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

卯時八刻，晨曦過窗欞，融融金灑進來，驅散了黑暗。

天大亮，薇吹熄燭火，這才走到床榻前，輕聲呼喚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深知自家小姐最賴床，因而一開口便下了猛藥。

“小姐，您該起床了，若您遲到了，說不定秦先生便不教您箭了……”

窈窈昨日剛得秦懷瑾親手做的靈寶弓，興得很晚才歇下。

聽得薇的話，迷迷糊糊醒來，卻只覺得吵鬧，想翻個繼續睡。

但薇的聲音如魔音繞耳，“小姐，您是要考零鴨蛋嗎？”

什麽零鴨蛋？

不喜歡吃鴨蛋！窈窈有點生氣了。

薇加大火力，“秦先生不願教小姐，小姐可不就得考零鴨蛋麽？”

窈窈心頭一震，猛地睜開眼睛，驚慌失措，“不要！我不要考零鴨蛋！先生！”

等看清面前只有笑瞇瞇的薇後，才反應過來，這是薇在誆呢！

好你個薇！

窈窈鼓了鼓小臉，張牙舞爪沖了上去，“看招！”

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兩主仆鬧了一會，江窈窈這下是徹底神了。

飛快地洗漱，再吃點糕點墊肚子後，便取來那把升為心頭寶的靈寶弓。

“出發！”

“誒，不對，等等！”

窈窈腳步一轉，走到屏風外，便見昨夜洗幹淨晾幹的手帕正掛在那裏，踮起小腳取下，裏還嘀嘀咕咕的，“差點忘了……”

兩主仆走到院裏，牆頭上早已立了一個高挑修長的影，那是追雪。

見江窈窈出現，腳尖一點便落到了院子裏。

“追雪姐姐！”

追雪低低應了聲，隨即抱住面前形小的小姑娘一躍飛上了牆頭。

“江小姐，屬下這就送您過去。”

晨間清風冰涼涼的，吹到臉上極為涼爽。

窈窈低頭往下看，見到梧桐樹下那個白影，忍不住揮了揮手，大喊：“先生！”

男人擡起頭，便對上一張燦爛笑，明無暇，他忍不住彎了彎。

“先生，窈窈沒有遲到趴？”

小姑娘偏了偏小腦袋，站在下，眸子笑彎彎的似月牙，腮邊的酒窩若若現，小臉紅撲撲的白皙潤，像尊致的瓷娃娃。

秦懷瑾仿佛獎勵般手了絨絨的小腦殼，輕笑道：“沒有，窈窈很棒。”

窈窈覺得先生的比自己的還甜，總是誇，會不好意思噠～

站在一旁笑嘻嘻的，從袖子裏掏出那張素白的手帕，“先生，這是您之前借我用的手帕，我已經洗幹淨啦～”

秦懷瑾垂眸去看，只見小姑娘白的小手裏正拿著那張他慣常用的手帕。

頓了頓，他終究接了下來，手帕上還帶了一餘溫，暖暖的，他輕輕挲了下。

“我給你準備了練功服，窈窈去試試。”

窈窈眼睛一亮，這才注意到今日先生穿的服與平常的有所不同，上下裳，手臂上戴上了玄黑鑲金龍紋護腕。

他材高大修長，如懸崖峭壁上的松柏，工整熨的月牙白裳顯得他整個人神俊朗，有別于此前清癯的模樣。

先生長得當真好看，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能嫁給這般驚豔絕倫的先生……說來似乎還沒了解過先生，先生這個年紀應當娶妻了罷？

只是怎麽不見先生的家人呢？

這般想著，便也問了出來。

“追雪姐姐，先生娶妻了嗎？我怎麽都沒看見先生的家人？”

追雪正在給穿戴服，聞言搖了搖頭，聲音清冷沒有一波。

“主子并未娶妻，此次來揚州是為了養傷，主子家中親人都在皇城。”

“養傷？先生傷了嗎？嚴重嗎？”窈窈捕捉到其中關鍵字眼，澄澈亮的眸子劃過一抹擔憂。

怪不得先生看起來這般清瘦，那日瞧著臉也有些蒼白，原來是了傷。

追雪小心地給戴上合尺寸的玄黑龍紋鑲金護腕，正在擔憂的窈窈也沒發覺這套裳包括護腕和的尺寸正好合適，且樣式與秦懷瑾的一模一樣，唯一區別只在于大小不同。

“對，江小姐不必擔心，洵大人已經請了杜神醫專門給主子調養子。”

