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 悔過書

這簡直是一場噩耗。

元衾水有些傻眼地看著謝潯, 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謝潯本就沒打算攆，那豈不是說眼下算弄巧拙。

憋屈慢悠悠地湧上來。

皺著臉蛋, 整個人都沮喪了起來：“殿下, 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謝潯冷冷道：“不能。”

元衾水就知道會這樣。

謝潯總是不好惹的，尤其是對這種多次冒犯他的鬼，總是得不到他的寬容。

元衾水揪著擺，擡眸看一眼謝潯, 又看一眼，有點想給謝潯跪下，求求他能不能就當作今天的事不存在。

反正總是沒出息，無所謂跪不跪，但想起元青聿，又覺不能丟兄長的臉。

“那我怎麽辦呢？”

謝潯道：“不準再私見謝昀秋。”

這還不簡單。

元衾水欣喜道：“只有這個嗎？”

謝潯看著驚喜的臉龐，眼角掠過幾分不明顯的惡劣，他繼續慢悠悠地道：“元衾水, 你總說你知錯, 你哪裏錯了？”

元衾水愣了一下，磕磕地道：“……我不應該對你父親有不軌之心。”

謝潯在聽到“不軌之心”時, 冷不丁出言糾正道：“錯，是不該利用他。”

元衾水沒覺有什麽區別。

但很會逢迎：“……您說得對。”

又問：“然後呢？”

謝潯沉默片刻, 道：“過來。”

元衾水本就坐在謝潯側不遠，聞言愣了一下，提著擺從椅子上坐起，慢吞吞站去了謝潯面前。

謝潯靠在椅背上，揚起下打量起他面前這個乖順的郎。

很顯然, 在元衾水的長過程中，本沒有人提醒過，人心總是險惡的，無論是對誰，都不該予取予求。

“再過來些。”

元衾水心想，難道謝潯真要跪？

是寄養姑娘，而謝潯是皇親國戚，父親還是當今最權勢的晉王。

那跪一下似乎也合合理。

希謝潯不要跟元青聿告狀。

當然，就算謝潯說了，也拿謝潯沒辦法的。

元衾水又朝謝潯走近幾步。

外面雨聲潺潺，閉的房間略顯昏暗，花窗進明暗錯的微，正好落在謝潯的眼睛，攝人心魄。

其實這也算獨吧。

元衾水不合時宜地出神。

走上前幾步，但卻并未在原先預計的位置停下，而是被引一般繼續向前。

謝潯讓走近，卻沒說近多。

于是暗藏私心又突然被他蠱的元衾水，便自作主張得走了很近，直至鞋尖踏進他雙之間，膝蓋似有若無到他的。

這顯然已經十分大膽，簡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元衾水有點不了自己。

但總是忍不住。

想必謝潯也早已看清的真面目了，對此種行為大抵見怪不怪，無非最後就是一句訓斥，或者讓滾遠點兒，元衾水自認完全能夠接。

一時間兩人靠的極近。

甚至氣息纏。

謝潯一手撐著太xue，仰面看。

元衾水低下頭，嚨了，就停在這樣一個近到曖昧的距離下，輕聲發問：“要做什麽嗎？殿下。”

謝潯兀自輕笑一聲。

聲音鑽元衾水耳，紅了臉，也知道自己這個舉冒犯又奇怪。

但是謝潯沒直說，就厚著臉皮不。

“你想做什麽啊，元姑娘。”

謝潯低聲反問，平緩尾音落進元衾水心裏。

元衾水想做的，都是沒法說的。

說了會被謝潯趕走。

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謝潯後仰靠在椅背上，這是個明顯放松的姿勢。

大概是懶得再與計較，他最終也沒讓元衾水退開，而是就著這個完全可以近距離觀察的姿勢，了一下，仿佛將完全錮，繼而低聲道：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元衾水：“嗯？”

謝潯慢悠悠道：“給你一盞茶的時間，細述你這幾年的‘冒犯之’，以及今後，如若再有今日諸如引謝昀秋這類事，我又該如何懲罰你。”

