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

慘白的月下, 一襲白材高大修長的男人雙眸赤紅，形狀鬼魅, 被他掐著脖子高高舉起的楚覓臉青白，一副進氣多出氣快要窒息而死的模樣。

洵北濃眉皺，勸說著，“陛下，此人該死，但不能讓污了您的手……”

但雙眸赤紅的男人依舊沒有什麽反應，楚覓已經被掐得翻白眼了。

洵北眉心跳了跳，靈機一想起了窈窈，不由道：“陛下，屬下想窈窈應當也不願意看到您手染鮮的模樣吧？”

他手心已經冒汗了，好在男人終于有了反應。

秦懷瑾猛地轉過頭來，一雙赤眸冷冰冰注視著他，慘淡的月下，仿佛是要擇人而嗜的怪。

洵北被看得心髒，著頭皮道：“陛下, 您的病好不容控制住, 莫要為這等人破戒, 您也不想看到窈窈為您擔憂吧？”

掐著楚覓脖子的冰冷大手松了，只剩下一口氣的楚覓子趴趴地緩緩倒在地上，往日裏高傲的頭顱深深垂下，似是死去。

黑黝黝的天地間一蟲鳴聲也無, 唯有一襲白材高大的男人站著。

他拿出一張帕子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右手仔仔細細幹淨，聲音冰冷, “廢去四肢，朕要讓生不如死！”

小姑娘像太, 就該幹幹淨淨的。

髒掉的帕子隨意丟棄在地上，他冷聲吩咐道：“燒了。”

洵北了額頭的汗水，低聲應是。

漆黑的夜裏，不斷有黑湧，將這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包圍。

正在睡的長史夫妻包括長子楚硯從睡夢中驚醒，隨後看到令人骨悚然的一幕。

長史府上下一十五口人包括數十仆從被暗衛押至長廊外，他們形容狼狽，再不複從前雍容華貴的模樣，目惶惶不安。

遠一襲白形高大的男人踏著夜漫步走來，仿佛衆星捧月般，寒風獵獵，訣翻飛，似天外飛仙。

但衆人對上他那雙赤紅的眼睛時，紛紛被驚住，更有甚者想高呼，“怪……唔……”

“咔”一聲，不知生死。

追雲跪下，“回稟陛下，楚家一十五口人均在此！”

陛下！這個同江家有道的男人竟是大周帝王？

楚硯擡頭，震驚地看著月下的男人。

慘淡月下，男人赤紅的眸子鷙冰冷，似黑夜裏狩獵的狼王又似……怪。

皇城曾有傳言當今聖上生暴，殺人如麻。

猶記得前年回去本家時，他曾聽聞這個傳言，但因為不曾目睹，兼之距離自己尚遠，因而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當作是笑話。

如今看來竟是真的，楚硯牙齒在打著抖，他把頭低一點再低一點，希冀這位暴君不要注意到自己。

但他終究要失了，耳邊傳來男人戾淩冽的聲音，“你用的哪只手砸壞了窈窈的魯班鎖？”

楚硯心下一個咯噔，冷汗不停冒出，他不敢答。

他猛地往冰冷骯髒的地上磕頭，嗑得咚咚作響，“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秦懷瑾卻是不耐地皺了皺眉，赤紅的眸出一抹厭惡，聲音森冷，“聒噪！”

然後就沖上來一個黑人塞了一塊破布堵住了楚硯的。

“哭了兩次，廢雙臂吧。”

帝王冷無，踏月離去。

*

江家菡萏小院。

窈窈又一次夢魘中醒來，大口大口著氣，大眼睛蓄滿了淚水，驚恐道：“啊！不要！”

睡在旁邊的楊婠寧本就未曾睡，聞言立刻驚醒，看到小閨夢魘的模樣，心頭仿佛在滴。

不知哪個殺千刀的，竟敢謀害的兒？真該下地獄！

什麽意不意外的，卻是不信的！

無論如何，都要江泓找到試圖謀害家寶貝閨的兇手，然後十倍奉還！

連忙將人抱進懷裏抱著輕哄，“窈窈乖，不怕不怕……那一切都是夢，你看看娘親，娘親在呢……”