窈窈不認識什麽杜神醫，但知道神醫這個名頭有多響亮，松了一口氣。

等穿戴整齊，便噠噠跑了出去。

“先生先生，我好啦～”

小姑娘穿著和他同款的象牙白練功服，個頭小小的，堪堪及他肩膀高，紮著丸子頭，別了兩顆小珍珠，看起來糯糯的，像一團棉花，完全不同于他穿出清冷飄飄仙的覺。

秦懷瑾出手，帶著薄繭的食指抵在白飽滿的額前，語氣低沉，“修習箭，先修自。”

窈窈疑地看來，大眼睛亮晶晶的，懵懂天真。

秦懷瑾彎一笑，食指輕點了點眉心，輕聲道：“先來紮馬步。”

紮馬步前要先活筋骨，被秦懷瑾指點了幾下，窈窈修正了姿勢。

一番作下來，的確覺到子活泛了些。

只是仍是不明白修習箭為何要紮馬步，秦懷瑾屈指敲了敲腦門，力道不重。

“不穩，則箭不穩。”

他言簡意賅，隨即朝站在一旁的追雲出手。

追雲立馬將手裏的長弓奉上，這把弓弓長六尺六寸，通漆黑泛著澤，似藏著黑夜裏擇人而嗜的毒蛇。

窈窈有些畏懼，但還是出手了，手竟是溫熱的，眼睛一亮，“先生，它好漂亮啊！”

秦懷瑾笑了笑，隨即將這把長弓放到手裏，指點道：“你且上手一試。”

這把弓比窈窈子還高，且很重，艱難地舉起，沒拿箭矢，只單純了拉弓，堪堪拉到一半，便松了手，“錚”的破空聲響起，也急速往後倒退。

秦懷瑾站在一旁快速手抵在背上，止住了後退的作。

沒想到這把長弓威力竟如此之大，窈窈心髒劇烈跳，握住長弓的左手還在微微抖。

這時後傳來輕輕的嘆息聲，隨即左手一輕，長弓被拿走。

下意識轉頭去看，卻是被一只大掌捉住了手臂，男人力度適中地給按被震得發麻的手臂。

語氣沮喪，“先生，我拉不……”

微微垂著小腦袋，白的臉頰微微鼓起，像一顆白的湯圓，看起來又乖又。

秦懷瑾的心也跟著發，手輕蹭了蹭翹的鼻尖，“無妨，它本就不適合你，這只是讓你練練。”

“箭還不止考驗眼力，還考驗臂力，明日你便要綁上沙袋鍛煉負重。”

說著他忍不住戲謔道：“窈窈可害怕？”

對上男人深邃含笑的黑眸，窈窈眼神躲閃了一下，但還是梗著脖子道：“窈窈才不害怕！”

握了握小拳頭，鼓著小臉堅定道：“我是要考第一名的！”

有志氣！秦懷瑾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

*

紮馬步往往是枯燥又乏味，甚至痛苦的。

不到半刻鐘，窈窈便忍不住求饒。

站在梧桐樹下眼地看著坐在長廊下清風霽月的男人，可憐兮兮道：“先生，我可不可以休息一會呀～”

洵北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就想知道一向鐵面無私的主子是否會心，為其破戒。

“先生～”小姑娘糯嘰嘰的聲音不斷傳來。

男人終究忍不住放下手裏的書籍，朝小姑娘招了招手，目無奈又寵溺，“過來。”

就知道先生最容易心的了！

窈窈松了松腳，蹦蹦跳跳朝男人跑了過來。

“先生最好啦～”

“就你甜。”秦懷瑾沏了一杯茶，又推了一碟糕點過來，“梅花糕，窈窈可是喜歡吃？”

窈窈眼睛亮了亮，只是還未淨手，眼地看著那蝶梅花糕，不想彈。

隨即眼地朝秦懷瑾看過來，聲音的，“先生，我要吃……啊～”