“……”

元衾水難以置信地瞪圓眼睛。

原想後退，想遠離他逃避他，可是清醒的大腦又在告訴，就算再後退也逃避不了。

既然無法逃避，那現在走了豈不是吃虧嗎。

于是又生生僵在原地。

“我……我不想……”

謝潯打斷道：“元衾水，你連承認都不願意，又如何我相信你會改呢？”

可是，不是這樣的。

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個被父親責罰的小孩子，自述錯再做保證，這與闖禍後寫悔過書有什麽區別。

可已經不是小孩 了。

這種方式對而言，未免太過恥。

元衾水抿住瓣，略屈辱。

小時候沒人管教，也未曾真的認真與誰檢討過，眼下是第一次。

而且這幾年的冒犯之……

“可我有點記不清了。”兀自掙紮。

謝潯不語。

元衾水便知曉是沒得商量了。

很快，又想起只要說了就可以一筆勾銷重新開始，再不用過這種寢食難安的煎熬日子。

等哥哥回來，也能更坦然地面對哥哥，心底便又生出幾分決然來。

反正，在謝潯這裏已無臉面可言了。

深吸一口氣，元衾水揚起臉，盯著房頂橫梁道：“我總是你的東西——”

“看著我說。”

“……”元衾水聲音頓住，只好略顯委屈的低下頭，著男人平靜臉龐，小聲道：“對不起殿下，我喜歡你的東西陪自己睡覺。”

“……”

說的很慢，一句一句地往外，且看起來毫無悔過之心。

“我看你。”

“喜歡你跟我說話”

謝潯繼續提醒：“不要讓我發現有錯之，以及你的時間已經浪費很多了。”

元衾水不可避免地開始回憶從前。

怎麽喜歡上謝潯的，其實已經記不清了，估計也不是什麽驚天地的瞬間。

但值得一提的是，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在某一年的春日，發現世子每日隅中時分會來後院花園裏練琴。

那裏離元衾水的住很近。

以至于可以跑出去，獨自坐在不遠一邊秋千，一邊聽他的琴聲。

元青聿離家太早，而太小，此時的沒有朋友，下人不與談。

寂靜總是常態，會沉默地觀察螞蟻，觀察雨水落進土地，觀察那個悄悄東西的嬤嬤以及懶的小丫鬟們。

在無數的沉默裏，每日辰時響起的琴聲就顯得特殊起來。

每日都聽，雖然也聽不出好賴。

一開始只是喜歡寂靜之地的琴聲，後來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注意到了彈琴的人。

于是，像觀察螞蟻一樣觀察謝潯。

後來觀察得多了，又開始仰他。

就像是寂靜的年，那琴聲是唯一的熱鬧一樣，彈琴的人也慢慢了世界裏唯一的彩。

不過這些，自然是不會說于謝潯聽的。

“對不起殿下。我曾有諸多冒犯之，比如我每天都會假裝從你的書房路過，只為能看你幾眼，家宴時靠你很近，祈禱你從我邊走過。我喜歡聞你上的味道，所以收集了很多你用過的什，想你了就拿出來。家宴時你看見的那張畫的確是我畫的，我喜歡畫你的，我畫了很多。”

“但我不是故意上去的，我只是不小心拿錯了。我還過你用過的茶杯，希後來你沒有繼續使用。那天在逢月樓，我是去跟蹤你的，可是我走錯房間了。”

謝潯臉上沒什麽緒，但元衾水大致看出他應該并未生氣。

大概是因為對的下流早有認知。

“繼續。”

元衾水想起什麽，臉龐紅了。

“田莊那晚給你送驅蟲藥草時，我不小心看見了你的腰。”

謝潯忽然問：“就因為這個？”

元衾水：“……什麽？”

謝潯只好補充完整：“就因為看見了我的腰，所以忍不住自己了自己。”