窈窈吸了吸鼻子，將小腦袋拱進娘親溫暖的懷抱裏，帶著哭腔道：“娘親，窈窈還是害怕……”

楊婠寧眼眶一紅，了絨絨的腦袋，拍著後背一下一下輕著，仿佛時一般哄著睡覺。

“水清清，柳依依……”

楊婠寧哼起了小曲，聲音溫如波漾的水紋，輕輕緩緩的。

窈窈慢慢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此時快要四更天了，遠遠聽到更夫傳來的聲音，楊婠寧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最後耐不住困意，合上眼準備淺眠一下。

小院裏靜悄悄的，屋檐下的螃蟹花燈被寒風吹得搖搖晃晃的，更顯得其張牙舞爪了。

材高大，一襲黑袍的男人緩緩走上前，冰冷的指尖了螃蟹的大鉗子。

被了大鉗子的螃蟹，那雙黑黝黝亮晶晶的小眼睛仿佛在看著男人，意思在說：不許我。

秦懷瑾薄微抿，突然道：“你太醜了，不像。”

剛將楊婠寧抱走後出來的追雪子一僵，萬萬沒想到主子有一天竟會同一個死說話。

鎮定下來，低聲道：“主子，屬下已經將江夫人抱走了。”

秦懷瑾微一頷首便如無人之境一般堂而皇之走窈窈的閨房。

暖黃的燭火下，小姑娘的閨房清晰可見，布置得很溫馨，桌上擺著茶點茶水，博古架上則是放著魯班鎖和他親手做的靈寶弓，還有一些小姑娘玩的件。

再一邊的香幾上原本是放了一盆木芙蓉的，但現在已經空了。

而最裏邊則是一張架子床，淡的紗幔落下，遮住了睡的小影。

秦懷瑾形頓了頓，但還是繼續往裏走。

掀開紗幔，一張睡得紅撲撲的小臉了出來。

秦懷瑾赤紅的眸淡了淡，只是在及窈窈包得跟粽一樣的小手時，眸底的冷意深了深。

窈窈迷迷糊糊中覺自己似乎看到了先生，只是先生同往常有點不一樣，深邃的黑眸變得赤紅，眸底冰冷鷙……有點兇……

覺得有點害怕，但聞到悉的檀香味時，又安心下來，這就是的先生。

忍不住靠過去，輕輕呢喃了一句，“先生……”

冰冷的指尖同小姑娘溫暖的小臉相時，秦懷瑾猛地收回手。

不行，他會冷到的。

就這樣，就這樣看著就好。

于是傳聞中暴戾恣睢，殺人如麻的帝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一個小姑娘恬靜的睡看了一夜。

*

第二日天大亮，楊婠寧從睡夢中驚醒，見到懷裏安然睡的小閨，提著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窈窈也醒了。

不同于昨日擔驚怕的模樣，今日神頭極好，氣紅潤，又恢複了往常那副活潑可的模樣。

若不是看見包得跟粽子一樣的手，楊婠寧都以為昨日是一場夢了。

窈窈眨著大眼睛無辜地著娘親，小微張，“娘親，啊……”

楊婠寧搖搖頭，將煮得綿的粥喂進裏，“昨晚睡得還好？”

窈窈一邊吃著粥一邊猛點頭 “唔唔！”

我好像夢到先生啦～

這孩子，楊婠寧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我還以為……罷了罷了，過去便好，我們窈窈是個有福氣的！”

窈窈想起昨日的兇險還有些心悸，但一想到先生，便覺心安，點了點小腦袋，聲道：“娘親，先生也是出了大力氣的，若不是他，那我真的沒命了……”

現在楊婠寧可聽不得這話，忙道：“呸呸呸，你這孩子，重新說話！”

窈窈吐了吐舌，包粽子的小手抱著楊婠寧的胳膊撒，“娘親，我們好好謝謝先生趴～”

