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完 沒有生氣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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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今宵去赴了左疏桐的約。

明日左疏桐就要返校, 說什麽今晚也要和見一面，怕不去，還特地強調了一遍左清樾不在。

左清樾雖不在, 但今晚去的那家淮揚菜餐廳還是他提前預定好的, 這時節大閘蟹, 尤其母蟹正是質鮮蟹黃飽滿的時候，往年今宵總會和爸爸來一趟, 今年只有和左疏桐。

左清樾能將這樣的小事銘記于心，今宵也很難不容。

只是始終邁不過心裏那道坎兒，能全心全意對自己的哥哥好, 但若換了份, 便不知該如何與他相。

像是怕今宵難堪，左疏桐也刻意不提左清樾, 只挑著學校一些有意思的話題和娛樂八卦聊。

餐廳氛圍很好，有潺潺流水和婉轉琴聲為伴, 素雅的山水細絹屏風將每桌食客一隔絕，閨倆說起話來也毫無顧忌。

左疏桐不怎麽吃大閘蟹，但卻樂得幫今宵拆蟹，拿著小圓匙邊挖蟹黃邊說：“上次菱湖音樂節藺星暉不是去了？我一看, 這不江澈朋友？還一直被鼓吹是說唱界值top, 我這人最聽不得什麽top, 名號兒喊得這麽響亮，那我高低得去看看這傳說中的值top究竟有多含金量。”

今宵聽得認真：“結果呢？”

左疏桐將一碟子蟹黃蟹推到今宵面前, 撲哧一聲笑道：“結果就是, 我總算是明白了什麽‘說唱是男人最好的醫’！”

今宵沒忍住，跟著笑出了聲：“有這麽誇張嗎？你之前給我看的他倆合照，不也好看的？”

“照騙咯~你難道沒看過那種醜男靠穿搭氛圍和自拍角度秒變帥哥的小視頻嗎？”

手邊比劃邊說：“頭發一抓, 外套一拉，墨鏡一戴，誰能不帥？”

今宵被逗得直笑：“你還押上韻了，我瞧你也有說唱天賦的。”

這邊聊得正high，僅僅隔了一個屏風的隔間裏卻有人聽著那“醜男”二字黑了臉。

江澈手裏端著茶，一口沒喝進去先笑了出來。

對面的藺星暉刷一下起了，江澈趕將他拉住：“你幹嘛？”

藺星暉甩開他：“我瞧瞧這擁有超絕說唱天賦的天才究竟有多！”

江澈怕他真鬧出什麽靜，趕跟了上去。

說來也巧。

他今晚本是要陪著宋雲舒父母在家吃飯的，結果二老臨時有事，他奉命將二老送到目的地，剛要準備回家藺星暉就給他來了電話，非說這趟Vegas之行天天吃白人飯快要吃吐了，現在需要馬上吃到中餐，火急火燎就讓他訂座。

剛好這家餐廳的老板是他朋友，他便立馬來電話預訂，但因為節假日生意火，包廂全都訂了出去，他也不想朋友為難，便要了個最邊角的位置，還用屏風圍得嚴嚴實實。

剛坐下一會兒隔壁就來了兩個生，本來他不興趣，結果意外聽到了今宵的名字，便一直留心聽著隔壁的對話。

這一聽，就聽出事兒了。

今宵這邊還滋滋地吃蟹，圍著的屏風倏地被人拉開，左疏桐突然驚一聲。

今宵跟著看過去，驚到連裏咬著的蟹都忘了拿下來。

對面的左疏桐更是瞪著一雙大眼睛遲遲沒能說出話，還是江澈先開了口：“真巧啊。”

今宵回過神來，放下裏的蟹開始尬笑：“確實......巧。”

怕被人圍觀，兩人進了隔間坐下，屏風一圍，四人便開始大眼瞪小眼。

藺星暉就坐在左疏桐旁邊，手肘撐著桌沿側問：“敢問小姐尊姓大名。”

左疏桐下意識朝今宵投去求助目，突然靈機一：“我今宵！”

被點到名的人剛提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藺星暉就搶先續上話：“噢~難忘今宵小姐，請問您上次在音樂節是站哪個方位？”

其實藺星暉在一衆rapper裏長得真的算帥的，是186的高就足以秒殺一衆同行，更別提rapper都到風，隨便一打扮就能賺足生尖。

只是和江澈一比，實力方面確實略遜一籌。

左疏桐向來是個遇強則強的主，被他這麽一問，立馬理直氣壯直了腰板兒說：“怎麽？難不藺這張臉還橫看嶺側峰？值高低隨角度變化嗎？”

今宵沒想到左疏桐竟這般語出驚人，而一旁的江澈更是繃不住直接笑出聲：“彩，實在是太彩了！”

