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哄哄你 湛兮別和我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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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開始凝滯, 今宵安安靜靜坐在洗漱臺上，著高熱帶來的灼燙與昏沉，悸帶來的混與忐忑。

吹風機呼呼響了起來, 沈修齊手掌住後腦, 被帶著靠上了他膛。

明明清楚, 穿好了服就該讓他出去，可并沒有提醒。

與他之間, 已悄然越過太多。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又像是睡著了一小會兒，等睜眼的時候, 已經在沈修齊懷抱。

目是他脖頸尖銳的凸起, 一上，又一下, 他在無聲吞咽。

不願放任思緒發散，只將視線上移。

他生了一雙很漂亮的, 線條和，薄厚適中，也淡，適當中和了他整張臉的冷與淩厲, 卻又不失英氣, 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 角勾起的弧度很是蠱人。

沈修齊察覺了的視線，垂眸與四目相對。

純黑睡袍將雪白軀一裹, 懷中人活像朵黑郁金香半花蕊, 既清麗，又妖嬈，蘊藏致命的毒。

就這麽仰臉看他時, 雙眼迷離，面頰兩團病態的紅，一看便是燒得厲害，他收回視線，看那銀灰床幔：“幫下忙。”

今宵足尖已經到涼的床幔，回過神來，用腳輕輕挑開。

沈修齊將放下便重新拉起床幔，背過說：“先把睡袍穿好。”

今宵這才出雙手解開系帶穿進了袖子裏。

床前的男人很快去而複返，詢問後挑開床幔掛在了銀鈎上。

他拉過床邊鼓凳坐在床前，朝遞上了一杯紅糖姜茶：“找藥的時候看到了你的暖宮茶，你淋雨了寒，喝點這個正好，放了一會兒，已經不燙了。”

今宵跪坐在床上，雙手接了過來，淺淺一抿，如他所言溫度正好。

“謝謝你，湛兮。”

又一次覺得這個名字起得很好，念起來溫，聽起來親近，卻又不是那麽獨特，家人朋友都可以這麽他。

“把藥吃了。”

他攤開掌心，兩粒小小的藥片并排著躺在一起。

今宵撿起來放進裏，就著紅糖姜茶咽下，又好奇：“你怎麽知道我家的藥放在哪裏？”

他笑了下：“猜的。”

姜茶喝了一半多，渾燙得厲害，喝不下了，索朝他遞出：“要不你也喝點驅驅寒？”

沈修齊沒忍住笑了出來，接過拿在手裏，卻沒喝。

今宵往裏靠了靠，雙手扶著床柱子問：“你笑什麽？”

他張口言，又沒發出聲音。

今宵便接了話：“是因為第一次喝‘暖宮茶’嗎？”

他低低“嗯”了一聲，笑著說：“穿孩子的服，喝孩子的暖宮茶，這經歷對我來說，稱得上離奇。”

他說完，仰頭喝掉了剩下的小半杯姜茶。

今宵整個人都懨懨的，卻還不忘打趣他：“離奇還喝。”

沈修齊挑了下眉尾：“服都穿了，暖宮茶有什麽不能喝？”

今宵被他逗笑。

窗外的雨悄無聲息停了，也吃完藥了。

他該走了。

無法描述心頭騰起的緒是什麽，更怕他看穿，索擡手拽著床幔遮了半張臉，說：“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湛兮。”

沈修齊起將杯子放到了進門右手邊的收納櫃上，順手拿過已經的背包，翻出了的手機走回床前。

“怎麽？這就要趕我走？”

他遞上手機：“我可還沒消氣，今宵。”

今宵想起了車上那段單口相聲，他這甲方的心路歷程還跌宕。

的思緒輕飄飄的，一垂眸，沈修齊便撿起了地上的充電線幫手機充電。

他們有太多默契又心照不宣的瞬間，總讓心生悸。

燒得糊裏糊塗，順著他話就口而出：“那我要不要哄哄你？”

的聲音和手機的充電提示震發生在同一瞬間，沈修齊到了由手及心的麻。

眼前人明明已經昏昏睡了，卻還強撐著與他閑聊。

他該走了，卻還是忍不住想問：“你打算怎麽哄我？”