昨日念及窈窈了傷，緒激，江家人也就略過了這茬，如今又聽提起，楊婠寧便忍不住問了，“你怎麽他先生？”

窈窈也知現在是瞞不住了，乖乖地說了。

“其實孩兒我好早之前就拜秦叔叔為師啦，一直向他修習箭，不然就憑我那腦瓜子，如今可能還是零鴨蛋呢！”

“先生子清冷，為了不打擾他，孩兒便沒有告知爹娘。”

怪不得小閨的箭突飛猛進，怪不得小閨遇難時，秦懷瑾會不顧自第一時間沖了出去。

一切都有了答案。

但楊婠寧還是沒忍住了小閨的腦門，“你這孩子！罷了罷了……不說也罷，你可送過拜師禮？”

窈窈聽得一臉懵，什麽拜師禮？

眼珠子轉了轉，脆生生道：“有噠，兒送了先生一塊玉佩，還有……還有一盆木芙蓉！”

楊婠寧默了默，對上小閨亮晶晶的大眼睛，忍不住道：“你啊……真是占了個大便宜！”

又是授業之恩，又是救命之恩，楊婠寧琢磨著過段時間要給小閨備一份大大的拜師禮才行。

這位秦先生或許不看重這些虛禮，但他們卻萬萬不可如此無禮，總不能落人口舌罷！

*

用過早膳，以困倦為由辭別前來關心的家人們後，窈窈便指揮著薇同嬤嬤搬木架子來到牆邊，揮著粽子小手，哼哼哧哧往上爬。

只是一眼的卻是一個戴著小沙帽搖著破扇的和尚？

之所以不確定是不是和尚，純粹是因為此人一邊喝酒一邊在啃香噴噴的豬蹄。

香味傳過來，窈窈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誒，不對，的先生呢？

辣麽大一個先生去哪裏了呀？

這般想著，那埋頭吃酒吃的和尚突然看過來。

“喲，這是打哪來的小姑娘，長得好生俊俏啊！”

這話說得好生無禮！

窈窈鼓了鼓臉，真想罵人，恰好追雪從屋子裏走出來。

窈窈看得眼睛一亮，忙揮著粽子手道：“追雪姐姐，我來啦～”

等被追雪抱著安穩落地後，窈窈便啪嗒啪嗒走到還在吃酒吃的怪和尚面前。

確認先生還在，已經不生氣了，但卻對這個出現在先生院子的和尚到好奇。

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過來，疑道：“你是誰呀？”

距離近，更加看清楚了面前這個怪和尚，怪和尚穿著一蟬，雖破但不髒，脖子上還掛著一串佛珠。

怪和尚喝了一口酒，才沖笑瞇瞇：“要知我名，且先報上名號來。”

窈窈聞言不但沒有被勸退，反而起了好奇心，脆生生道：“我窈窈，是青蓮書院的學子，你呢？”

怪和尚喝完酒還講究地拿了一張帕子了，他打了一個飽嗝，笑道：“貧僧法號無相，是一名和尚。”

窈窈搖了搖頭，指著桌上的酒菜，質疑道：“你若是和尚，那為何還喝酒吃？”

無相擺著把破扇哈哈大笑，“酒穿腸過，佛祖心中留。”【1】

“小姑娘，你不懂。”

窈窈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無相突然神一笑，“小姑娘不信？那便讓貧僧給你算上一卦如何？”

窈窈就想看看這和尚底細，當即應道：“好呀好呀！”

然後便見這個怪和尚掐弄著手指頭，裏還呢喃著什麽，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

突然無相大笑一聲道：“貧僧算到了……”

窈窈猶疑地看著他，無相湊過去刻意低聲音道：“你啊，天生皇後命啊！”

窈窈聞言一愣，皇後命？這是在說？

“噗哈哈哈……”窈窈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你……你算得不準哈哈哈，我已經有未婚夫啦～”

皇後什麽的，離十萬八千裏辣麽遠吼～

嘖，這和尚真奇怪！

巧這時，秦懷瑾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男人一襲白袍，臉蒼白，依舊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

聽到小姑娘的話後，眸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