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先生 流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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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結束, 景商序猛然察覺今宵不見了，去問宋雲舒，宋雲舒告訴他, 今宵喝了點兒酒覺不太舒服, 已經回家了。

景商序一下蹙了眉：“怎麽不告訴我？也好派車送送。”

這麽晚了, 他不放心一個人。

宋雲舒冷哼一聲：“但凡你多關注一點也不會現在才發現不見了！”

景商序今夜喝了不，確實有點暈, 他擡手扶額：“怪我怪我，一忙起來就忽略了。”

他本想翻出手機給今宵打電話，但看了眼時間, 已經十一點了, 太晚會打擾到休息，便作罷。

江澈同樣喝得醉醺醺走出來, 一把攬過宋雲舒肩膀，不顧百般嫌棄直接將人帶走了。

園中賓客三三兩兩離開, 景商序父母一一相送，他還獨自站在游廊吹風，思緒一遲緩，便想起白日裏今宵仰頭看他時的模樣。

那時的, 很像一朵開錯了時節的花, 還未適應這未知的環境便被生冷的秋風一吹, 的花瓣起舞，麗, 純潔, 弱到惹人憐惜，總能激發他心深潛藏的。

他從未見過如此令他癡迷的姑娘。

也暗下決定，一定要將人追到手。

“喜歡？”

旁突然多了一個人, 景商序一偏頭，對上沈修齊沉靜幽邃的一雙眼。

他有些不明所以：“三叔是指什麽？”

沈修齊臂彎搭著外套，單手著兜，語氣淡淡：“喜歡那姑娘？”

景商序沒想到沈修齊會關注到他對今宵的心思，他愣了愣，隨即大方承認：“很喜歡。”

沈修齊輕笑了聲，帶著不知名的緒看向夜裏：“那你可得卯起勁兒追。”

景商序直覺這話有點奇怪，但又想不出究竟是哪裏奇怪，興許只是長輩對晚輩表示關心？也可能是隨口一問。

他便笑著答：“明天就約。”

沈修齊不鹹不淡看了他一眼，也不鹹不淡說了句：“祝你好運。”

景商序并未察覺這話有什麽異常，還高興道：“借三叔吉言。”

沈修齊擺擺手，瀟灑走進了夜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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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槐安居，園中一如往常冷清。

知道他今夜有應酬，珍姨早早備好了醒酒湯溫在料理臺上。

他扔了外套，邊解馬甲邊往料理臺邊走，解到襯衫袖扣，他忽地頓住腳步折回去，重新撿起沙發上的外套，從側口袋到了手機。

兩個小時以前，他收到雷伯的消息，就五個字：[已安全送達]

再看那丫頭的消息框，對話容還停留在剛加上那天，攏共只有兩句話。

他盯著自己回複的那個[好]字，總算是覺出了他骨子裏那點本能的冷淡。

也難怪對話生生中止在這裏，今宵也不再主找他。

方才暗暗諷刺景商序要卯起勁兒追，結果自己當慣了上位者，一連冷了別人好幾天。

五十步笑百步。

他放下手機，挽著袖子揭開了料理臺上的燉盅蓋。

低頭一瞧，今夜這醒酒湯似乎了一半，但轉念一想，他又喝不完，每次做那麽多也是浪費，一半就好。

他端起來仰頭飲盡，轉上了樓。

洗漱完已是午夜，本是借酒好眠的一晚，卻莫名輾轉反側難以眠。

窗外還有孤月高懸，對岸的松林像是凝了層白霜，突然就有了冬夜的冷寂。

總覺得缺了點什麽，他掀了被子起，發現房中未曾熏香。

他一把撈起睡袍穿上，又嫌點香麻煩，拿著手機就下了樓。

借著月，他來到北屋，房中的蕓香能讓他靜心，每次在這裏他都睡得很好，盡管那張三人位沙發對他來說實在是小。

直到走得近了他才覺出一異常，房門竟然閉著。

往常他若不在房中，房門都是敞開著通風，今日倒是反常，總不能是雷伯心來收拾過？

他上前推開門，拂面而來的香氣不是蕓香，而是他今夜在景家涼亭著今宵脖頸嗅過的甜暖。

月撐開了黑暗，瑩白的一隅裏，迷失在山野的靈尋到一溫暖的避寒之所，靜靜蜷在他的沙發安睡，青如瀑，白勝雪。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喝醉了眼花。

下意識點亮手機屏幕看時間。

淩晨一點四十七。

他站在自己兒時的書房門口，偶遇了一只迷路的小靈。

他記起今宵今夜同他說過的話。

“湛兮，別為難我好不好？”