今宵朝他出了手。

明晃晃的牽手需求，沈修齊會意牽住了。

因著發燒，今宵并不能知掌心的熱度究竟是來自于誰，與他第一次牽手，卻沒有什麽繾綣的話要說。

小幅度晃著他的手，真就哄著說：“拉拉手，好朋友，湛兮煩惱全溜走，哄一哄，笑一笑，湛兮別和我計較。”

“好不好？”

今宵并不知道自己這小朋友式的哄人方法管不管用，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在沉沉睡去之前，只依稀記得被人扶著躺下，此後思緒一片空白，像醉酒斷了片。

許是頭疼的原因，第二日醒得很早，床幔遮去了大半亮，并不知現在是幾點。

習慣手往枕畔手機，卻空無一，這才想起來，昨夜是沈修齊幫手機充電。

起開床幔，手機就放在床邊的鼓凳上，底下還著張字條。

先拿起了字條。

沈修齊寫得一手漂亮的行楷，筆法頗有古韻，一看便是從小練習，就是他這甲方的怨氣都快從字條裏溢出來了。

[沒你這樣做乙方的，答應好的事沒做完倒頭就睡，十二點以前沒看到你的好友申請我會親自來找你。

另：差人送來了早餐，記得給他開門。]

今宵看了眼時間，竟然都十點了，還以為自己醒得很早。

手機開著勿擾模式，列表有很多未接電話和消息，沒來得及看，趕掀了被子下床換服。

門口停著輛黑邁騰，一開門，駕駛位的車門也跟著打開，車上下來一位穿中山裝的男士，鬢發掛霜，面上掛笑，瞧著很是和藹。

“今小姐，”他自我介紹道，“我是湛兮的管家，今小姐可以跟著湛兮我雷伯。”

今宵笑著招呼：“雷伯好，您久等了。”

雷俊祥拉開後座車門，拎出兩個食盒，說：“我也剛到一會兒。”

今宵想要手接過，雷俊祥道：“湛兮要我照顧好今小姐，還是讓我來吧。”

今宵會意，將人迎進了家門。

家裏什麽都沒有，本想給人泡杯茶，結果雷俊祥一看靠近廚房作臺就給攔了下來。

“今小姐剛好一點，不必為我費心。”

今宵順勢坐在料理臺旁的高腳凳上，客客氣氣說：“麻煩您了。”

雷俊祥打開食盒，將早餐一樣一樣取出來，笑道：“我倒是希湛兮能多多麻煩我，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天天在家都快朽了。”

“您還年輕。”

雷俊祥聽了朗聲笑起來：“湛兮還在襁褓中我就在邊照顧他了，這一晃湛兮都快三十了，我這老頭子哪還敢說年輕？”

今宵想了一下沈修齊那張臉，說：“湛兮也不像是快要三十的人。”

“那倒是，”雷俊祥將早餐一一擺到面前說，“湛兮小時候可喜歡裝老了，現在他可不承認他年紀大。”

今宵沒忍住笑出來：“那也有可能是因為現在不用裝了。”

雷俊祥被這話逗得哈哈直笑：“難怪湛兮喜歡今小姐，跟今小姐聊天真的會很開心。”

今宵驟然一驚，有點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喜歡？

什麽樣的喜歡？

突然沒了聲音，被雷俊祥察覺，他便也順勢岔開了話題說：“這粥是用松茸烏骨湯熬的，今小姐嘗嘗看，湛兮說你高燒剛退，這第一餐油水不宜過重，所以這翡翠白玉卷我換了香菇豆腐餡兒，應當是不膩的。”

他又指著另外幾份：“這是素炒百合，這是蝦仁蛋，這是用川貝燉的雪梨，這會兒溫度正好，今小姐要是沒胃口，可以先吃兩顆梅漬小番茄開開胃，這早餐多要吃些，不然病好得慢。”

今宵面頰生熱，靦腆道謝：“多謝雷伯，您費心了，您也跟著湛兮我今宵就好。”

“好。”雷俊祥高興應了。

今宵用餐時，雷俊祥并未與閑聊，待到吃得差不多了，他才進來收拾餐。

再次道過謝，今宵將人送出了家門。

回房時，想起手機列表還有一連串未接電話和消息，便走回床邊拿手機，剛一拿起來就看到一串陌生號碼來電。

因這號碼太過好記，都沒猶豫就接了起來，沒想到對面還象征地問了句：“知道我是誰麽？”

沈修齊的聲音在電話裏聽來更有磁，甚至有種被麻到的錯覺，笑著反問：“殺豬盤？”

