會在喝下一杯酒後變臉, 也許是吃到中途忽然興起, 還有一次沒等晚膳上齊, 先被迫沐浴了兩次。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前一刻還在與溫脈脈，下一瞬就能毫不留地折磨。

江念棠心裏著實害怕反複無常，晴不定的趙明斐。

眼看碗裏的菜越積越高, 最後堆一個小山尖的模樣，江念棠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但趙明斐今日的耐心似乎特別足，撤掉膳食後依舊臉如常，沒有翻臉的征兆。

他下面盛了一碗參湯，親自端起碗喂到江念棠邊。

“溫度正好，張。”

親昵的語氣和神令人膽寒。

江念棠抿，眸中出警惕。

趙明斐好聲好氣勸：“近日裏你看著臉不大好，朕讓太醫院開了個補氣的方子，以後日日人給你燉上一鍋，補補子。”

微涼的指腹點在膩白的臉頰，反複流連。

江念棠依舊沒松口。

趙明斐雙目漆黑，似笑非笑道：“怎麽，你還怕裏面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江念棠垂眸，角平直線，著手去接他手中的碗。

趙明斐卻收了回去。

正當以為趙明斐下一刻發作，只見他仰頭一飲而盡，當著的面懸空倒扣碗，用行表示這是一碗普通的補湯。

江念棠眉頭微擰，不知道今天他又是唱的哪出戲。

新的參湯很快被端來，裊裊白霧盤旋在上空。

江念棠不等趙明斐手，自己先一步捧起青花纏枝蓮紋瓷碗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雖然不知他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但能拖一刻是一刻。

再說若趙明斐真的給喂毒藥，也不敢不喝，不得不喝。

江念棠其實不想跟趙明斐對著幹，一點好都沒有。

他不肯放過，卻也不殺了，江念棠估出來他心裏還有氣，想在上發洩完再作打算。

除此之外，還要將怒火燒到顧焱上。

可顧焱已經死了。

江念棠至今沒有松口一個字，就是怕趙明斐會牽連他人。

顧焱無父無母，可他也有朋友和夥伴，在沒遇到江念棠之前，是一名佛門俗家弟子。

他說自己的父母在家鄉得罪了當地高門世族過不下去，無奈背井離鄉來京城投奔親戚。

然而到京城才發現親戚已去世多年，屋子早就易主。他的娘親在奔波中染上重病，爹爹為了給娘親賺治病錢，與人去深山打獵，順道還能挖些草藥回來自用或賣錢。

誰曾想遇見大蟲，結伴而行的三人命喪虎口。

他的娘親聽聞噩耗，痛哭自責，不久後也隨爹爹一起去了。

顧焱一個八歲的孩子，在舉目無親的京城，有很長一段日子靠乞討為生，後來遇見好心人將他帶回家給口飯吃。

不久後這家人又因為得罪京城門閥獲罪。顧焱那日上山外出，僥幸逃過一劫。

再後來，他有幸為慈恩寺的俗家弟子，總算過上安穩的生活。

顧焱想出家，主持師父卻說他塵緣未了，不肯收他。

後來他遇見江念棠，在的建議下拜千山武館學藝，又被嚴珩一看中，帶在邊做事。

這些人中有許多曾在不知的況下間接幫助過他們二人，不能因為自己的錯誤害了無辜之人。

如今的趙明斐，已經完全顛覆江念棠心中寬和仁善的形象，變得捉不，脾氣古怪。

江念棠的順從似乎取悅了他。

趙明斐等在一旁時沒有半句催促，眼神和像三月春雨，纏纏。

江念棠心裏卻沒有一輕松。

作再慢，湯總有見底的時候。

江念棠不舍地吞下最後一口，出舌尖掉殘留在瓣上的湯漬。

的掃過淡紅的瓣，鋪開一層潤澤，飽滿多，人品嘗。

趙明斐腹中剛儲存的食好像瞬間消失，急需什麽來填滿。

他的眼神毫不掩飾對江念棠的。

目寸寸下移，掛在手腕上的紗袖落半截，出一段纖細的手腕，晶瑩的吹彈可破，顯得腕骨上那圈淤痕尤為可怖。

暗紅中著烏青，一次又一次反複束縛才會形這樣的痕跡。

趙明斐難得反思自己的行為是否過于暴，然而在及江念棠懼中帶驚，怯中含拒的表時，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然無存。

他為什麽會這麽做。

還不是因為的實在是太了。

江家的人不在乎也罷，可連自己的娘親都能舍棄，哪怕趙明斐用蕓夫人的命相要挾，也不肯吐一丁點那個男人的消息。

“娘如果因我而死，我只能去黃泉路上向磕頭賠罪。”

反過來威脅他，最可惡的是，他罕見地退讓了。

更讓他怒不可遏的是，那個男人在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

他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能讓江念棠以命相護。

趙明斐深吸一口氣，下荒誕的比較之心。

他乃萬乘之尊，不該自降份與一個懦夫相提并論。

那個子期實在無用至極，看著心的子嫁給他人卻做個頭烏，他哪裏值得江念棠的喜歡。

若是他喜歡上誰，絕不會這般坐以待斃，眼睜睜與心之人分離。

即便不擇手段，他也要將人牢牢抓住手心裏。

江念棠被趙明斐灼灼黑眸看得汗直立，心不控地跳一拍，微蜷著手護在前，不自覺出防備和疏離。

還未等做好心理準備，手腕勒痕纏上五鐵箍般手指。

趙明斐因練劍，修長的指節上略微有一層薄繭，上的傷，雪上加霜。

江念棠倒吸一口涼氣，微僵，本能地抗拒他。

然而就與數日來無用的掙紮一樣，這一次也沒能擺趙明斐的錮。

趙明斐低笑一聲，大手用力一拽，江念棠整個人撞向他懷裏。

他的另一只手趁機攬住的細柳腰，一提一放，讓人頃刻間坐在自己的上。

趙明斐的頭抵上的左肩，側頭不輕不重咬了一下的櫻耳垂，激得懷中人一陣戰栗。

他輕笑道：“今夜再給你一次機會，還不開口，朕的耐心就要耗盡了。”