不為難，那便只能為難自己。

所以他松開手，放遠去，給空間和時間，不迫，也不強求。

此刻若要繼續為難自己，堅守那假大空的君子之道，那他應該轉離開，不去打擾休息。

可他絕非聖人君子。

室鋪著地毯，他的腳步聲很輕，呼吸更輕。

小時候沈凝住在這裏總會害怕，說園子裏的松林一到晚上就簌簌響個不停，睡不著。

母親便告訴，那是因為松林裏有小靈在結伴玩耍，當靈煽的翅膀飛翔，松林便會簌簌輕響。

後來沈凝總要拉著他去林子裏找什麽勞什子小靈，每回磕了了傷了都要害他被罵一頓。

有一回他實在不想去，就告訴，什麽小靈都是媽媽騙你的！這世上本沒有小靈！

沈凝一聽，哇一聲就哭出來。

不出所料，他又被罵了一頓。

松林裏當然沒有小靈，可心裏有。

小時候的沈凝心裏有。

長大後的沈修齊心裏有。

他無聲無息來到了沙發邊，將窗外月遮蔽一縷，酣睡的靈驀地皺了眉，他又匆匆退開，讓月將重新籠罩。

見眉頭舒展，他才緩緩松一口氣。

他忽然想笑。

明明是在自己家，但他現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又不想走，留又沒理由，就這麽直愣愣站在窗邊，像看七仙洗澡的董永。

一夜的酒到這裏忽然就醒了，可偏偏，他還想假借酒勁兒耍一回無賴。

當他再一次靠近，才發覺今宵懷裏抱著他那只小老虎。

他手將毯子往下一拉，小老虎出一對晶亮的黑瞳對著他，那威風凜凜的樣子，像是在嘲諷他今夜鬼鬼祟祟。

他沒忍住掐了一下老虎鼻子，今宵立馬收了懷抱，裹著毯子將自己蜷一團。

以為將吵醒了，他掐老虎鼻子那只手停在半空中沒敢，待安靜了，才又收回。

今夜的月很冷，的皮在月下呈現一種藍調的白，一雙絨絨的睫乖順闔著，瓣還有酒浸染過的紅。

他沒忍住，手輕輕了面頰，竟同涼玉般冰冷。

他這時候才驚覺，他日常使用的毯子太薄，室雖是恒溫，可這畢竟是深秋，這麽睡一夜，會著涼。

心頭那些旖旎心思被擔憂取代，他傾靠近，輕輕喊了的名字：“今宵。”

許是不小心闖了靈的夢境，沉睡的人輕輕呢喃：“爸爸。”

這聲“爸爸”一下子將他拽回到那個雨夜，渾，狼狽而孤獨地靠在路燈下思念的父親。

他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興許此刻正在夢中與父親玩鬧說笑，他不忍中止的夢。

可他又怕陷緒的漩渦，再一遍鑽心的苦痛。

他有些無奈，無奈他今夜總是左右為難。

一寸溫悄悄纏上了他手腕，他垂眸，是今宵手抓住了他。

他知道，還沉浸在夢裏，還誤以為他是“爸爸”。

可就在他試圖要回握安的時候，那雙嫣紅的瓣輕輕翕，緩緩吐了兩個字：“湛兮。”

細若蚊蚋的一聲，微風拂弱柳，小雨落清潭般溫。

他突然想要窺探的夢境，迫切想要知道此刻的心，可他不過是退開了一點，想借月看清此刻的表，抓著他的人便小聲嗚咽，像是快要哭了。

他不敢了，就這麽僵在沙發邊，靜靜守護未做完的夢。

......

今宵夢醒時，昏沉又恍惚。

睜眼還是灰蒙一片，卻已得見天花板的模樣。

這不是的房間。

昨夜的記憶開始回溯，愉悅的，不快的，令人心酸的經歷快速拼湊清晰的畫面。

一下清醒了過來。

視線一轉，驚得屏息。

沈修齊竟然坐在旁，半赤.著，只用左手抵住前額閉目養神，而右手......竟被抱在懷裏。

試圖搞清楚目前的狀況，慌張地去看被按在前的那只手。

以雙手環抱的姿勢來看，昨夜應是拽著他不放。

也難怪他的睡袍袖子還掛在手腕上，他竟然就這麽了睡袍給當被子蓋，就這麽半赤.著，在邊枯坐一夜。

緒在頃刻間湧上心頭，的心像是被無數只手反複，又酸又脹，又熱又涼。

像的夢境。

一邊是冰涼的秋雨，一邊是熾熱的膛，與他都淋得狼狽，卻不妨礙他們在雨中擁抱，熱吻......