電話那頭傳來很輕的笑聲：“所以你這只豬睡到現在才醒？”

正在開車的陳書一聽這話驚得瞪大了雙眼，趕擡眼往後視鏡一瞧，真是見了鬼了，明明剛從國賓館出來臉還臭得要死，這就春風滿面了？電話那頭得是什麽人？

今宵聽了這話沒忍住咳嗽一聲，沈修齊立馬問：“還不舒服麽？燉的雪梨有沒有喝一點？”

“好多了，”佯裝生氣道，“還不是被你給氣的，哪有你這樣做甲方的？明知我生病了需要休息還說我是豬。”

到槐安居，沈修齊拎著西裝從後座下車，面上一直掛著笑，陳書本想提醒他明日的午宴不能遲到，想想還是別打岔好。

今兒出門他還聽人說，昨夜下過雨這秋天就算是真的來了，哼，什麽秋天，這分明是沈三爺的春天來了！

邁步進門，園子裏有談話聲過篁竹傳來，沈修齊停住了腳步并未上前，只輕聲問今宵：“那我要不要哄哄你？”

今宵一聽這話，昨夜的記憶一腦灌了回來，面頰生熱，一開口連聲音都張得：“還......還是算了吧，萬一您這甲方借故克扣我勞務費，我該找誰說理去？”

“合著我在今小姐眼裏就是這麽個‘奴隸主’形象？”

“誰知道呢？”今宵故作委屈，“反正我沒見過像沈先生這般難哄的人。”

“你那是拿我當小孩兒哄。”

今宵傲哼了一聲：“那我也沒有哄過大人，我怎麽知道應該怎麽哄才對？”

一片竹葉被人生生拽下，沈修齊一松手，單薄的葉片打著旋兒落進了石裏。

他邊笑意輕淺，說：“我被你這句話哄好了。”

今宵剛想說您可真善變，門口傳來敲門聲，只好匆匆說：“我去開下門。”

說完就將手機扣在了床邊，小跑著出了門。

沈修齊看著未掛斷的電話頓了頓神，些許低微的響從聽筒傳來，他重新將手機到了耳邊。

來人是左清樾。

自從昨夜斷聯以後，左清樾往手機打過很多個電話，但因為沈修齊幫開了勿擾模式，一個都沒接到。

驟然回想起昨夜離開餐廳時的形，今宵心裏還有意。

“清樾哥。”招呼完轉回了房間，左清樾沉默跟了上去。

“你昨夜沒回學校。”

他很肯定地在說這句話，便是已經求證過，今宵點了頭。

“今天沒課嗎？還是生病了沒去？”

今宵搖搖頭，不知是在否認哪個問題。

看懨懨的，左清樾上前想要確認狀況，沒想到剛一手就被躲開了。

“我沒事，”說，“就是淋了點兒雨，回來喝了姜湯吃了藥就好了。”

左清樾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轉坐在了首飾櫃前的換沙發上。

“我們能聊聊嗎？”左清樾看著說。

今宵轉了，走回床邊坐下。

昨夜的事無論如何都沒法當作沒發生過，那不如坦誠地聊一聊。

點頭默許。

左清樾想起昨夜在電話裏說過的那些話，沉默半晌說：“我以為你對我會有。”

今宵手撚著緞床幔，低垂著眼睫解釋：“是像疏桐對你一樣的兄妹。”

“可我對你有。”

他強調：“男之。”

今宵擡眼怔怔著他，又快速低下。

這些年與左清樾相，一直著和左疏桐一視同仁的待遇，就算有些許特殊，也一直理解為客氣或是憐惜，昨夜以前，從未往男關系上想過。

“嚇到你了麽？”左清樾聲音很輕，像是真怕把給嚇著。

“沒有。”今宵低聲回答。

左清樾緩了口氣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點難以接，你才19歲，還沒嘗過的滋味，突然間聽說我要向你求婚，必然心慌，我能理解你想逃避。”

他默了幾秒鐘，緩聲道：“可我并非臨時起意，也從不是因為看你可憐，我對你的開始得比你想象中更早，雖然這些年我一直以你兄長的份自居，可我從未把你當作妹妹。我想娶你是我的私心，是我這些年唯一所求。”

他起了，緩步走到床前，坐在了今宵前的鼓凳上，執意牽住了今宵的手。

今宵想躲躲不掉，只好偏開視線看別。

可他卻拉了的手說：“今宵，看著我。”