元衾水想躲開他的目，可是謝潯又要求必須看著他，于是憋得眼睛泛起水，聲若蚊嗯了一聲。

“舒服嗎？”

元衾水默默并攏雙，“舒服。”

謝潯沒再問了。

但恥的過程還在繼續：“我想通過為你的繼母來達到永遠跟你在一起的目的，但我不喜歡謝昀秋，我只喜歡你。”

“對不起殿下，以上我都已經知錯了，今後我會好好控制自己，跟王爺保持距離，也不會再畫你的畫你的東西。如果再被你發現，就……任你置。請你不要攆我出去，也不要告訴我哥哥。”

“我說完了。”

謝潯嗯了一聲，似乎還算滿意。

“以上容抄錄下來，按上手印，明晚之前給我。”

“……”

屈辱在此刻達到巔峰。

但膽小的元衾水甚至不敢瞪謝潯一眼。

事已至此，元衾水自認已不能拒絕，遂而只能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殿下，你能原諒我了嗎？”

謝潯道：“不能。”

元衾水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杏眼寫滿控訴，“可是……可是……”

“暫時不讓你走，其餘還要看你表現。”

興許這在謝潯眼裏已是應允。

但元衾水并不如此認為。

畢竟總覺得自己表現不好。

沒有安全，也討厭這樣腳踩虛空，猜來猜去的覺，希謝潯肯定的告訴——原諒你了，不會攆你走。

但是不能跟謝潯提要求。

“你還不滿意？”

元衾水沮喪道：“滿意了。”

雨勢相較于最開始已小了許多，謝潯了的鞋尖：“還不走嗎。”

元衾水這才想起自己還站在他間，連忙後退一步，跟他拉開了距離。

但是不管如何。

這也勉強算一種進步。

元衾水如是安自己，同謝潯分開後馬不停騎的回到自己的小院，晚膳都沒用就開始寫的悔過書。

為了彰顯誠意，筆述的悔過書遠比口述的要真誠，酉戌之時，元衾水就急不可耐地拿著自己的悔過書去往謝潯的書房。

*

斯時天暗淡，還飄著小雨。

下了一天的雨直至此刻都未曾徹底停歇，地面已被洗得發亮，沿途的月季花瓣零落，片堆疊在的泥土。

師青從地牢出來。

他上沾了跡，來不及回去沐浴，便去往書房打算向主彙報審訊事宜。

剛穿過一片冷竹林，就見一個沒想到的人，正撐傘徘徊在謝潯書房附近。

師青腳步慢下來：“林夫人？”

林雀穿著青綠長衫，形伶仃的站著，尤顯清冷弱。

但這位顯然不是真的什麽弱郎，師青對的事跡早有耳聞。

林家覆滅以後，林雀先跟的人是曾與林家有世仇的王氏家主王大人，只不過不到半年，王大人便不幸死于非命。

這其中是否有蹊蹺還未可知。

走時林雀帶走王家大批錢財，王家人恨恨的牙，偏偏又在極短的時間裏勾搭上了謝昀秋，有晉王府擋在前面，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無法拿分毫。

不知是何緣故。

早先便幾次三番來找謝潯，只是謝潯并未正式見。

“師青，殿下在此地嗎？”

師青微笑道：“殿下不在。”

林雀也笑道：“殿下不在，您為何回來呢？師青，勞煩幫我通傳一下。”

“就與殿下說，我有要事相商。”

師青只好道：“您稍等。”

竹葉彙著水滴，沒一會滴進泥土。

林雀撐傘在青石板上緩緩踱步，很快師青出來，站在臺階上對道：

“林夫人，殿下請您進去。”

林雀頷首，走進檐下收了傘。

清寂的房間燃著明亮燈火，謝潯坐在長條案後，在一片堆積的案牘中，甚至未曾擡眸看一眼。

房門闔上，林雀坐在他對面。

輕聲嘆道：“殿下，要與您見一面可真是不容易。今日王爺還與我說，您的婚事頗讓他頭疼，問我可有法子呢。”

