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線（一更）

臨出門前, 窈窈進屋拿了一瓶玉膏，這是無相之前留下來的, 昨日陸清歌被馬甩飛下來，手掌被傷了，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想拿去給，畢竟孩子，可不願陸清歌留下疤痕。

裏含著秦懷瑾喂給的甜甜糯糯的梅花糕，拉著江沅沅的手腳步輕快地往外走，等兩人坐上馬車，梁叔駕著馬車來到巷口，接到陸清歌後再繼續趕路。

“卿卿，這是玉膏，你每日早晚間塗一遍，保證不會留下疤痕～”

陸清歌接過抿一笑，“謝謝窈窈……”

距離近很容易就看清窈窈眼底下敷了，一點點青黑浮現, “你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都是自小玩到一起的玩伴, 窈窈對陸清歌和江沅沅親昵得, 一把抱住陸清歌的胳膊小腦袋擱到上面，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江沅沅湊過來了白皙的小臉，柳眉微皺，“可是哪裏不舒服？”

忽然心頭浮起一個猜測, 窈窈剛及笄不久，莫非是來月信了？

沒等詢問出口, 窈窈便搖了搖頭，微微闔著眼, 怏怏不快，“沒有的……”

江沅沅再問，“那可是心不好？誰惹你了？”

窈窈點頭又搖頭，這可把江沅沅和陸清歌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誒喲，你這點頭又搖頭的，到底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盡管說出來，我們給你報仇……再不濟還可以向秦先生告狀！”

拍了拍脯，一副肝膽相照的模樣，看得窈窈忍不住笑出來，只是笑著笑著心底便發酸，眼尾微紅，似暈了胭脂一樣。

“沅姐姐、卿卿，我可能再過不久就要嫁給文禮哥哥了……”

江沅沅眼皮子一跳，“什麽？”

話頭一開，似乎沒那麽難開口了，窈窈抿了抿，“昨晚回來我聽到爹娘說話了，娘親說……說婉晴姨子越來越不好了，還有老太太，們想早點張羅婚事……”

沒等說話，江沅沅便緒激道：“不行！”

“我不答應！”江家書院裏，江仲麟梗著脖子著坐在面前父親，一臉倔強。

他的一旁還坐著江伯麒，楊婠寧也在，一家子除了窈窈外全都到齊了。

看著一臉不願的江仲麟，江泓一臉幽怨，他也想不答應來著，可是這陳家到底是世……唉，若以孝義相要挾，他們江家當真不好拒絕！

他看向江伯麒，“麒兒是如何想法？”

此時江仲麟也盯過來，江伯麒眉頭蹙，緩緩道：“爹爹，當真不能緩緩嗎？窈窈還是太小了……”

說到這裏他看向楊婠寧，語氣晦，“妹妹雖然及笄了，但還沒長大呢……”

聞言楊婠寧一怔，明白了江伯麒話裏的意思，窈窈還沒來月信，若是要婚，這敦倫卻是要不得的，所以此事要往後推嗎？

腦海裏頓時浮現出小閨還帶著嬰兒的小臉，接著便是昏暗屋裏臥床老朽老太太的臉、臉慘白氣若游的好友……

難得閉上了眼，實在是難以抉擇。

知道大哥也不贊同妹妹早早嫁過去，江仲麟神一振，朗聲道：“爹娘，雖然孩兒很是同婉晴姨，但妹妹才是最重要的，我堅決不同意窈窈早早嫁過去！”

說著他嘟囔了一句，“之前窈窈傷，陳文禮都沒有前來探，我可是記在心頭裏了，還有陳文萱，當時洵先生救了，事後更是沒有一句道謝……”

他嚷嚷的，顯然對陳家兄妹已是極度不滿了。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他才不願妹妹嫁去這樣的人家！

本來他就打算謀劃一番解除兩人的婚約，但到底不及陳家下手快，如今都求上了爹娘，江仲麟心中難免沮喪。

他說話的聲音不算小，至書房每一個人都聽見了，這也讓江泓心中的天平往江仲麟邊傾斜去。

江伯麒沉默不語，楊婠寧了眉心，一錘定音，“此事再議！”

窈窈不知家中況，將昨晚畫好的畫給了鄒夫子，鄒夫子拿著的畫細細看了一眼後道：“嗯，你且先回去罷！”

表淡淡的，窈窈無法揣的心思，聞言行了一禮後便退了下去。

然卻是不知等走後，鄒夫子拿著的畫往外走去，瞧這個方向，顯然是要去往蓮蓬軒，而蓮蓬軒乃青蓮書院院長居住的地方。

*

今日一整天窈窈都沒什麽心思聽課，天真爛漫的人兒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往日裏明燦爛的小臉此時無打采的，想極了巷口那條討不到吃的小狗狗。