心跳驟然開始失速，怕沈修齊察覺，悄悄松懈了手上的力量，緩慢又輕地移開，沒想到還是驚醒了淺眠的人。

沈修齊睜了眼看過來，雙眼皮褶皺很深，與對視時，眸中還有一瞬的迷蒙。

“醒了？”

他聲音沙啞，帶有烈酒浸泡後，風寒侵襲過的幹。

今宵覺自己的心就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怔愣著沒有反應，又聽他問：“沒睡好？”

明明已經弄清楚了此刻的狀況，可今宵還是有種做夢的錯覺，甚至閉了眼，再睜開，眼前人并沒有消失，甚至還笑了。

完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沈修齊看這副又驚又愣的模樣，心愉悅地擡手輕刮鼻尖：“還是睡傻了？”

今宵猛地回過神來，卻又因太過慌張，磕磕絆絆應了句：“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讓沈修齊想起昨夜，自己在自己家還鬼鬼祟祟的，他沒忍住笑出聲來：“這話不是應該我問你？”

今宵一時窘迫，刷一下就紅了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

不願看這樣，沈修齊出言打斷：“好啦，沒有人怪你，別反省自己。”

今宵懊惱地閉上了眼。

沈修齊也總算是在這時候覺出幾分涼，他擡手一勾，利落穿好了睡袍，的面料上還帶有的溫度，他沒由來渾一。

再回頭時，清醒過來的小靈已經坐起，卻還像做錯事般低著頭不敢看他。

那頭頂有撮不聽話的頭發調皮地拱起了個圈，像天線寶寶，懵懵的，很可。

他自然而然手一捋，又對上驚詫的眼。

那雙淡褪了的瓣微微翕，卻沒有說出話來。

得，看來是給這丫頭嚇傻了。

這時候窗外僅是蒙蒙亮，他起了，朝手：“要去床上睡會兒嗎？還是吃點早餐？”

今宵沒有應他，也沒有搭他的手，只慌慌張張起，撿起地上的貝雷帽拿在手裏，再神恍惚地說：“我想回家。”

沈修齊將的無措看在眼裏，收回手深吸了口氣。

真是個......小白眼兒狼。

拽著他不放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模樣，一清醒了就跟他翻臉。

可他又能如何？

還不是只能妥協：“等我換服。”

他剛轉就聽後人急吼吼出聲：“不麻煩您，讓雷伯送我就好。”

沈修齊聽了那個“您”字心頭莫名窩了團火，卻還是耐著子道：“這個點兒雷伯還沒起床。”

“那......那我就在這兒等。”

重新坐回了沙發，拿手機看了眼時間，快六點了。

低著頭，底氣不足地催沈修齊：“沈先生快回房休息吧，昨夜給您添麻煩了，抱歉。”

沈先生，又是沈先生。

“今宵。”

沉沉的一聲，鳴鐘般攝人心魂，今宵渾都繃了起來。

窗外本就不夠亮，偏這時候一道青黑人影籠過來，今宵了手中貝雷帽，張地擡眸。

視線一晃，還未看清他面容就被一把拉了起來，貝雷帽在拉扯中應聲落地，沈修齊只用單手就將牢牢固定在懷中。

今宵慌不擇言，喊了聲：“湛兮。”

眼前人擡手扶著側臉，指腹輕緩掃過皺的眉頭，語調很淡，又帶幾分渾：“怎麽？又要讓‘湛兮’別為難你？”

心思被看穿，今宵窘迫不已，慌忙用雙手推著他膛，前人卻紋不。

沈修齊怕傷著自己，索將一雙腕也扣住，這下今宵完全彈不得了，惶惶擡眸看他時，眼波，面頰一陣一陣白，微表極其彩。

他突然想笑，又忍不住質問：“我看起來很好欺負麽？今宵？”

今宵聽得一怔。

這話明明是在質問，甚至是以這般絕對掌控的姿勢質問，卻毫沒有上位者的氣勢，倒像是無奈。

猛一對上他視線，今宵無法直面他赤.的眼，索偏開臉：“誰敢欺負您？”

沈修齊氣得想笑：“你可太敢了。”

他又將拉近，幾乎要與鼻尖相。

今宵覺得自己心髒快要驟停了。

“得了我默認的‘不為難’就反過來瘋狂為難我，不帶你這麽欺負人的，今宵。”

“我哪有？”

今宵真覺冤枉，哪敢呀？

可這了委屈的人一旦開始控訴便收不住，沈修齊接著呶呶不休：“你沒有你一醒來就跟我翻臉？你沒有你還一口一個‘沈先生’地我？你跟景商序才認識幾天？我和你相了多久？你怎麽他，又怎麽我？”

“你幹嘛要跟他比呀？”

今宵才覺得委屈呢，難不還能當著他未婚妻的面兒他“湛兮”？這稱呼聽著倒是親近了，可別人要是問起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又該如何解釋？說是他的球？

今宵移開視線，心裏憋著一氣：“況且這只是一個稱呼，一個代號罷了，你幹嘛這麽在意？”

“我幹嘛這麽在意？”沈修齊又氣得想笑，“那‘老公’也只是一個稱呼一個代號，你我‘老公’不？”

今宵驚得瞪眼，口而出：“流氓！”

偏這人得沒邊兒，被罵了還笑著應：“流氓也，總比‘沈先生’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