張開小，似燕般等著投喂的樣子。

不是不懂事，而是因為在家，爹娘哥哥姐姐們都是這般寵著的，這樣的投喂更是稀松平常，所以并未意識到讓男人喂這是多麽親昵的一件事。

即便他是的先生。

一副極度信賴的模樣，秦懷瑾眼神暗了暗，手喂了一塊梅花糕給。

窈窈吃到心心念念的梅花糕，心滿意足，“吼次～”

微張的洵北也忍不住跟著咂咂，若是讓朝堂那幫人看見……算了，他也覺得是自己見鬼了！

他的目實在灼熱，秦懷瑾淡淡掃了他一眼，洵北立馬轉過頭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主子。

窈窈就這樣渾水魚到了辰時三刻，這個時候江沅沅就應該過來找了。

“先生，再見，我去上學啦～”

*

江沅沅過來的時候，窈窈已經洗漱了一遍還換好了院服。

若是平常，此時的應該還在賴床才是。

江沅沅看著紅撲撲的小臉，心底的疑越來越大，“窈窈你今日怎麽起那麽早？”

窈窈早就想好了措辭，因而一點也不心虛，指了指院中的草垛子，只見上面著幾箭矢，地上也散落著幾。

“沅姐姐，我在練箭呀！”

薇站在一旁，實在心虛，因為這本就不是小姐的，而是的。

好在江沅沅也沒再探究，是知曉這個妹妹有多執著的。

了窈窈的小腦袋，鼓勵道：“窈窈加油！”

*

六藝的課程已經上了大半個月了，新奇早已退去。

下課後，窈窈無聊地坐在椅子上發呆。

陸清歌坐在後面，見有些憊懶，便了，“窈窈要不要跟我們來打絡子？”

陸清歌說這話時也不確定窈窈是否會應下，畢竟誰都知曉窈窈最不喜紅。

本就是見一個人無聊才提出的，但萬萬沒想到窈窈竟應下了。

原本窈窈的確是沒有什麽心思的，但突然想到秦懷瑾。

先生送了這麽多東西給，也應該回禮才對。

只是要送什麽呢？當然是送自己親手做的禮最有心意啦！

雖然還沒想好到底要做什麽，但先做好準備總不會出錯趴？

江沅沅也湊了過來，三人便圍在一起打絡子。

一旁的陳文萱看見了，不興趣地撇開了頭。

恰巧被陸清歌看見，突然想到了什麽，推了推旁的窈窈，低聲音道：“窈窈，你的魯班鎖呢？”

江沅沅手指靈活地打著絡子，聞言也開口詢問道：“是啊，最近都沒見你在玩，你不是很喜歡那位秦叔叔送給你的魯班鎖的嗎？”

低著頭還在思考著要送什麽禮給先生的窈窈猛地回神，對啊，先生還送了魯班鎖。

竟差點忘了！

抿了抿道：“我借給文萱姐姐了……”

江沅沅聞言作一頓，“借出去多久了？”

窈窈眉心微蹙，好久了，那日陳文萱找借，但因為早已同江沅沅和陸清歌約定好了，因而第三日才將魯班鎖借給陳文萱，怎料這一借便到了今日。

也不是拖拖拉拉忍氣吞聲的主，想到這裏立馬起朝陳文萱走去。

“文萱姐姐，我此前借給你的魯班鎖呢？可以還給我了嗎？”

陳文萱一愣，面上有些心虛，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出一抹歉意，聲道：“抱歉啊，窈窈，我記差，差點忘了還你……只是不瞞你說，那個魯班鎖已經被我借給了念薇了……”

“一直問我，我被纏得不行，耐不住便借給了，我這就讓還你……念薇，你過來！”

說著便朝王念薇招了招手，王念薇的座位在後排，聽到陳文萱在喊，便也走了過來。

如今兩人關系好得不行，當然這只是表面上，裏也唯有王念薇自己清楚。

若不是為了能在陳家站穩腳跟，才不願意捧陳文萱的臭腳呢！

心裏這般想著，面上卻是出一抹甜的笑容。

“文萱姐姐。”

陳文萱對王念薇如今的態度是極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前我借給你的魯班鎖呢？那是窈窈的，你快還給！”

窈窈雖對陳文萱再度出借的行為到不滿，但此時要回自己的魯班鎖要。

“念薇姐姐，可以還給我了嗎？”

王念薇臉微白，支支吾吾的，“嗯……好的好的……”

見這模樣，窈窈心底升起一不好的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