陸清歌了的小臉，陪著坐下看著窗外壯闊的雲彩，突然那一片沒有形狀的雲逐漸演了一張人臉，那是一張年的臉，他長相俊逸，眉眼上挑帶著笑，端的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卿卿，此事是我的錯，以後你有何吩咐盡管使喚我，可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啊！”

比高了一個個頭的年一臉誠懇，他材高大健壯，蓬滾燙的理方才還著自己手臂……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陸清歌驀地臉變紅，搖了搖頭將心中的念頭驅散。

看得累了，窈窈將目收回，雙手放到著桌子上，小腦袋擱在上頭，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學堂裏的環境。

右手邊的座位空的，今日陳文萱沒來，又請假了，不知是何緣故，除此之外，窈窈還發現學堂裏有些冷清，往常悉的面孔似乎了些。

只是一向不怎麽關注，因而當真不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也是同陳文萱一樣請假了？

然而陸清歌臉複雜，搖了搖頭，輕聲道：“們早早便定了親，婚期將近都留在家中安心待嫁呢……”

窈窈聞言一怔。

其實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往年也有過類似的，但窈窈總覺得心中堵得慌，張了張卻是不知道說什麽。

是啊，子嫁人無可厚非，只是當們出嫁後便再也不能踏書院一步，從此留在家中當一個賢良淑德的婦人。

一晃眼，鐘聲響起，窈窈和江沅沅陸清歌三人一同走出書院。

“沅姐姐、卿卿，我想晚點再回去。”

如今就想找個地方坐會發呆，而不是回去直面煩惱。

江沅沅和陸清歌理解的心，陪著走進茶館裏，只是卻被人攔下了。

“三位小姐且慢！”

窈窈定睛一看，認出他是跟隨在陳文禮邊的書，還沒理清自己思緒，究竟要如何面對陳文禮，這個書便躥出來，讓有一種直面陳文禮的覺，瞬間頭皮發麻，真想奪門而走。

運了運氣，“可是有什麽事？”

書朝三人行了一禮道：“我家公子讓小的在這等著三位小姐，他說有事要同小姐您相商，小姐這邊請！”

聞言窈窈有一種預，陳文禮是要同說婚事一事的，頓了頓，低聲道：“好。”

書領著三人往茶館裏走，今日的天算不得好，天昏暗，黑雲烏一片，顯然是要下大雨了。

走在長廊下，狂風吹過竹林刮來一片片竹葉，發翻飛，窈窈手了。

書彎著腰，“小姐，我家公子就在裏邊等著您呢。”

是一間包廂，陳文禮顯然是有要事相商，窈窈心中的預也越來越強烈。

江沅沅拉了拉的手，小聲道：“可要我們陪你進去？”

書聞言尷尬一笑，“我家公子已經給兩位小姐準備好包廂了，二位可以在那坐會喝喝茶……”

但江沅沅不聽他的話，執拗地看著窈窈，窈窈拍了拍的手背，輕聲道：“沒事，我自己進去就……”

看著站在不遠一襲白袍的男人愣住了，“先生……”

陳文禮在包廂裏苦等許久，終于聽到腳步聲傳來，原本還想著等人進來，但聽到窈窈喊了先生後，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個男人的面容，他再也坐不住了，匆匆打開門，“窈窈！”

卻是對上一雙冰冷漆黑的眸子，他瞬間打了個冷。

此時三人可以說是站在同一條直線上，秦懷瑾在前，陳文禮在後，窈窈則是被兩人夾在中間。

向前面的秦懷瑾，小微張，“先生怎麽在這裏？”

昏暗的雨幕下，狂風大作，沙礫枯葉飛在半空中，似乎天之將傾。

狂風卷起袍角，似乎要將人也一起卷走，但秦懷瑾卻穩穩地站在原地，他長玉立，一襲白袍，頭戴白玉冠，面容俊無鑄，宛若當年初見。

但似乎又變了許多，他朝小姑娘出手，大掌寬厚修長，嗓音沙啞，“只是經過此地……窈窈可要同先生回去？”

陳文禮原本是愣在原地的，但此時聽到秦懷瑾的話，顧不得害怕，開口道：“窈窈先別走，我娘……我想同你說一件事……很重要的事，關于你我！”

他不知楊婠寧回去後有沒有同窈窈說起，此時只能賭一把。

很顯然他賭對了，窈窈對上秦懷瑾漆黑的眸子，了，“先生……您先回去吧！窈窈、我等會再回去……”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眸閃爍不敢去看秦懷瑾。

微微垂著眸，抿得發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秦懷瑾默了默，上前手了的花苞頭，啞聲道：“好，記得早點回去。”

說罷他便轉離去，好似沒有留一般，雨幕下，這道白影漸漸走遠，直至消失不見。

窈窈愣愣地看著他走遠，像是被丟棄的驀地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