他何時見過藺星暉吃癟的樣子？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真遇上對手rapper也得歇菜。

“嘿，你這丫頭真夠毒的啊，下能給你自己毒死吧？”

知他氣急敗壞，左疏桐雙手抱輕蔑一笑：“反正我還沒被毒死藺就要被氣死咯~”

藺星暉一副不和生計較的樣子，囅然笑道：“行，今宵是吧，我記住你了，長得......確實不錯。”

說完他起拉開屏風就走，名字的主人急了，趕拉住江澈：“你幫忙解釋解釋。”

江澈沖眨個眼：“我辦事你放心。”

兩人一走，左疏桐立馬嘿嘿一笑問今宵：“我剛才的表現你給打幾分？”

今宵嗔一眼：“零分！”

拿別人名字幹壞事還理直氣壯，回頭這帳都算頭上，簡直冤枉死了。

這時候左疏桐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喜歡了好幾年的男人剛才就坐在對面，一拍大懊惱：“我靠我沒要合照！”

今宵翻了個白眼：“那你現在去？”

“得了吧，”輕哼一聲道，“等會兒藺星暉能一口吃了我。”

說完又諂今宵：“反正你跟江澈認識，以後我倆肯定還有機會見面！”

這偶像一旦了朋友的朋友，那橫在與偶像之間的鴻便不複存在，不再覺得江澈遙不可及，甚至有種已經是江澈朋友的錯覺。

當然，今宵并不知道心中所想。

江澈一回到座位上就低聲沖藺星暉說：“等會兒幫個忙。”

藺星暉給自己灌了杯水，了緒才問：“什麽忙？”

聽完江澈的話，藺星暉將杯子拍在桌上：“不幫！”

晚餐結束，今宵和左疏桐一起繞到餐廳後門去打車。

又是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左疏桐一直抱著今宵不肯放，靠近的時候，在今宵耳邊說：“我替左清樾跟你說聲對不起。”

今宵心中一：“幹嘛說這個？”

左疏桐放開了說：“要是他不那麽沖，我們還是相親相的一家人，你隨時能來我家睡，也有我父母做依靠，說到底，是他影響了你。”

說著又嘆了口氣：“但他也是真的喜歡你，這麽多年，我都看在眼裏呢。”

“所以......”左疏桐腦子轉得特別快，這又牽著雙手搖，“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當我嫂子？我很樂意哦。”

“才不要呢，”今宵掙開，似怨似撒地說，“當了你嫂子你豈不是更沒負擔地坑害我了？”

左疏桐知道是說剛才把名字告訴藺星暉的事，又想起了藺星暉那張吃癟的臉，笑得停不下來：“太逗了他，其實他長得還行，就是這top......”

話沒說完，一輛白12Cilindri停到了兩人跟前，副駕駛車窗徐徐往下落，對話裏的主人公傾向前招呼左疏桐：“難忘今宵小姐，敢不敢上車？”

兩人疑對視一眼，對藺星暉的激將法似懂非懂。

今宵了左疏桐手肘：“我猜他是想送你回家。”

面對挑釁，左疏桐當然不在怕的，只是擔心今宵：“那你呢？”

“沒事啊，”今宵晃晃手機，“我重新車。”

左疏桐轉問藺星暉：“藺這是想換種法子報複我？”

藺星暉聽了這話忍不住笑：“我法子多著呢，敢來試試嗎？”

“有什麽好不敢的？”

說罷，叮囑了今宵幾句拉開車門坐上了車。

跑車轟鳴著離去，今宵也趕點開車件排隊。

江澈從後來，頭上戴著鴨舌帽，走近了小聲招呼：“等車嗎？”

今宵擡眸看他，只清楚看見他下半張臉，帽檐被他得很低，還將衛帽子也一并扣上，若不離近了看，本瞧不出他是當紅影星。

遲鈍著點點頭：“是，就是要排久的隊。”

想起疾馳而去的藺星暉，又看他：“你怎麽不和藺星暉一起走？”

江澈自然而然將責任推到藺星暉上：“他小心眼兒，非要找人掰扯。”

“那你是等人來接嗎？”今宵問。

他點頭，又微擡下示意：“你把訂單取消了吧，我送你。”

今宵不想麻煩他，正要開口拒絕，他又搶先道：“要是宋雲舒知道我將你一人扔在這兒，會罵我的。”

這理由足夠充分，今宵取消了訂單。

還得要等等，江澈便跟閑聊起來：“我聽周教授說，你接了宋雲舒單位一畫的差事？”

“嗯，”今宵應道，“今天看了下大綱和們以前出版的圖書，那些畫都不怎麽難，算是個比較輕松的差事。”

這話江澈聽，他順勢提起自己的新戲，說：“我剛立項的這部電影是古裝探案題材，劇會圍繞一副失竊的牡丹夜宴圖展開，你有興趣試試嗎？”

