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防備 讓住兩日

四十五章

錢和狠哭了一場, 崔蘭愔心下惻然，雖不知究竟，只憑著錢和是陳太後的親戚卻做了太監, 就知道背後會是無法面對的慘痛事。

錢和該是抑太久了, 這樣的時候無需多說，讓他盡地宣洩出去比無意義的關心要好。

崔蘭愔默默陪著，一條一條給他遞著帕子，半柱香的時候錢和恢複了過來。

他紅眼看著崔蘭愔，“二小姐別笑話我。”

“錢伯喊我愔姐兒吧。”

“好……愔姐兒，往後咱爺倆好好相。”那樣皮子利落一個人，這會兒卻只會講最樸素的。

“愔姐兒怎不問我？”

“我不會問，也不會勸, 沒經了錢伯的苦楚, 我不會勸錢伯放下。”

“好，好，愔姐說到我的心坎上了……”

崔謖上藥後倒頭就睡了, 半路上醒轉了, “二姐，車裏有沒有吃的？”

錢和打開暗格拿出了點心匣子, “先拿這些墊墊。”

崔謖謝了, 拿過點心連吃了好幾塊，顯然是狠了。

崔蘭愔給他倒了杯茶, 他就著茶又吃下了大半盒的點心，才蓋上盒子，

恨恨道，“珍饈閣的菜我還沒吃過呢，原以為今兒能大飽口福, 卻是菜影子都沒見著。”

錢和拍拍他的肩頭，“這有什麽，等哪日我出來帶你去，隨意你點菜。”

崔謖瞅著崔蘭愔，拿不準該不該應。

“還不謝過錢伯。”崔蘭愔教道。

崔謖一點沒猶豫，高興道：“那我就等著錢伯了。”

崔謖也是這樣，錢和心裏熱乎乎的，他從腰上解下白玉佩，“拿去玩兒吧。”

那是枚沒有任何瑕疵的極品和田白玉雕的一馬當先玉佩，好玉好雕工，價值不凡。

崔謖是個實誠孩子，認了錢伯就不會客氣，雙手接過後立時就掛到了腰間，“這個一馬當先好，多謝錢伯。”

錢和越發喜歡他了，著他腦門兒，“我那裏還收著幾把短匕短刀，等你學功夫出師了，我就拿給你。”

這可許到了崔謖心，拉著錢和就詢問短刀短匕都是何樣的。

崔蘭愔想起不對來，“怎沒見大堂兄？”

“怕影響了去山西，怕連累到他的前程，躲了唄。”崔謖諷笑，“聽見辛季興上不幹淨，不但無于衷，我要過去找他還想拽住我，一桌子的都看不下去了。我打辛季興的時候，他又上來拉偏架架，我怕傷著他收了力，被孫季興搗了好幾拳，等五城兵馬司的來了我自讓綁了，他不上來幫著打點，借口著要找大伯疏通就跑沒影了。”

崔蘭愔眼神發涼：“果然還得日久見人心。”

“其實早就有跡可尋，他于二堂兄幾個還是一家子兄弟呢，但有點好他都只顧著自己，當初挑戩哥兒同他一起習弓馬，也是他一再跟叔祖父和大伯父提了，又說找個和他拉開年紀的，將來才好前後照應，叔祖父和大伯父才越過我定了戩哥兒。”崔謖早攢了一堆話，“他是大的，又是世子，些許小事沒誰會和他計較，我和戩哥兒這樣想，甫堂兄冉堂兄他們也是這樣想，反正好都關在了家門裏，誰得了都一樣，只要對外面兄弟們一條心就行了。

沒想到對上外面他連裝一會兒都不肯，這還不是多大的事，若遇上關著生死的大事，他還不得給家裏全賣了。”

現就看崔冕知道這事兒是什麽做法了。

崔蘭愔就對崔謖道，“你還是先別回家了，同我去王府裏養傷吧。”

“這點傷還要養著，我還混什麽麟衛，正好也不用送崔昶了，我這就回去了。”崔謖憎分明，已不肯喊崔昶大堂兄了。

錢和很欣賞崔謖這樣肯挨苦上進，“年輕人摔打著就材了，讓他去吧，麟衛們手裏有更好的金創藥，他回去用上不用兩天就好利索了。”

崔蘭愔沒再攔著，明石已找回了兩人的馬，在車裏目送著主仆兩個騎馬走了。

在車子要往永嘉巷裏進的時候，被錢和喊住了，他對崔蘭愔說：“他們回去，你跟我回福寧宮。”

崔蘭愔以為錢和是擔心被衛王責罵，“錢伯放心，表叔至多罰我面壁，一會兒就過去了。”