今宵不。

左清樾直接手扶正了的臉。

“昨夜我回家和你佟姨通過，找你說那些話是因為把你當親生兒，在眼裏，你和疏桐是一樣的，所以很難接我想娶一個像兒的人。這事兒歸結底是我做的不好，是我之過急，把你們都嚇到了，沒有不喜歡你，更不是因為你哪裏不好才說那些話，只是暫時不過心裏那道坎兒才會這樣，你別怨好不好？”

今宵心頭猛地一酸，匆匆垂下眼睫說：“我知道，佟姨一直對我很好，昨夜說的那些也都是肺腑之言。”

“以後還會一如既往地對你好。”左清樾說。

今宵渾一，一擡眼正對他溫的一雙眸，他無比繾綣地開口：“說會嘗試著去接，那你現在能不能考慮一下我？或是約會，我們更進一步好不好？”

今宵一下回了自己的手，磕磕絆絆地說：“可我對哥哥只有兄妹。”

“那我們慢慢來，先嘗試約會好不好？你不必急著答應我。”

十三年的讓今宵很難將拒絕說出口，可此刻卻無比清楚自己的心，也很難改變。

“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急匆匆地說。

左清樾眉間生皺，再一看已經泛紅的眼眶，篤定道：“你在撒謊，今宵，你不必這樣騙我。”

“我沒有騙你。”

“好，”左清樾妥協道，“那你說說你喜歡的人是誰？同學？還是學長？”

今宵遲滯了一瞬，卻沒有猶豫：“你見過的，就在家門口。”

左清樾的笑容僵在邊，心頭像被大石重重撞了一下，他如今的不安，他的迫切和求婚之過急，都是因為從那個男人眼裏看到了掠奪的野心。

他迅速回過神來，說：“你和他認識也沒多長時間吧？這就確定喜歡上他了？”

今宵也篤定地答：“時間并不是衡量真摯與否的唯一標準。”

開始掌握談話的主權，說：“我的確沒有會過是什麽滋味，可當我遇見他之後，這一切就變得不難想象。當我看見他向我走來，我會心跳加速，會臉紅，當他與我說話，我會因為他聲音很好聽而走神，會因為他自然流的幽默笑得很開心，當他不在我邊，我會控制不住去想他正在做什麽，也會控制不住期待下一次與他見面的場景。我不知道應該是什麽樣，可如果這些都不能被定義為‘喜歡’，那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喜歡’誰了。”

深深吸了口氣說：“哥哥，我已經年了，有獨立思考和行的能力，也因為家庭經歷了不事，我清楚知道親、友和的區別。”

下定決心：“對不起，哥哥，我沒有辦法答應你，你應該嘗試接別的孩子，你會遇見更適合你的人。”

今宵說這些話的時候，左清樾一直盯著雙眼，像是要將眸中緒一一解讀，試圖從中找到破綻去反駁。

可到現在，他發現，說的這些，竟然都是真的。

“你這只是一時沖，你連他是什麽樣的人都不清楚，僅憑幾次見面和一時的心就腦補了無數他的好，這不是，只是新鮮。”

今宵知道再爭論下去沒有意義，便道：“不說他了，哥哥，說說佟姨吧，你說佟姨是因為不過心裏那道坎兒才會找我說那些，我也是一樣的，哥哥。這十三年我一直將你當作我的親哥哥，我們已經以兄妹的份相太久，我沒有辦法和自己的哥哥約會，更接不了和自己的哥哥擁抱，接吻，甚至......對不起，哥哥。”

說完低下了頭，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有心虛，當昨夜決定從餐廳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未來。

也許以後的邊會有一個人，也許沒有，但這個人，不會是左清樾。

左清樾直到離開也沒有對說的話表態，他只囑咐好好休息，養好。

他溫的關心一如既往，就好像剛才的對話本沒有發生過。

直到聽見關門聲響起今宵才算真的松了口氣，獨自放空了一會兒，一垂手到手機，翻起來一看，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竟！然！沒！掛！電！話！

通話時間已經超過了四十分鐘，心存僥幸，也許沈修齊也沒意識到電話沒掛斷，興許他什麽都沒聽見。

所以大著膽子試探著“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響應：“我都聽見了，今宵。”

今宵眼疾手快，啪一下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