今宵一愣：“你確定是要找我嗎？”

著重提醒他：“我可是個學生，還沒什麽經驗。”

今宵有點意想不到，雖說頭上多帶了點兒關老師的環，但現在只是個大二學生，畫一些簡單的畫的確不在話下，但畫這種S級電影項目的核心道，還真不一定能讓人滿意。

但江澈似乎對格外有信心，還說：“周教授在家裏提過你幾次，說你天賦極佳，學習能力很強，無論是作畫還是做事都非常細致有耐心，是教過的學生裏極為拔尖兒的。周教授都如此相信你，你怎麽還對自己沒信心？”

今宵確實是對自己沒什麽信心，甚至，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重建自信。

仍想拒絕，一出聲就被江澈搶了先：“你是宋雲舒的好閨，我自然能為你談一個極佳的酬勞，下周我約了制作人和導演來家裏吃飯，你要不一起來聽聽？要是聽完也不想接，那你就當陪宋雲舒吃頓飯，如何？”

在這時候想起了關老師下午同說過的話。

一直盯著遠的終點看會累，偶爾也要看看沿途的風景，機會稍縱即逝，要擅把握。

人，把握不住。

事，總是有勝率的。

“好。”

點開微信與江澈禮貌換了聯系方式，非常真誠地謝了他。

開始相信這個世界的能量守恒——若有所失，也必有所得。

今天很開心，也很滿足，關老師一切都好，邊朋友也總是對多有關照，學業還算順利，經濟也沒有很大力，已經很久沒有到像現在這般心放松的時刻了。

——如果沈修齊沒有出現的話，今夜算得上完。

夜已深，車金屬漆面流著城市霓虹，今宵第一時間沒能認出來這是沈修齊的車，還很單純地問江澈：“是這輛嗎？”

江澈邊噙著笑意，回答：“是。”

等再看過去時，沈修齊已經從駕駛位走下來，一比夜更濃的黑，帶著秋風與雲杉的香氣一并拂向。

江澈與他點頭招呼，而後識相退場，這西風瑟瑟的小路旁，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今宵站在路沿上，擡眼仍無法與他平視，樹影斑駁他的臉，他看過來的那雙眼便一半明潤，一半暗，總讓人有表裏不如一的錯覺。

而在此刻非常清晰地到，自己的心是懸著的，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懸著的。

記起了八月底的那一天。

沒辦法驅走住在裏的心魔，所以獨自一人坐著高鐵去了寧市，打車去到海邊，爬上了父親生前停留的那棟樓頂。

事發的那夜寧市暴雨如注，是第二日清晨才接到消息趕來，前一夜的雨水帶走了燥夏的塵土，也將父親留下的痕跡一并沖刷幹淨。

時隔多日，這裏野草叢生，悄愴幽邃，無人，無聲，無痕。

沿著建築樓梯一路往上爬，樓頂灰白空曠，鋼筋叢叢直立，近是水泥碎石雜，遠是海上落日燦爛。

被強刺得睜不開眼，甚至無法分辨海面的，只看著那些波一浪接著一浪，推著心頭那些悲愴反複將沖撞。

的心，的，的淚，久久無法平息。

那一天的是焦灼的，混沌的，沒有理智也無法思考的。

就像現在。

耳邊還回響著宋雲舒同說過的那些話，也一直沉默著，不肯開口與他對話。

是沈修齊先朝走近，牽住冰冷的指尖。

他攥得，收不回，也倔強著不肯看他。

“還生氣？”

他聲音很輕，都蓋不過這秋風，也知道他想哄。

可昨夜就對雷伯說過，沒有生他的氣。

看來雷伯真的很守信用，從未與他提起他們的對話。

是想生氣來著，可思來想去也只能生昨夜被他強迫同床的氣，除此之外，沒有生氣的資格。

但偏偏，并不因此而覺生氣。

再次擡眸對上他雙眼。

風的瞬間，他眼睫輕輕煽，莫名添幾分不該屬于他的脆弱，他像被今夜的風帶出眼裏的疲憊，可就算面對的冷淡他也溫平和，臉上不見任何負面緒。

有想問問他是否好轉的沖，但話到邊，又沒能說出口。

風聲掩蓋了悄悄調整呼吸的輕響，找回了一點理智，若無其事地問他：“你是來做專車司機的麽？”

語氣很淡，幾乎沒有緒，不是歡迎的態度，也沒有抗拒，但眼前人一聽說話，還是輕輕牽了邊笑意。

他攥了的手，從住指尖到十指扣，他得寸進尺，來不及拒絕。

他牽走下路沿，風裏傳來的聲音溫潤沉悅，他學著當初球場相見時的熱切說：“115號專車司機沈修齊，樂意為您效勞。”