錢和正了臉，“不是為這個，先不和你說，聽我的先往太後那裏住兩日。”

錢和經了多風浪，眼力手段不知強了一般人多。

崔蘭愔很聽勸，點頭道：“我聽錢伯的，那我回去收拾下換洗的裳。”

錢和還是沒讓，“讓不語回去找你的婢拿，咱們先進宮。”

崔蘭愔心裏惴惴起來：“錢伯，你提點我一下？”

“不怕，只是先防備著。”

代耿大有回崔家大房給事兒說了，一并瞧瞧二房那邊是什麽靜，讓不語回去取了的用再進宮，崔蘭愔下來同錢和坐了他帶來的馬車，調頭往福寧宮裏去了。

崔蘭愔一踏進福寧宮的院子，就被一聲接一聲的“二小姐來了”給包裹了。

聽到靜，齊安和高姑姑夏姑姑三個先後跑了出來，“有日子沒見，咱們二小姐更出了。”

被高姑姑和夏姑姑摟著，崔蘭愔本不出來行禮。

齊安落在後面低聲問錢和：“遇上事了？”

“我去換裳，等回頭再說。”

他還有功夫換，那就是有事也都在掌控裏，齊安擺擺手，“去吧，有我盯著呢。”

這邊崔蘭愔才邁上廊前的臺階，廊上的鸚哥兒鳥就在侍的指示下，一只綠的先念了“人閑桂花落”，接著一只紅的念了“夜靜春山空”，可到下兩只卻了“時時聞鳥語”“是泉聲”，竟是將兩首詩串到了一。

崔蘭愔拍手笑著，“還是太後會調理，鸚哥鳥都才鳥了，都會改詩了。”

陳太後打窗裏笑看著：“給你那幾只比下去了吧？”

崔蘭愔卻不肯服輸，“我的灰羽一個頂幾個，等下回來比一比。”

“那就約個時候。”

“端午如何？”

“就那天。”

兩人隔著窗子定下了日子，崔蘭愔才往裏進了，眼前一片花紅柳綠的，被一屋子立著的人晃到了，才記起福寧宮裏還有這些人在呢。

陳太後朝招著手：“愣著做什麽，自己家不認識了，快過來我看看。”

崔蘭愔穿過一衆人過去，正尋思有外人在要不要行禮時，被陳太後一把撈過去：“坐炕上來。”

崔蘭愔還跟以前似的在炕沿坐了，不想陳太後指著炕裏邊兒的墊子，“去裏邊兒倚著坐，錢和一去就是一上午，打你們一進院子我就瞧出來了，步子都是跳的，你倆必是往哪裏淘氣了。”

“您這就看出來了？”崔蘭愔卻沒往裏去，坐在炕沿已是有的殊榮，往炕裏坐就太出格了。

不想夏姑姑過來，一彎給鞋子去了，推著往裏：“家裏怕什麽，坐哪裏都沒人說你。”

崔蘭愔只好挪裏邊兒坐到墊子上，夏姑姑又拿了個迎枕放到後，見坐舒服了，才去張羅別的。

炕下站的六位人，臉上都是掩不住的驚訝和好奇。

崔蘭愔苦惱的，這些都算是衛王妃或是衛王側妃的備選，而是衛王的侄，就算宣寧帝發話是讓這些來陪陳太後的，可到底怎麽回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要是當這些平輩待，事後會不會被傳失禮呢。

可讓跟這些面前矮一輩兒，又打心裏不樂意。

“早想同崔二小姐認識，一直沒得機會，沒想到今日在太後這裏見到了。”一位圓圓臉一團喜氣的小姐上前同崔蘭愔說起話。

崔蘭愔瞅著有些似曾相識，想了一會兒，記起是在姚家遷居宴上崔蘭亭給指認過的，孟懷宗的妹妹，孟家的小姐孟茹。

沒想到也在六位閨秀裏，就不知這是宣寧帝自己的想法，還是孟家托了門路，看來這個孟茹真的一門心思想嫁衛王。

只是孟家不是得李家看重嗎，想到孟家父子掌著山西兵權，孟茹這樣一心想嫁衛王，不知李家會如何想孟家。

衛王既有了那樣想法，娶了孟茹將孟家拉到他這邊也是個大助力吧？想到這些，崔蘭愔心裏有些，就不太想接孟茹的話。

有一著水藍衫，氣質如蘭的小姐該是很看不慣孟茹，“你別牽連我們挨罰。”

邊上高姑姑已板了臉，“孟小姐怎又沒了規矩，太後不許不得說話，怎麽就記不住，棒槌腦袋麽。”