謝潯掀起眼皮看向，神略有不耐，開門見山道：“夫人不妨有話直說。”

林雀道：“我正是為您的婚事而來。”

“殿下實不相瞞，我有一同胞妹妹，今年剛滿十七，自聰慧，生得極為貌。我想讓殿下娶做世子妃。”

謝潯冷笑一聲：“林夫人在做夢嗎？”

林雀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低聲道：“殿下，我知曉你們在計劃什麽，晉地困不住您，您遲早會去往京城。”

晉王府是否有二心。

這一點場高層稍敏些的都能察覺出一二，因而雖是件諱莫如深的大事，但本不算什麽絕頂機。

“王爺天縱之資，又有首輔相助，必能就偉業，但是我不懂天家，故而不太明白。殿下，您說……天下人會允許一個有不育之癥的人，登上九五至尊的寶座嗎。”

能發現這一點純粹是偶然。

畢竟謝昀秋每次房事後都會讓灌避子湯，所以後宅中無一人有子嗣也很正常。

直到上次，偶然在千山堂發現一張陳舊藥方，是男子避子湯。

服之終不會再有子嗣，推測出這張藥方的時間是在謝潯出生沒多久，也就是說，謝潯之後，謝昀秋這輩子都不能其他子嗣了。

可不能有，和不願有。

這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日後若真有那一天，也就意味著一旦謝潯有什麽意外，皇室正統脈就沒法延續。此事完全稱得上皇室醜聞，若是宣揚出去，必會掀起一陣波瀾。

提起避子湯，謝潯眼眸冷淡幾分，幾點不明顯的厭惡在眸中閃過，他低聲道：“所以林夫人，你在威脅我？”

林雀立即道：“我當然不敢。”

“我今日過來，是與殿下談條件的。”

甚至越過謝昀秋，直接找的謝潯。

謝昀秋天生殘忍薄，他不會允許如此忤逆他，所以若得知癡心妄想想讓妹妹嫁進王府，一定會不計後果直接殺了，但是謝潯不同。

據了解，謝潯更懂權衡利弊，更理智，也更看重利益，偶爾會做適當的妥協，而且非必要，不會殺人。

“殿下，你知道我父親被問斬的原因，三法司會審時，從閣老到刑部侍郎，番拷問我父親這些年向上行賄的證據。”

“我父親一字未說，但他被抓之前，將那份名單及其證據留給了我。”

當今太後掌權，那份名單裏有不太後左膀右臂，屆時鐵證如山，謝潯完全可以聯合外兩相，借父親的這樁舊案掣肘太後。

“殿下，您若答應娶我妹妹，屆時一榮俱榮，我會把證據給您，而且跟您承諾永遠不會把王爺的事洩出去。”

一面威，一面利。

林雀顯然是做足準備過來的。

謝潯面容沉默地看著，晦暗難明的眼睛出幾分鋒芒來。

他與謝昀秋的確不算一路人。

但兩者相同的是，他們都厭惡以各種形式存在的強迫威脅。

林雀問：“殿下，如何？”

有九把握謝潯會答應，因與妹妹所求之，對這個男人而言并非是什麽很難拿得出手的東西。

但是提供給謝潯的，卻是當下能最便利最快速的鏟除異己的方式。

書房靜寂。

而此刻外面拿著悔過書的元衾水終于姍姍來遲，收了傘，看見檐下的師青。

“師青，殿下在嗎？”

師青：“殿下在與人議事，姑娘可在外面稍等一會。”

元衾水應下，將自己的悔過書的越發得，不敢打擾謝潯，進門後便老老實實地坐在圈椅上，靜靜等謝潯出來。

師青給端了碗茶，放在面前。

元衾水低頭飲了一口，心中暗暗想著待會如何措辭。

但等了半天，也不見謝潯出來。

元衾水看向裏間房門，仔細聽去好像也沒人說話，不由站起來朝裏走近了幾步，結果剛行至門前，房門便被倏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