嗓音低沉，宛如人間親的私語，說出的話卻令人驚。

江念棠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閉上眼，偏頭躲開趙明斐，無聲抗拒他的靠近。

這一舉惹惱了他，面上維持的最後一溫被消耗殆盡。

趙明斐攫住腰的大掌驟然收力，頭埋在的頸窩悶悶笑了起來，口上下震著，笑中夾雜的冷意能把人凍傷。

“敬酒不吃，你非要吃罰酒。”

屋發出一聲急促尖銳的慘。

提早備好的參湯總共送進去三回，火爐上煨著的瓷盅轉眼見底。

趙明斐踏出房門今夜比昨日晚了整整兩個時辰，冷冽的黑眸迎著天邊蒙蒙的揚長而去。

右想進來時屋裏的香糜之氣濃郁，還以為江念棠會和往日般昏迷過去。

誰知聽見靜，艱難睜開通紅的雙眼，眸氤氳，楚楚可憐。

“扶我去沐浴。”

耳房裏，右想輕輕替拭紅痕斑駁的後背，舊痕未褪，新跡再添，的上熱水，指痕愈發通紅，像是刻進骨中。

“娘娘，您為何不與陛下認個錯。”

在左思晦的提示下猜到一點兩人之間的矛盾，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後娘娘竟然，竟然早已心有所屬。

更不可思議的是，陛下沒有立即下令死皇後，還每日踏進長明宮，與翻雲覆雨，極盡纏綿。

右想跟在趙明斐邊多年，從沒有見過他對哪個人容忍度如此之高。

正因如此，在看來兩人依舊有重修舊好的可能。

江念棠恍若未聞，閉眸假寐。

右想又氣又無奈，不免對那個男人起了幾分好奇。

這世上，還有比陛下更優秀的男子嗎？

即便皇後從前慕他人，在見過陛下之後，難道從沒有過一搖？

陛下那樣一個冷心冷的人，對皇後娘娘卻無微不至，極盡寵。聽見陛下不止一次與左思說過，延遲選秀。

還有一次，伺候陛下晨起淨面時，看見他的鎖骨有幾指甲留下的痕。眼神太專注，陛下瞬間發現異常，等從銅鏡裏看到時無奈一笑。

他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叮囑右想今日記得給皇 後絞指甲，怕不注意抓傷自己。

宮的規矩，指甲只能在寅日剪，否則被視為不吉不孝。

提了句當日是卯日，陛下卻淡淡道他的話就是規矩。

能得到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如此寵，他文武雙全，還有張俊朗如玉的臉。

皇後娘娘莫非真是鐵石做的心腸。

江念棠不知右想心中所想，在溫水的舒緩下恢複了些力氣，趕找了個理由支開。

等走後，江念棠緩緩睜開眼，在確認四周無人後咬下，防止自己出聲。

霧氣繚繞的水面下，并攏雙指往心中央探去。

難堪的熱流從裏排出，與水混在一起，消弭于無形。

江念棠從前想過要與趙明斐好好過日子，一同孕育子嗣，甚至期盼生個像趙明斐的男孩，好好將他養大。

但如今是不可能了。

先不說自己的命隨時有可能丟掉，即便真的有孕，順利生下孩子，趙明斐定然也會對這個孩子心存芥。

這種況下，不生是一種善良。

*

皇宮地牢裏，江盈丹被縛住雙眸，堵了架在十字木樁上，耳邊是烙鐵燃燒的火星沫子在空氣中炸的噼啪聲。

劇烈的火焰穿的霧氣，直達的臉頰，有種被烈火即將焚的錯覺。

忽然，腳步聲響起，不不慢，卻每一步踩在的心口，得不過氣來。

它先是到了火盆邊，擺弄了幾下鐵塊，然後慢慢踱步往的方向走。

江盈丹不可抑制抖，雙發，若不是被捆在固定的木樁上，此時已經倒了下去。

恐懼地發出嗚嗚聲，裏的布被驟然扯出，牙關一陣劇痛，嚨裏嘗到了腥味。

但顧不得這點小傷，抓住機會一個勁兒的往外崩話：“你們是誰，為什麽要抓我。我是江府大小姐，我姑母是當朝皇太後，陛下是我表哥，誰敢我陛下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說到最後幾乎被嚇得哭了出來：“別我，放了我，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

“朕給你三句話的機會，讓你說出那個人是誰。”

趙明斐手持燒得通紅的方形烙鐵，停在江盈丹臉頰前方一寸。

炙熱的溫度烤在上，似乎下一瞬就會燙穿的。

江盈丹一不敢，哭著道：“我不知道……明斐哥，不，陛下……”

趙明斐面無表：“第一句。”

江盈丹：“真的沒有……”

趙明斐：“第二句。”

江盈丹求饒的話卡在嚨裏，張開，卻不知說什麽，更不敢說。

滋滋——

額角的碎發垂落，遇熱被燒得焦糊，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朕耐心有限，數到三還不回答，這塊烙鐵一樣會燒穿你的嚨。”

“一”

“二”

趙明斐數數的聲音冷漠如堅冰，一聲剛落，另一聲又起，幾乎沒有任何間隙。

就在他裏的正要吐出最後一個數時，江盈丹慌不擇言尖道。

“慈恩寺，一定是慈恩寺，每月初一都會跟隨母親外出上香，替蕓夫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