除了水藍，另四個都低頭竊笑起來。

“高姑姑再饒我一回。”孟茹不愧是武將家裏的姑娘，很是能扛事兒，沒事兒人一樣退回去，臉上還是喜盈盈笑著。

崔蘭愔很有些刮目相看，雖也厚臉皮，卻還達不到如此境界。

“該去提膳了，我現去加幾樣二小姐吃的，午膳要晚會子了。”齊安進來回道。

“不怕晚，最吃那道素脆鱔，別給了。”陳太後叮囑道。

齊安笑著應了，“還用太後說，我都記著呢。”

午正時開始擺膳，看著在高姑姑夏姑姑的指揮下擺膳擺箸布碗碟的六位小姐，崔蘭愔心裏不勝唏噓，再是高門的小姐到了皇家也要伏低做小。

雖說嫁了到婆家也要站規矩服侍婆婆，卻不至眼前的程度，就很不理解，這幾位憑著家世嫁到相當的人家，日子多自在，怎麽就想不開到皇家遭這份罪。

面上的風富貴哪如裏的舒心無拘來的實惠，只能說各人有各人的選擇了。

卻不知孟茹幾人心裏如小蟲啃咬著一樣刺著難，明明是家世矮們一大截兒的，如今卻是們立著，崔蘭愔坐著，們挨服侍著，崔蘭愔卻能陪著陳太後用膳，真的做不到心平氣和的接。

崔蘭愔才扶著陳太後坐下來，守門的侍跑過來回：“王爺來了。”

崔蘭愔趕放下碗箸，端坐好了。

陳太後笑看著：“能給他引來，你和錢和是做什麽了？”

“還想著用了膳再和您說呢。”

沒容崔蘭愔多說，衛王已進來了。

“王爺安。”閨秀們聲喚著，屈膝福禮。

別的閨秀才正了姿，孟茹已眼疾手快地挪過來一張椅子，“王爺坐。”

衛王卻沒坐，自己腳勾來把椅子坐了。

崔蘭愔一看，忙自己去拿了碗碟銀箸擺到他面前，衛王拿起銀箸：“盛飯。”

“表叔等會子吧，再給你添幾樣菜。”

夏姑姑就道，“齊安已經去了。”

“不用。”衛王拒絕道，往崔蘭愔這裏一掃，崔蘭愔忙手給他盛了碗飯。

看著那碗冒尖的米，陳太後橫了衛王一眼，“哪家的小孩子不淘氣惹事，你嚇做什麽？”

衛王也不吱聲，只埋頭用膳。

陳太後哼了一聲，哄崔蘭愔道，“別理他，安心在這裏住著，他不給好臉就不回去。”

崔蘭愔瞄著衛王的臉，左右逢源著，對著陳太後是，“是我自己心虛。”轉頭跟衛王又是，“我知表叔是來陪太後用膳的。”

又給兩人夾了各自吃的菜，陳太後和衛王都給面子的第一時候夾著吃了。

見陳太後和衛王在一衆閨秀的圍侍下自如的用著膳，仿佛立著的是一圈木頭樁子，兩人影響，崔蘭愔慢慢也放開了，保持了平日的飯量。

用過膳，撤了桌，陳太後擺手道：“都下去吧。”

那六個閨秀福禮後魚貫而出，孟茹落在最後，頻頻回顧，卻什麽也沒等到。

閨秀們才出了屋子，換了裳用過膳的錢和趕了過來。

陳太後好笑道：“這是有難同當來了？”

錢和就笑，“愔姐兒多老實個孩子，都是我攛掇的，自然要我來說。”

“和錢伯無關，他是怕我吃虧才跟去的。”

陳太後來回看著兩人，心裏說不出的為錢和高興。

錢和當然不會怕這點事兒，他是擔心崔蘭愔被衛王責怪，陳太後給了定心丸：“行了，先給事說清楚了，剩下的再說。”

于是錢和主講，崔蘭愔補充著，兩人一五一十地給上午的經過都說了。

衛王說了來後的第一句話：“才康王進了宮。”

陳太後挑眉：“就這樣等不及了？”

“讓住兩日。”

“我在，一個頭發兒都不會。”

“那我走了。”衛王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崔蘭愔有些不敢相信，這就完了？就這麽輕輕揭過了，還是等著回衛王府再秋後算賬？

卻不知等去歇晌後，夏姑姑同陳太後惋惜道：“要是表妹就好了。”

陳太後卻搖頭：“不是表侄，他都不會容愔姐兒靠近，正是這層關系，他才待愔姐兒親近。”

夏姑姑細想衛王的脾，“是我想岔了。”又慶幸道，“好在兩人都沒那樣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